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就是你药的我儿?-《摆烂公主:夺嫡?别闹!我起不来》

  大乾朝堂设三台六司,三台中最神秘的紫微台就设在宫中,最为神秘。

  玉虚宫,紫铜香炉烟气袅袅,女帝的玄舄碾过石阶时,紫微台令官楚星澜正在临写《黄庭》。

  一头长发未束,如月华凝成的银瀑倾泻至腰际,肌肤透出冷玉般的青白。

  眉骨生得极高,衬得那双灰眸愈发深邃,唇角天生微垂,抿成一道凛冽的弧线。

  执笔的手腕悬在澄心堂宣纸三寸处,松烟墨自笔尖端坠落,在"心神丹元字守灵"的"灵"字上洇出墨蝶。

  这幅字竟是废了,搁下紫玉毫,楚星澜做了个道揖,“陛下。”

  秦明凰视线落在那污了《黄庭》的墨迹,“令官可了解他心通?”

  “佛门高僧晋入二品会获得神通,其中之一便是他心通。”

  “除此之外,是否有其他的法门?”

  “相门、方术修行至深处,殊途同归。”

  “若并非武学高深之辈呢?”

  楚星澜沉吟半晌,“陛下可听过山鬼哭月?

  夜雨叩窗是天地私语,积雪压枝是群山低喃。

  天地间未必没有天生异禀之人,如同那山间云气,听得懂每滴雨的心事。”

  “若非天赋高绝?”

  这一次楚星澜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人心如风雪过隙,一朝顿悟也未可知。”

  天赋、顿悟?

  秦明凰背着的双手攥紧,若有所思。

  待女帝离开之后,楚星澜再无临写的兴致。

  松针雪水注入定窑白瓷盏,水面浮着的君山银针根根竖立如剑,却突然散落,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裴府,宰相裴玄韫身着常服端坐正堂,指尖划过盏沿,怎么也没想到他府邸会迎来这位客人。

  下衙之后听闻一件趣事,郑国公嫡孙女儿的生辰宴,他儿子赴宴却丢下书童,独自一人返回。

  询问之下,儿子扭捏了半晌才讲出真相,竟是被设计下药,还是冲着他这个宰相来的。

  没想到还没过多久,当事人之一就登了门。

  秦昭玥尴尬得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

  谁懂啊,中午刚刚药倒人家儿子,晚上就来人家面对面。

  “这个……裴大人,这是御膳房的糕点,母皇给您的。”

  “多谢殿下,不知来我府上所为何事?”

  秦昭玥提出那个建议,自然知道关键点在哪里,三言两语便把杀鸡儆猴的策略说了。

  指腹磨锉着指节,裴玄韫沉吟不语,这可不像是陛下的作风。

  秦昭玥虚着眼,越来越不耐烦。

  她就不喜欢面对这种活成精的老登,半点打不出来个屁,成不成的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就在此时,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堂上显得极为突兀。

  裴玄韫回神,“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妨在府上用些粗茶淡饭?”

  秦昭玥有些犹豫,这个年头不递拜帖直接登门就算失礼,何况在人家吃饭了。

  不过这老登还没正面回答,应该不算完成差事,想到跟她来的青鸾卫,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裴玄韫吩咐了管家,自有下人去摆饭。

  后院卧房,裴雪樵正对着铜镜,时而露出臂膀、时而撩起内衫。

  身旁的书童人都傻了,紧紧抿着嘴唇不敢开腔。

  公子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失踪,竟自己回了府。

  回来后闭口不谈缘由,只对着铜镜来来回回得瞅,这……

  瞅了半晌,裴雪樵还是没忍住问道:“阿砚,我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吧?”

  “公子在说什么,您会骑马、又会射箭,怎会如此说?”

  “是吧!”裴雪樵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是谁在诋毁公子?那人一定是嫉妒您的才学,公子万不必放在心上。”

  这……大概不是,裴雪樵瞅着铜镜中自己的小肚腩,想起了那人的话,复又问起:

  “你可曾见过谁有八块腹肌的?你说我要不要练练武功?”

  阿砚神色古怪,“公子,我听闻练武都要从小开始打磨筋骨,而且……您是文人啊。”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裴雪樵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屈辱,一时间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此时,有下人来通传,说老爷有客登门,让少爷自己用膳。

  “是何人?”

  “六公主。”

  裴雪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怎么来了?!

  秦昭玥望着桌上的菜式,有些愣神。

  清蒸鲈鱼、四角攒盒里盛着时令小菜,外加一罐子莲藕汤,就这?

  “说粗茶淡饭还真是啊,裴大人堂堂宰相,不至于的吧?”

  秦昭玥第一反应是这小老头儿在沽名钓誉,可是在她这无权无势的公主面前没必要吧。

  “水患灾重,吃得简单了些。”

  “听说裴大人是书法大家,随意写几幅字便是,想必天下士子一定趋之若鹜。”

  “倒是个办法,不是要募捐吗,也好贴补贴补家用。”

  “这么说裴大人是愿意帮忙了?”

  “非常之时,下官自当尽一份力。”

  秦昭玥挑了挑眉,来之前还以为要面对个老古板,没想到竟意外得顺利。

  这位宰相似乎还挺开明,而且面对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公主,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行吧,事情办妥了就成。

  虽然话没说得很透,但人能入主凤阁台当宰相,肯定能明白需要做些什么。

  粗茶淡饭的也不耽误她干饭,来都来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裴玄韫望着她从容模样,与那京中盛传的说法可大相径庭。

  想到儿子的遭遇,还有陛下让这位来传话……

  “听说殿下给我儿下药了?”

