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心情-《金鱼的烟花》

  高庭这天晚上待得晚一些,因为潘潘连夜就开始准备做图纸了,她手上其实还有其他的订单,但是优先给盛丰做。

  回到店里,阿姨快下班了,高庭就接手剩下的一些杂活,做完了就坐在鱼缸前,盯着小鱼苗发呆,他在想,原来足够用心真的能够辨认每一条鱼啊。

  潘潘在楼上洗了个澡,头发用发夹随便抓起来,戴了黑框眼镜,穿着宽大的短袖和宽松的裤子,下楼来继续加班。

  方晓月选的款式她之前做过,只是尺寸有些不同,翻出从前的设计手稿,改改尺寸,算了一下价格,盛丰家的鱼缸,不算鱼大概在1万2左右。

  高庭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但心思没在看鱼上了,他隔着柜台,远远盯着她看。

  她戴上眼镜认真工作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长大成熟了许多,那股子认真劲儿,甚至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谁都不能打扰。

  高庭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到盛丰的儿子了,说起来其实那小子眉眼和盛雪阳有几分像——她好像对小动物和小孩子都格外有耐心,他和盛丰说话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游戏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搭积木,故意让盛丰的儿子推倒,再重新搭起来。

  哄得小孩咯咯大笑。

  他想,要是哪一天真成家了,有孩子了,他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像盛丰一样,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盛雪阳一定会把小孩教得非常好,至于盛丰说得那些苦恼,他觉得她生的孩子,一定也像她一样,乖巧可爱,不会让人焦心。

  “盛雪阳。”他忽然开了口,喊了她大名。

  潘潘停下笔,抬起头,他每回喊她大名说得都是正事儿,她立时心里就提了一下:“嗯?”

  “你还要多久?”

  潘潘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稿子,回答说:“快了,你累的话先回去吧,不用陪我的。”

  高庭沉默着深看了她一会儿——这个傻子,没听懂他的话。

  他问的哪里是加班,他问的是她,还要多久才愿意回到他身边?

  他真是快忍到极限了。

  潘潘看他自从盛丰家回来就好像有些古怪,不大高兴的样子,于是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没吃饱呀?”

  “没有,有点困了,我上去眯一会儿,你有事喊我。”

  他扶着膝盖正想站起来,潘潘却脱口而出:“那你先回去吧,我这边今天就是画图纸,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什么要帮忙的,也就没必要上二楼了。

  话一出口,高挺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又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地躬身搓了搓手。

  那模样竟然有一丝委屈,看得潘潘心里一软:“我是说,我怕你累了,你每天这么忙,还要过来,不如早点休息,不然太辛苦了。”

  高庭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今天从盛丰家回来,他心情确实不太好,倒不是因为盛丰的那些话,而是他看到她和盛丰的儿子在一起,那小子其实真的挺像她这个堂姑姑的。

  他没再深想,想了也无济于事,只是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可又舍不得走,总想在她旁边多待一会儿,可待着要这么保持距离,他又有些不甘心。

  这下心情更糟了。

  可是潘潘却看不明白,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用手背扶了一下眼镜,然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来,抱着膝盖抬头去端详他的脸,关切地柔声问:“怎么啦?我哥哥说话让你不高兴了?”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其他原因,毕竟今天他们一见面,气氛就不是很好。

  高庭保持着弓背的姿势没动,手肘撑在膝盖上,只是微微抬了头,就看见她像小兔子一样蹲在自己面前,抬起头来,眼睛好亮,全是温柔的关切,皮肤好白,脖子好漂亮。

  他眼睛眯了一下,想吻她的念头达到了顶峰,却又忍住了,顺着她的话说:“他让我离你远点儿。”

  潘潘听见他话里好像有些委屈,心也揪了一下:“他…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太般配?”

  她垂下眼,其实也不意外盛丰说这话,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你没有告诉他……我们分手了吗?”

  高庭却说:“我说我准备和你结婚见家长,到时候让他多出力帮帮忙。”

  她倏然抬眼,眼里全是震惊:“那…那我哥哥……”

  “他说行。我们自己承担,他管不着。”

  她连瞳孔都在颤,高庭看在眼里,伸出手手指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一点点向上划过,划过锁骨脸颊耳垂,既像充满爱意的抚摸,又像是充满欲望的撩拨:“所以我问你,还要多久?”

