不出三日，一个惊人的消息在龙门城传开。
淑妃未入宫前与青梅竹马苏福盛的往事，被人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大街小巷。说是两人自幼相识，情投意合，只因钱家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分离。更有甚者，还说淑妃入宫后，曾与苏福盛暗通书信。
“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冷欣然坐在晏守诚的书房里，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
晏守诚摇头，眼中带着几分讥诮。“我可没那么蠢，用这种拙劣手段。这些事情七分真三分假，证据确凿。”
“就算是真的，也伤不到淑妃吧？”冷欣然皱眉，“毕竟那都是未入宫前的事。”
“你不懂。”晏守诚轻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帝王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更要命的是，淑妃刚入宫不久就回过娘家，之后便有了身孕。这时间，未免太巧了。”
冷欣然面色一变，茶杯差点跌落。“你是说...七皇子的身世有问题？这未免太过分了。”
“我只是把事实摆出来。”晏守诚神色淡然，起身整理书案上的文书，“淑妃参与算计小枝的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至于七皇子，他的身份本就是原罪。”
“那太皇太后那边...”冷欣然欲言又止。
“她自然会力保淑妃母子。”晏守诚转身看向窗外，“但只要康宁皇心生疑虑，淑妃就别想再得宠。马上就要迎来选举季，后宫新人如云，谁还记得一个失宠的淑妃？”
冷欣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晏守诚身边。“这些消息都是鲁霖告诉你的？”
“是，我让张雨轩核实过。”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放心，不会留下把柄。现在，康宁皇也顾不上找我们的麻烦了。”
夜色渐深，宫中灯火阑珊。淑妃独坐在长乐宫中，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她望着铜镜中的倒影，那张依旧美艳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一丝疲惫。
“娘娘，该歇息了。”贴身宫女轻声提醒。
淑妃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等宫女们都退下后，她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匣。匣中是一封泛黄的书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苏福盛...”她轻声呢喃，随即将信纸丢入烛火中。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照出了她眼中的决绝。不管是谁在背后算计，她都不会轻易认输。为了五皇子，为了钱家，她必须咬牙撑下去。
冷欣然的猜测果然没错，康宁皇根本无暇去找晏守诚的麻烦。
此刻的他，正被淑妃的背叛和七皇子的身世疑云折磨得寝食难安。宫人们私下议论，说陛下已经连着几日没能好好用膳，每每只是草草扒拉几口就摆手让人撤下。
康宁皇独自坐在云麓阁里，手中捏着一份密折，目光涣散。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窗棂作响。他微微蹙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当初那些流言传到他耳中时，他并未轻信，而是暗中派人彻查。可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男人最忌讳的，莫过于戴绿帽子。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想到这些年淑妃在他面前装模作样，那些甜言蜜语，那些谄媚讨好，他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手中的密折被他捏得变了形，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即便苏福盛在严刑拷打下一再坚称与淑妃清白，可那又如何？当年淑妃回钱家小住时，苏福盛多次出入钱府，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些眼线送来的密报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苏福盛每一次进出的时辰。
“陛下，御医署的钱太医求见。”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在门外禀报。
康宁皇闭了闭眼，疲惫地挥手：“宣。”
钱太医进来后，立刻察觉到云麓阁内凝重的气氛。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康宁皇淡淡道，“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回陛下，是关于您的龙体......”钱太医欲言又止。
康宁皇眸色一沉：“有话直说。”
“是。”钱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臣发现，陛下近日的症状似乎又加重了。若不及时调理......”
“朕知道了。”康宁皇打断他的话，“你先下去吧。”
钱太医还想再劝，却对上康宁皇阴沉的目光，只得告退。
最让康宁皇难以接受的是，这些丑闻已经传遍了整个龙门城。他堂堂天子，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一向以温和示人的康宁皇，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大怒，将半个寝宫的瓷器砸得粉碎。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生怕成为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他直接下令将淑妃打入冷宫，连太皇太后来说情都不管用。
“母后，这是朕的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康宁皇冷冷地说。
太皇太后叹息：“哀家知道你心中不快，但淑妃毕竟伺候你多年......”
