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场雨4-《折枝》

  寇庄路还在加赌注,一副稳赢的姿态。

  手机屏幕亮起光的时候,赵南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桌上的饭菜都没有拆封,里面还有一罐冰可乐。

  几分钟前,送外卖的人确认地址和姓名都没错之后,就把外卖递给了她。

  原来,周迟译让她少吃点儿泡面,是这个意思。

  陆止止问她,有没有加上周迟译的微信,她才重新搜索出他的微信账号。

  还是那个黑色的头像,与他加上好友后,赵南霜看到他的朋友圈背景封面换成了一张涂鸦画,白色的底图,乱七八糟的黑色线条勾勒出人物的侧脸。

  他的奶奶是有名的画家,曾经有一幅画被拍卖出了天价,上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在用蜡笔画蓝天白云大树和瓢虫,他就已经能在一张两米宽的白纸上自由、随意地画漫画了。

  他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知道自己要什么。

  有一年的暑假,他在天文台待了两个月,所以寇庄路开玩笑说他打算气气他爸,去看星星、月亮,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赵南霜记得他以前说过,他的梦想是在大海的上空翱翔。

  海军飞行员的身上是不能有疤痕的。

  赵南霜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一点儿也不后悔。

  她看着他的黑色头像,最后还是删掉了那句生疏的“你好,我是赵南霜”,索性不打招呼,直接把外卖和那顿饭的钱一起转给了他。

  之前,两人互删好友,现在,她主动加他,有点儿丢脸。

  加好友的时候她用了半个小时,转账却只用了几秒钟。

  他等了又等,还是只有一条转账提醒,和寇庄路打赌的那个男生并不认为自己输了,反而觉得有点儿意思。

  “译草,她这是在另辟蹊径,想用钱砸你,但是这……有点儿便宜吧?”

  寇庄路笑着接话,道:“可能你译草在她眼里就值这点儿钱。”

  周迟译把手机塞到兜里,没让他们继续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寇庄路也没有回家的想法,这几个朋友都是他叫来的。

  “你今天还不回去?”周迟译问。

  “是得走了。”寇庄路站起身,还记得周迟译刚进了一趟医院。

  他们离开后,周迟译上楼,Eleven跟在后面。

  他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他边走边看消息。

  赵南霜换微信昵称了,她的新昵称是“窗外大雨”。

  这次她只给他发了两个字:谢谢。

  即使她多发了一句“谢谢”,周迟译也没收钱。

  006.

  读高中的这三年,赵南霜不住校,在学校旁边租房子住,每天上学很方便。

  陆止止不是本地人,她还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一岁,也是六中的学生,她妈妈开了一家水果店,为了做生意,就住在水果店附近的小区里。

  读高二那年,赵南霜给陆止止拍了一组照片,一次偶然的机会,陆止止把照片发给了一个星探,走上了模特这条路,但因为她还是学生,所以拍摄的机会不多,高考结束后,有经纪公司的人找她签约,她拿不定主意,就来找赵南霜。

  “阿姨还没有回来啊?”陆止止一进屋就往沙发上躺,拎来了一个十斤重的大西瓜,出了一身汗,“那咱们明天一起去山里玩。”

  赵南霜一边关窗户开空调,一边问她:“去几天?”

  “大概一个星期吧,多带几件衣服,南霜……你的脖子怎么了?”

  “不小心刮伤了,没事。”

  “在哪儿刮的?我还以为是被野猫挠的呢,”陆止止连忙坐起来,道,“那天晚上吃完饭,周迟译没有送你回来吗?”

  赵南霜无奈地叹气,并道:“就是因为他送我回来,我才被人误伤了,但也不怪他。”

  陆止止走近后看着赵南霜皮肤上的伤痕,觉得有点儿像被指甲抓的,于是问赵南霜:“情伤?”