  “噗!咳咳咳……”

  好家伙,秦昭玥差点咳死,缓了好一阵才止住,眼神幽怨望向对面。

  “你儿子没跟你说清楚?那是有人设计陷害,我将计就计欲要调查幕后之人。”

  裴玄韫点了点头,“所以殿下还是给我儿下药了。”

  秦昭玥:……

  个老登怎么听不明白重点?

  “殿下打算如何解决?”

  解决?解什么决?

  “不是,又没真发生什么,你儿子不全须全尾得回家了吗?咋滴,难不成还想让我负责?”

  “也不是不行。”

  地铁老人脸,秦昭玥虚着眼、跟看傻子似的望向对面,“老爷子,你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

  “我儿才华尚可,当不算辱没了殿下。”

  “可别!”秦昭玥赶紧摆手,“我喜欢身强体壮的,对孱弱书生可没兴趣。”

  开玩笑,富贵的躺平生活刚刚开始,天下俊男多得是,她可不想沾上朝政。

  宰相嫡子、状元之才,好大的名头!谁愿意谁上,反正她不愿意。

  孱弱吗……裴玄韫看得出来,六公主嫌弃的情绪不似作伪,所以是他想多了?

  看来六公主并没有看上他儿,陛下也没有赐婚的意思。

  “以粮代银、充以麸糠,这是哪位的谏言?”

  “四皇姐。”

  秦昭玥那是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回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裴玄韫怔神,竟是四公主,不过心下还是有些狐疑,“那为何六殿下来传信?”

  “几个皇姐都忙呗,就我一个闲人。”

  倒也……还算合理。

  秦昭玥被老登吓坏了,立刻转移话题,

  “既然裴大人已经知道了,那是否有所猜测谁是幕后之人?”

  “殿下的意思那人是冲着我来的,有何依据?”

  “没什么依据,就算是冲我来的,也完全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把宰相府牵扯其中。”

  意思很明白,只想污皇女名声的话,随便找个男人就好。

  非要扯上裴家,难道幕后之人不怕一旦暴露、遭受宰相的报复吗?

  裴玄韫神色淡淡,“想要我倒台的太多了,我觉得还是从殿下那头着手比较快。”

  秦昭玥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人缘可真够次的。”

  “还行,够用。”

  国公府、御书房、宰相府,一天时间打了个转儿,算是把开局药人的事儿给彻底平了。

  秦昭玥心中大定,三五下就吃完了饭,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当即告辞。

  走之前还不忘把那盒子糕点往人面前推了推,说是皇恩浩荡。

  把人送走之后,裴玄韫让仆人上了壶酒,独自用膳。

  拿雪樵作筏子,对方还真是胆大得很呐。

  他推演了一番,若非六公主警觉勘破陷阱,无非就是两种结局。

  要么他宰相府认下,请陛下赐婚;要么以他为首的百官攻讦六公主。

  前者,六公主声名狼藉,相当于废了他最出色的嫡子;

  而后者……六公主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这是逼着宰相府走到女帝的对立面去!

  能布下这局的可没有几个,会是谁呢?

  管家刚把人送至前院,就见大公子站在门廊下,正目光灼灼望向这边。

  “这……”

  六公主突然登门造访、老爷留饭、少爷堵门,这一刻,老管家脑补了一出大戏。

  “你来了。”裴雪樵的视线越过老管家投向了他身后。

  秦昭玥差点翻白眼,“干你屁事。”

  “你来了”、“是的我来了”、“你本不该来”、“可是我已经来了”……

  这种套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这小子身上。

  好不容易摆脱,秦昭玥可不想往回沾,也不用老管家带路,抬脚就往外走。

  裴雪樵被怼懵了,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何至于恶语相向,愣神的工夫对方已经从他身边抹了过去。

  “等会儿!”下意识出声留人。

  不说话还好,一说秦昭玥撒丫子就跑。

  裴雪樵感觉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抬脚就追,“你跑什么?”

  秦昭玥头也不回,“你追什么?”

  “你跑我才追啊。”

  “你追我就跑啊。”

  秦昭玥还是吃了腿短的亏,几步路就让裴雪樵拦住了。

  “你来裴府做什么?”

  “找你爹。”

  “事情有结果了?”

  “没有,你爹说恨他的人太多了,一时间没有头绪。”

  裴雪樵:……他怎么觉得对话这么古怪呢?

  “问也问了,赶紧让开。”

  好像确实没有了留人的话题,总不能当场验证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不知为何心里头有些不愿,可裴雪樵还是侧身让开了道路。

  秦昭玥可一点留恋没有,这府上不管老的少的,她都不想有交集。

  可当走到尽头时却又突然转身,“对了,帮我带句话给你爹……”

  “少爷,少爷?”

  管家的呼唤声中,裴雪樵回神,脑海中却还残留着刚刚的翩然一笑。

  她来府上到底跟父亲聊了什么?想到这里,裴雪樵撩袍便走。

  厅堂,裴玄韫刚刚用好了晚膳。

  不过晚上备的菜确实少了些,便打开了那御赐的食盒。

  下一刻,他瞪圆了眼睛,面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里头哪里有什么糕点,分明空空荡荡!

  什么意思?他已经……无禄可食了吗?

  就在此时,好大儿步入其间,“父亲,六公主离府的时候让我传句话。”

  “什……什么?”

  “她说来的路上肚子饿,把那盒糕点都给吃了。”

  当啷!匣盖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裴玄韫:!!!

  已经坐上归家马车的秦昭玥嘴角带着肆意的笑:

  个老登,叫你吓唬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