“够了！”康宁皇猛地拍案而起，“她如何伺候朕，朕心里清楚！”
至于七皇子，虽然用宫中的滴血验亲之法证实了血脉相连，但太医也说这种方法并不完全可靠。每次看到七皇子，康宁皇就会想起那些难听的流言，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火。
为了挽回颜面，康宁皇不得不对外宣称那些流言都是污蔑。可这反倒坐实了众人的猜测。信息送回皇宫，气得康宁皇当场晕厥。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抢救，好不容易才将人救醒。可这一场大病，却让康宁皇的身子更加虚弱了。
鲁霖给晏守诚递来消息，委婉地提到了康宁皇的病情。晏守诚看完密信，眸光闪动，若有所思。他吩咐心腹将信烧掉，然后去寻鲁霖。
第三百六十八章 挑衅
鲁府的书房内，晏守诚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鲁大人，你可知道皇上如今的情况？”晏守诚开门见山地问。
鲁霖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就算在自己府上，也该谨言慎行。这种话岂能随意打听？”
“外头有卫勇守着，再远些还有你的人，谁能偷听去？”晏守诚不以为意地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鲁霖看着他这副悠闲模样，不禁皱眉：“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皇上的龙体，岂是我等能妄议？”
“在皇上眼里，我压根就不是什么朝廷忠臣，还怕这个？”晏守诚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既然清楚陛下对你有所顾虑，为何还要一再挑衅？”鲁霖无奈地摇头。
“我何时挑衅了？你说的是淑妃的事？这可是你亲口透露的内幕。”晏守诚挑眉反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鲁霖面色一变：“我是想为玥儿报仇，顺手干掉淑妃和七皇子。可真没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炸裂。”
“外头沸沸扬扬，可不是我的手笔。”晏守诚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你？”鲁霖有些惊讶。
“我也派人递了消息出去，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我还不想跟皇上撕破脸。不过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罢了。”晏守诚眯起眼睛，目光深邃。
“你猜是哪位大佬？”
“最大的嫌疑，在柳家。”
鲁霖沉吟片刻：“确实如此。范家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为之。朱婕妤在宫内势单力薄。倒是皇后，只需推波助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啊，暴怒中的天子，只会把账算在我头上。”晏守诚冷笑，“这次若是挂了，说不定还要给我扣个谋害天子的罪名。”
鲁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春风得意时，可你看看他，动不动就晕厥。谁能不起疑心？”晏守诚意味深长地说。
他继续道：“上次被张霆安排的刺客行刺，难道真如表面那般只是皮外伤？刺客又不是傻子，凶器上必然淬毒。”
“看来你也发现陛下被人下毒了？”鲁霖的声音更低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大家心知肚明罢了。就是不知道，毒发到了什么程度。”
鲁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次中毒，虽然及时服下解毒丸保住性命，但这毒性太猛太狠。解毒丸只护住了心脉。御医署后来才研制出真正的解药，可惜......”
“耽误了最佳救治时机，毒素已经侵蚀了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晏守诚接过话头。
“你都猜到了？”鲁霖有些吃惊。
“这有什么难猜的？只是无人敢说罢了。”晏守诚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说说看，他现在什么情况，会影响寿数吗？”
鲁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自从中毒后，皇上体力大不如前。即便拼命遮掩，但饮食起居瞒不过人。后宫也很少去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不适，需要每日服药调养，经不起劳累刺激......”