  赵南霜想了想,荣辉是为了他的妹妹找上周迟译的,他的妹妹是因为周迟译才会被人骗的,尽管周迟译什么都没做。

  “算是吧。”赵南霜道。

  “你也太倒霉了,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儿比较好,”陆止止只见过周迟译一次,摸不准他的脾气,“寇庄路说你和周迟译是发小儿,真的假的?以前没听你提过他。”

  赵南霜早上去医院复诊,胳膊已经不疼了,医生也说没什么大问题,把西瓜拿到厨房里切。

  “只是小时候和他是邻居,在同一所幼儿园里上过学而已。”

  陆止止不惊讶。

  说起来,赵南霜也算“星二代”,她妈妈年轻的时候演过一部很红的电视剧,但她妈妈没红多久,和富商结婚之后就退出娱乐圈了,所以她小时候和周迟译是邻居这件事很正常。

  “南霜,你是不是不喜欢周迟译?”

  空气里都是西瓜的清甜之味,赵南霜晃了晃神,差点儿切到手。

  “那我问问他去不去,如果他去,咱俩就不去。”陆止止边说话边给寇庄路发微信,寇庄路很快就回复了。

  她朝着厨房的方向喊:“周迟译不去。”

  赵南霜低声应着:“嗯。”

  结果第二天早上,寇庄路开车来接她们的时候,赵南霜打开后座的车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闭着眼睛靠在车里睡觉的周迟译。

  陆止止也很意外,寇庄路是逗她的,谁让她一天到晚问周迟译的事?他故意说周迟译不去。其实还是因为赵南霜和周迟译不对付,如果她提前知道周迟译会去,肯定就不会答应,陆止止没有别的朋友,如果她不去,陆止止就会很无聊。

  Eleven跳到赵南霜面前,在她的脚边绕圈。

  周迟译应该是真的睡着了,没什么反应,赵南霜牵着Eleven的绳子上了车,轻轻关上车门。

  在市区时还好,车开进山区后,弯道就多了。

  赵南霜觉得肩膀一重,随即发现是周迟译靠了过来。

  赵南霜原本放松的身体突然绷紧,他睡得不舒服,脸在她的肩上蹭了蹭,短发从她的皮肤上扫过,有点儿痒。

  音乐声变小了,寇庄路和陆止止的说话声也变轻了,但他的呼吸声变重了,他的存在感很强。

  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显然,这是她的错觉。

  “南霜,你晕车吗?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陆止止往后递了一瓶水,道,“喝点儿水。”

  赵南霜好像是有点儿晕,但不是晕车。

  轮胎从石头上蹍过,车身剧烈地晃了一下,原本是周迟译靠在她这边,这一晃,把她晃到了他的怀里。

  Eleven被吓得叫了两声,在周迟译的脚边打了个滚。

  如果周迟译没有用手垫着,赵南霜的脑袋就会直接撞到车门上。

  “不好意思。”赵南霜艰难地坐回去,余光注意到周迟译捏了捏手心,刚才那一下应该撞得很重。

  周迟译在后视镜里和寇庄路对视了一秒钟,寇庄路坏笑起来。

  “能不能好好开?”

  “路不好,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这一撞,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没那么尴尬了。

  寇庄路见好就收,将车开得平稳了很多,周迟译拿起腿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赵南霜。

  “谢谢,”赵南霜伸手接住那瓶水,问他,“你喝吗?”

  周迟译刚睡醒,眼里还有一丝丝睡意,抓了抓头发,道:“你先喝。”

  陆止止又往后递了一瓶水,赵南霜才喝。

  寇庄路起得早,到山庄的时候才八点钟,其他几个朋友估计中午才能到。

  有山有水的地方,适合不愿意出远门的人周末来玩。

  “山里的空气真好闻,有栀子花的香味儿,”陆止止最先下车,看到了一栋别墅,问寇庄路,“那就是住的地方吗?”

  寇庄路说:“那是迟译家的房子,他的爷爷和奶奶常年住在山里。”

  “这个山庄是他家的?”