  潘潘没敢躲,忍着脖子传来的酥麻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结…结婚吗?是……是不是……太快了?”

  她都还在考虑复合的事情,他怎么一下子就到结婚了?

  “我年纪大了,家里着急啊。”这话阴阳怪气,分明是哄她。

  可潘潘现在哪还有心思分辨,注意力已经被他抚摸着脖子的手分去了一半,眼睛逐渐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现在的情况太暧昧了,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些画面——换做从前,他会直接吻过来,然后……

  她闭了眼,不敢再想了,站起身来退了一步,语无伦次:“其实……三十出头,也挺年轻的呀……坚持锻炼…状态……”

  他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虽然没拒绝,态度却也很明显了。

  他眼神有点落寞,也有点沮丧,但也没再逼她,摸过她脖子的手指,捻了又捻,似在回味,却更觉得空了,但还是尊重她:“行,那回头,我去办张健身卡。”

  潘潘愣在原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有一瞬间她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扑过来,他从前是有些霸道强势的,频率高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其实是在追求单一的快感,而并没有考虑其他。

  她为此自欺欺人过,也配合过他,可现在她不想这样了——不是她不喜欢高庭了,而是她觉得,如果真的要重新开始,她希望是彼此尊重的,正式的,深思熟虑的,而不是像从前,头脑一热,仅凭一点感觉就擦枪走火欲海深陷。

  她于是又退了一步,但却给了他正面的答复:“结婚,我觉得还是早了点,但是我会认真考虑的,行吗?”

  他点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

  他拿她没办法啊。

  但总还想讨点好处:“既然现在结婚不行,那能亲一下吗?”

  她愣在原地,双手攥紧了裤腿,心里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当初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这么问的。

  能亲一下吗?

  可事实却不只是简单的亲一下——那天晚上,她被他脱光了,俩人只剩内裤挤在二楼的小床上,她彻夜都睡不着。

  她想,他们俩人的关系确实缓了的不少,但自己也是最近才刚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重新和他在一起,既然现在没有明确定论,那就不该迈过那条线,太多的亲密,反而会破坏此刻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最终,她还是有些愧疚的摇了摇头。

  “呵……”高庭自嘲着苦笑了一声,垂下了头,潘潘上一次见他这么挫败还是她住院的时候。

  心里忽然紧了一下,好难受。

  自己对他,是不是太狠心了?

  其实她也知道,孩子的事情不能全怪他,他骗了自己,可自己的失控根源却是因为自身的自卑敏感——周云飞的话,就像狠狠踩了一脚她藏起来的尾巴,她被人戳到痛处,当时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也拒绝正常沟通,只想着要逃避,封闭自己!

  可怎么办呢,当时的高庭没有现在的觉悟,当时的盛雪阳也不够成熟,两个人碰到一起,注定是伤痕累累。

  如今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那么失落,她还是会觉得心疼——她心里一直都有他呀!

  “高庭。”

  他听见她喊自己,抬起头,她已经再次蹲下,蹲在自己眼前。

  之见她伸出双手,有些羞赧地轻轻捧住他的脸,轻声说:“就一下,你不许动。”

  他的心就像过山车一样,瞳孔颤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她却仰起脸,靠近他,气息扫过他粗粝的下巴,柔软的唇在脸颊上落下极软的一吻,停留了一会儿。

  果然还是不忍心,就这一次,鼓励他一下吧。

  一吻结束,她又拉开了距离,四目相对,他眼底就像被点燃了一样,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化作了浓烈的火焰,她红着脸,又强调了一遍:“你不许动。”

  他有一瞬间意乱情迷地失神,确实也有过冲动把她拉回自己怀里狠狠扣住,可又被她一句话制止了。

  只能僵在那里,俩人再次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高庭看着眼前人,手狠狠捏住了自己的膝盖。

  潘潘见他真的一动不动,忍不住笑了——不许他进一步动作,他却跟玩木头人一样定住了。

  她于是开了口,像是给他解开定身咒似的:“好了,快回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