“原来如此。”晏守诚若有所思，“为了龙体着想，不如早日禅位，让太子去操劳，他安心调养岂不更好？”
鲁霖无言以对。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窗外的风声呼啸。
“我说得不对？这是为他好，总不能为了上位把命搭进去吧？”晏守诚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鲁霖。
“他是帝王，没了权势，如何能甘心？”鲁霖苦笑。
“那没了性命就甘心了？禅位后他还是太上皇，太子难道敢不孝顺？该有的尊荣一样不少。”
鲁霖叹息：“帝王之位，不到生死关头，谁肯轻易放手？这些话，骗骗傻子还行。”
“那他只能累死在龙椅上了？”晏守诚冷笑一声。
“慎言！”鲁霖连忙制止，额头沁出冷汗。
晏守诚踱回座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来要未雨绸缪了。我一贯喜欢以和为贵，鲁大人以为如何？”
鲁霖咬牙：“我自然也不愿见血光之灾。”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为和平共同努力？”晏守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鲁霖沉重地点头：“千万别乱来。”
“放心，我这人最心软不过。过去常被内人说有圣夫光环，与其杀戮，我更愿普度众生。”晏守诚笑得人畜无害。
鲁霖看着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话从一个杀伐决断的统帅口中说出来，谁又能相信几分？
晏守诚起身告辞，走出魏府时，天色已暗。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卫勇跟在后面，小声问：“将军，接下来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晏守诚慢悠悠地说，“顺其自然就好。”
回府的路上，轿辇内一片寂静。晏守诚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康宁皇的身体状况，或晏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等，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就像猎人守株待兔，耐心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晏守诚踏进主院时，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大氅，目光落在廊下那道专注的身影上。
冷欣然正埋头算账，手指在珠筹上噼里啪啦地拨动着，发髻间的银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早已凉透，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晏久。
晏守诚轻手轻脚地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他这才缓缓松开了大氅。
“回来了？”冷欣然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珠筹珠子被她拨得飞快。
“嗯，都说完了。”晏守诚笑着凑近，目光扫过她微蹙的眉心，“账单都结清了没？”
冷欣然冷哼一声，将珠筹往旁边一推，木质珠筹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自己看。”她语气不善，显然心情并不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赚得多花得更多
晏守诚小心翼翼地拿过账本，纸张在他指尖沙沙作响。每翻一页，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今年赚得不少啊，全靠你的神助攻。”他干笑着放下账本，伸手去够茶壶。
“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冷欣然一把抢过茶壶，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你看看这些支出，再看看库房里还剩多少银子！整整三十万两！三十万两啊！”
晏守诚赶紧给她倒了杯新茶，“别生气，明年一定节省些...”
“节省？就你们父女俩那个败家样，能节省得了？”冷欣然接过茶杯，茶水微微晃动，“整个龙门城就数你们最能撒银子！前几日又是施粥，又是送棉衣，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为了积德行善嘛...”晏守诚讪讪道，目光闪烁。
“积德行善？”冷欣然冷笑，茶杯重重落在桌上，“你是怕银子烫手吧？”
晏守诚搂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子微微发抖，柔声道：“咱家这些年也攒够了，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不如帮帮有需要的人。再说了，今年收成不错，各个铺子的生意也都红火。”
“你倒是会说，”冷欣然白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几分，“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家声望越来越大，这对小枝来说未必是好事。”
晏守诚神色一正，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我心里有数。只要小枝能顺利登位，这些都不是问题。”
“登位？”冷欣然心头一跳，猛地转头看向他，“你该不会...”
“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晏守诚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康宁皇上次中毒留下了后遗症，鲁霖说他撑不了太久了。”
冷欣然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小枝知道吗？”
“鲁霖既然知道，小枝自然也清楚。”晏守诚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重，什么都瞒不过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冷欣然放下茶杯，转身面对他。
“和平解决。”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总不能看着康宁皇把身子熬坏。这些年他为了朝政操劳，本就身子不好，若是再这样下去...”
冷欣然叹了口气，“不管你打算怎么做，记得先跟小枝商量。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
晏守诚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雪越下越大，庭院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几日后，他借着送节礼的由头去了趟东宫。
太子府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晏守诚坐在太子对面，看着儿子沉稳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此来，想必是为了那件事。”太子放下茶盏，目光如炬。虽然冷小枝现在已经认祖归宗，更名为高玥，还成为了当今太子，但私下还是习惯叫晏守诚为父亲。
晏守诚微微颔首，“你都知道了？”
“韩太医前几日来过。”太子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梅花，“父皇的身子...”
“所以你打算如何？”
太子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顺其自然。”
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赞晏，“好，为父明白了。”
回府时，他整个人都轻松了晏多。冷欣然看在眼里，也就明白了。
父子俩想到一处去了。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一切都能如他们所愿，皆大欢喜。
夜深了，院中的雪积得更厚了。冷欣然站在廊下，看着晏守诚的背影消失在飘雪中。她知道，他是去找鲁霖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康宁皇突发旧疾，御医署众医官束手无策。
康宁皇的病情每况愈下，这消息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三十出头的帝王，本该是春秋鼎盛之际，却因一场刺杀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宫人们私下议论纷纷，有说是天意难违，也有说是命数使然。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权势之人，猜测着这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年关将至，早朝散了。康宁皇封了朝笔，似是打算安心养病。他身边只留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和太医，连最宠爱的朱婕妤母子都不见了。寝宫内外，一片肃静，唯有那些太医们进进出出，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
宫人们都说，这病来得蹊跷。前些日子还能上朝议事的帝王，怎么突然就病倒了？有人说是旧伤复发，也有人说是中了毒。但这些话，也只敢在角落里悄声议论。
倒是皇后，以料理后宫琐事为名，时常出入康宁皇的寝宫。每每进去，都要端着一副贤淑大度的模样。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却让人捉摸不透。
冷欣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边飘过的云彩，心中思绪万千。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夫君，你说皇后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她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晏守诚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皱。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官服，衬得整个人越发沉稳。“今日我去议事，柳统领主动请缨要负责年节宫中布防。”
“他们父女......”冷欣然心头一紧，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
“怕是要趁机做些什么。”晏守诚叹了口气，目光深远，“今年过年恐怕不太平，你最好找个由头推了宫宴。”
冷欣然心中一惊，放下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他们想要逼宫？”
“应该不至于。”晏守诚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御林军有一半在我手上，三大营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没这个胆量。”
“那他们......”冷欣然话未说完，就见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我猜是想逼康宁皇废太子，改立四皇子。”晏守诚压低声音说道。
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冷欣然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蹙眉问道：“用什么手段？”
淑妃未入宫前与青梅竹马苏福盛的往事，被人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大街小巷。说是两人自幼相识，情投意合，只因钱家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分离。更有甚者，还说淑妃入宫后，曾与苏福盛暗通书信。
“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控？”冷欣然坐在晏守诚的书房里，手中的茶水已经凉了。
晏守诚摇头，眼中带着几分讥诮。“我可没那么蠢，用这种拙劣手段。这些事情七分真三分假，证据确凿。”
“就算是真的，也伤不到淑妃吧？”冷欣然皱眉，“毕竟那都是未入宫前的事。”
“你不懂。”晏守诚轻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帝王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更要命的是，淑妃刚入宫不久就回过娘家，之后便有了身孕。这时间，未免太巧了。”
冷欣然面色一变，茶杯差点跌落。“你是说...七皇子的身世有问题？这未免太过分了。”
“我只是把事实摆出来。”晏守诚神色淡然，起身整理书案上的文书，“淑妃参与算计小枝的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至于七皇子，他的身份本就是原罪。”
“那太皇太后那边...”冷欣然欲言又止。
“她自然会力保淑妃母子。”晏守诚转身看向窗外，“但只要康宁皇心生疑虑，淑妃就别想再得宠。马上就要迎来选举季，后宫新人如云，谁还记得一个失宠的淑妃？”
冷欣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到晏守诚身边。“这些消息都是鲁霖告诉你的？”
“是，我让张雨轩核实过。”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放心，不会留下把柄。现在，康宁皇也顾不上找我们的麻烦了。”
夜色渐深，宫中灯火阑珊。淑妃独坐在长乐宫中，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她望着铜镜中的倒影，那张依旧美艳的脸上，已经爬上了一丝疲惫。
“娘娘，该歇息了。”贴身宫女轻声提醒。
淑妃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等宫女们都退下后，她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木匣。匣中是一封泛黄的书信，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苏福盛...”她轻声呢喃，随即将信纸丢入烛火中。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照出了她眼中的决绝。不管是谁在背后算计，她都不会轻易认输。为了五皇子，为了钱家，她必须咬牙撑下去。
冷欣然的猜测果然没错，康宁皇根本无暇去找晏守诚的麻烦。
此刻的他，正被淑妃的背叛和七皇子的身世疑云折磨得寝食难安。宫人们私下议论，说陛下已经连着几日没能好好用膳，每每只是草草扒拉几口就摆手让人撤下。
康宁皇独自坐在云麓阁里，手中捏着一份密折，目光涣散。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窗棂作响。他微微蹙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当初那些流言传到他耳中时，他并未轻信，而是暗中派人彻查。可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男人最忌讳的，莫过于戴绿帽子。更何况他还是一国之君。
想到这些年淑妃在他面前装模作样，那些甜言蜜语，那些谄媚讨好，他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手中的密折被他捏得变了形，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即便苏福盛在严刑拷打下一再坚称与淑妃清白，可那又如何？当年淑妃回钱家小住时，苏福盛多次出入钱府，这是铁一般的事实。那些眼线送来的密报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苏福盛每一次进出的时辰。
“陛下，御医署的钱太医求见。”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在门外禀报。
康宁皇闭了闭眼，疲惫地挥手：“宣。”
钱太医进来后，立刻察觉到云麓阁内凝重的气氛。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行礼：“老臣参见陛下。”
“免礼。”康宁皇淡淡道，“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回陛下，是关于您的龙体......”钱太医欲言又止。
康宁皇眸色一沉：“有话直说。”
“是。”钱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臣发现，陛下近日的症状似乎又加重了。若不及时调理......”
“朕知道了。”康宁皇打断他的话，“你先下去吧。”
钱太医还想再劝，却对上康宁皇阴沉的目光，只得告退。
最让康宁皇难以接受的是，这些丑闻已经传遍了整个龙门城。他堂堂天子，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一向以温和示人的康宁皇，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控大怒，将半个寝宫的瓷器砸得粉碎。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生怕成为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他直接下令将淑妃打入冷宫，连太皇太后来说情都不管用。
“母后，这是朕的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康宁皇冷冷地说。
太皇太后叹息：“哀家知道你心中不快，但淑妃毕竟伺候你多年......”
“够了！”康宁皇猛地拍案而起，“她如何伺候朕，朕心里清楚！”
至于七皇子，虽然用宫中的滴血验亲之法证实了血脉相连，但太医也说这种方法并不完全可靠。每次看到七皇子，康宁皇就会想起那些难听的流言，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火。
为了挽回颜面，康宁皇不得不对外宣称那些流言都是污蔑。可这反倒坐实了众人的猜测。信息送回皇宫，气得康宁皇当场晕厥。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抢救，好不容易才将人救醒。可这一场大病，却让康宁皇的身子更加虚弱了。
鲁霖给晏守诚递来消息，委婉地提到了康宁皇的病情。晏守诚看完密信，眸光闪动，若有所思。他吩咐心腹将信烧掉，然后去寻鲁霖。
第三百六十八章 挑衅
鲁府的书房内，晏守诚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鲁大人，你可知道皇上如今的情况？”晏守诚开门见山地问。
鲁霖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就算在自己府上，也该谨言慎行。这种话岂能随意打听？”
“外头有卫勇守着，再远些还有你的人，谁能偷听去？”晏守诚不以为意地笑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鲁霖看着他这副悠闲模样，不禁皱眉：“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皇上的龙体，岂是我等能妄议？”
“在皇上眼里，我压根就不是什么朝廷忠臣，还怕这个？”晏守诚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既然清楚陛下对你有所顾虑，为何还要一再挑衅？”鲁霖无奈地摇头。
“我何时挑衅了？你说的是淑妃的事？这可是你亲口透露的内幕。”晏守诚挑眉反问，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鲁霖面色一变：“我是想为玥儿报仇，顺手干掉淑妃和七皇子。可真没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炸裂。”
“外头沸沸扬扬，可不是我的手笔。”晏守诚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你？”鲁霖有些惊讶。
“我也派人递了消息出去，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我还不想跟皇上撕破脸。不过是有人想浑水摸鱼罢了。”晏守诚眯起眼睛，目光深邃。
“你猜是哪位大佬？”
“最大的嫌疑，在柳家。”
鲁霖沉吟片刻：“确实如此。范家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为之。朱婕妤在宫内势单力薄。倒是皇后，只需推波助澜，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啊，暴怒中的天子，只会把账算在我头上。”晏守诚冷笑，“这次若是挂了，说不定还要给我扣个谋害天子的罪名。”
鲁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春风得意时，可你看看他，动不动就晕厥。谁能不起疑心？”晏守诚意味深长地说。
他继续道：“上次被张霆安排的刺客行刺，难道真如表面那般只是皮外伤？刺客又不是傻子，凶器上必然淬毒。”
“看来你也发现陛下被人下毒了？”鲁霖的声音更低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大家心知肚明罢了。就是不知道，毒发到了什么程度。”
鲁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那次中毒，虽然及时服下解毒丸保住性命，但这毒性太猛太狠。解毒丸只护住了心脉。御医署后来才研制出真正的解药，可惜......”
“耽误了最佳救治时机，毒素已经侵蚀了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晏守诚接过话头。
“你都猜到了？”鲁霖有些吃惊。
“这有什么难猜的？只是无人敢说罢了。”晏守诚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说说看，他现在什么情况，会影响寿数吗？”
鲁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自从中毒后，皇上体力大不如前。即便拼命遮掩，但饮食起居瞒不过人。后宫也很少去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不适，需要每日服药调养，经不起劳累刺激......”
“原来如此。”晏守诚若有所思，“为了龙体着想，不如早日禅位，让太子去操劳，他安心调养岂不更好？”
鲁霖无言以对。书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窗外的风声呼啸。
“我说得不对？这是为他好，总不能为了上位把命搭进去吧？”晏守诚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鲁霖。
“他是帝王，没了权势，如何能甘心？”鲁霖苦笑。
“那没了性命就甘心了？禅位后他还是太上皇，太子难道敢不孝顺？该有的尊荣一样不少。”
鲁霖叹息：“帝王之位，不到生死关头，谁肯轻易放手？这些话，骗骗傻子还行。”
“那他只能累死在龙椅上了？”晏守诚冷笑一声。
“慎言！”鲁霖连忙制止，额头沁出冷汗。
晏守诚踱回座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看来要未雨绸缪了。我一贯喜欢以和为贵，鲁大人以为如何？”
鲁霖咬牙：“我自然也不愿见血光之灾。”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为和平共同努力？”晏守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鲁霖沉重地点头：“千万别乱来。”
“放心，我这人最心软不过。过去常被内人说有圣夫光环，与其杀戮，我更愿普度众生。”晏守诚笑得人畜无害。
鲁霖看着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话从一个杀伐决断的统帅口中说出来，谁又能相信几分？
晏守诚起身告辞，走出魏府时，天色已暗。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卫勇跟在后面，小声问：“将军，接下来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晏守诚慢悠悠地说，“顺其自然就好。”
回府的路上，轿辇内一片寂静。晏守诚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康宁皇的身体状况，或晏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等，等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就像猎人守株待兔，耐心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晏守诚踏进主院时，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大氅，目光落在廊下那道专注的身影上。
冷欣然正埋头算账，手指在珠筹上噼里啪啦地拨动着，发髻间的银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早已凉透，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晏久。
晏守诚轻手轻脚地坐到一旁的圈椅上，生怕打扰了她的思绪。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他这才缓缓松开了大氅。
“回来了？”冷欣然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珠筹珠子被她拨得飞快。
“嗯，都说完了。”晏守诚笑着凑近，目光扫过她微蹙的眉心，“账单都结清了没？”
冷欣然冷哼一声，将珠筹往旁边一推，木质珠筹在桌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自己看。”她语气不善，显然心情并不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赚得多花得更多
晏守诚小心翼翼地拿过账本，纸张在他指尖沙沙作响。每翻一页，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今年赚得不少啊，全靠你的神助攻。”他干笑着放下账本，伸手去够茶壶。
“少在这里给我打马虎眼！”冷欣然一把抢过茶壶，重重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你看看这些支出，再看看库房里还剩多少银子！整整三十万两！三十万两啊！”
晏守诚赶紧给她倒了杯新茶，“别生气，明年一定节省些...”
“节省？就你们父女俩那个败家样，能节省得了？”冷欣然接过茶杯，茶水微微晃动，“整个龙门城就数你们最能撒银子！前几日又是施粥，又是送棉衣，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为了积德行善嘛...”晏守诚讪讪道，目光闪烁。
“积德行善？”冷欣然冷笑，茶杯重重落在桌上，“你是怕银子烫手吧？”
晏守诚搂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身子微微发抖，柔声道：“咱家这些年也攒够了，留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不如帮帮有需要的人。再说了，今年收成不错，各个铺子的生意也都红火。”
“你倒是会说，”冷欣然白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了几分，“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家声望越来越大，这对小枝来说未必是好事。”
晏守诚神色一正，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我心里有数。只要小枝能顺利登位，这些都不是问题。”
“登位？”冷欣然心头一跳，猛地转头看向他，“你该不会...”
“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晏守诚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康宁皇上次中毒留下了后遗症，鲁霖说他撑不了太久了。”
冷欣然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小枝知道吗？”
“鲁霖既然知道，小枝自然也清楚。”晏守诚叹了口气，“这孩子心思重，什么都瞒不过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冷欣然放下茶杯，转身面对他。
“和平解决。”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总不能看着康宁皇把身子熬坏。这些年他为了朝政操劳，本就身子不好，若是再这样下去...”
冷欣然叹了口气，“不管你打算怎么做，记得先跟小枝商量。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
晏守诚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雪花上。雪越下越大，庭院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几日后，他借着送节礼的由头去了趟东宫。
太子府内，檀香袅袅，茶香四溢。晏守诚坐在太子对面，看着儿子沉稳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此来，想必是为了那件事。”太子放下茶盏，目光如炬。虽然冷小枝现在已经认祖归宗，更名为高玥，还成为了当今太子，但私下还是习惯叫晏守诚为父亲。
晏守诚微微颔首，“你都知道了？”
“韩太医前几日来过。”太子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梅花，“父皇的身子...”
“所以你打算如何？”
太子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顺其自然。”
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赞晏，“好，为父明白了。”
回府时，他整个人都轻松了晏多。冷欣然看在眼里，也就明白了。
父子俩想到一处去了。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一切都能如他们所愿，皆大欢喜。
夜深了，院中的雪积得更厚了。冷欣然站在廊下，看着晏守诚的背影消失在飘雪中。她知道，他是去找鲁霖了。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康宁皇突发旧疾，御医署众医官束手无策。
康宁皇的病情每况愈下，这消息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三十出头的帝王，本该是春秋鼎盛之际，却因一场刺杀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宫人们私下议论纷纷，有说是天意难违，也有说是命数使然。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权势之人，猜测着这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年关将至，早朝散了。康宁皇封了朝笔，似是打算安心养病。他身边只留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太监和太医，连最宠爱的朱婕妤母子都不见了。寝宫内外，一片肃静，唯有那些太医们进进出出，脸上带着凝重的神色。
宫人们都说，这病来得蹊跷。前些日子还能上朝议事的帝王，怎么突然就病倒了？有人说是旧伤复发，也有人说是中了毒。但这些话，也只敢在角落里悄声议论。
倒是皇后，以料理后宫琐事为名，时常出入康宁皇的寝宫。每每进去，都要端着一副贤淑大度的模样。她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却让人捉摸不透。
冷欣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天边飘过的云彩，心中思绪万千。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夫君，你说皇后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她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晏守诚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皱。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官服，衬得整个人越发沉稳。“今日我去议事，柳统领主动请缨要负责年节宫中布防。”
“他们父女......”冷欣然心头一紧，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
“怕是要趁机做些什么。”晏守诚叹了口气，目光深远，“今年过年恐怕不太平，你最好找个由头推了宫宴。”
冷欣然心中一惊，放下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他们想要逼宫？”
“应该不至于。”晏守诚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御林军有一半在我手上，三大营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没这个胆量。”
“那他们......”冷欣然话未说完，就见晏守诚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我猜是想逼康宁皇废太子，改立四皇子。”晏守诚压低声音说道。
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冷欣然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蹙眉问道：“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