  “这个山庄的老板是他的姑姑。”

  周迟译一下车就往别墅那边走,边走边说道:“你们先进去,我补觉,下午再过来。”

  Eleven跟着他,三步两回头。

  赵南霜把行李箱拿下车,回头时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陆止止见到船后很兴奋,但看见水边的草丛里密密麻麻的蚊子之后,就后悔没穿长裤,好在赵南霜有先见之明,带了驱蚊水。

  山庄里还有别的客人,三个中年男人在院子里喝茶,像是来谈生意的。

  空房间不多,算上没来的那几个人,最少要两个人住一间,赵南霜和陆止止住在寇庄路的隔壁,休息了一会儿就去吃早饭。

  寇庄路说:“迟译原本是不打算来,昨天跟他爸吵了一架,在家里待着心烦,被我硬拉上车的。”

  陆止止啧啧两声,道:“离家出走啊……”

  寇庄路笑了笑,问:“谁离家出走是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

  “也是,这里都是他的地盘,”陆止止一边给赵南霜倒果汁,一边说道,“晚上如果没有流星,说不定还有萤火虫呢,如果都没有,看看星星也不错。”

  赵南霜不当电灯泡,于是道:“你们放心去玩,我随便转转。”

  寇庄路说:“千万别一个人乱逛,想去看什么、拍什么的话记得找迟译,让他给你带路,他对这儿很熟。”

  赵南霜点点头。

  她宁愿坐在院子里喂蚊子,也不会去找周迟译。

  其他人到了之后,山庄里就热闹了,连那几个谈生意的老板都感叹年轻人真有活力。

  傍晚,太阳没那么大了,赵南霜带着照相机出门,没打算去远的地方,就在这条路上走走,迎面碰到了一对老夫妻,她是认识他们的。

  周迟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家里连续生了两个男孩,奶奶一直特别想要一个孙女,赵南霜喜欢在楼下玩车,每次遇到,吴奶奶都会逗逗她,邀请她去家里玩。

  赵南霜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吴奶奶、周爷爷。”

  两个老人戴着眼镜,都没有认出她,同时问她:“你是……?”

  “我是南霜。”

  “南霜啊!哎哟,真是好多年没见了,长这么大了!”吴奶奶热络地牵起她的手,道,“去家里吃晚饭,迟译早上来了也没说几句话,我以为和迟译一起来的就是庄路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呢。”

  赵南霜被动地跟着吴奶奶往院子里走。

  吴奶奶笑着说:“迟译睡醒了,你叫他下楼,我去给你们洗水果。”

  “好。”赵南霜换了鞋上楼。

  她走到楼梯口时,周迟译正好从屋里出来。

  他刚洗完澡,没穿上衣。

  赵南霜清晰地看到了他那平时被衣服遮挡住的好身材,这腹肌都可以用来搓衣服了。

  不能往下看,她就往上看。

  那两点怎么还是粉色的?

  她再往上看,他的喉结凸起得很明显,上面还有一颗水珠。

  四目相对,赵南霜先闭眼后往后退,忘了自己在楼梯口,一脚踩空就会摔下去。

  周迟译及时拽住她,把她往里拉,并道:“次次都让你看路,你次次都不看。”

  赵南霜的眼睛还闭着,她说:“我不是故意的,吴奶奶让我叫你下楼。”

  周迟译把毛巾盖在她的头上,回房间套了一件T恤。

  赵南霜听着脚步声,能感觉到他从身边经过,等他下楼了,她才睁开眼睛,Eleven蹲坐在地上,像是在等她。

  吴奶奶让阿姨准备做晚饭,问了赵南霜喜欢吃什么菜后,又问:“南霜,你和迟译是在同一所学校念书吧?”

  “我在六中。”

  “六中啊。”吴奶奶明显有些惊讶。

  六中比一中差,而且差了不是一点点,在她的印象里,赵南霜的学习成绩和周迟译的差不多,赵南霜不应该在六中。

  她也没多问,只道:“那挺远的,如果在一起念书,你们还能经常见面。”

  赵南霜陪着吴奶奶聊天儿,时不时往外看一眼,周迟译在院子里浇花,他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布料沾了水之后有些透明,被风吹得贴在了皮肤上,精瘦的腰线若隐若现。

  没穿上衣的他,她刚才也看过了。

  周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风云人物,退休之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在山里养老,周迟译半年没来看他,说明天陪他下棋。

  007.

  赵南霜和周迟译很少见面,不是因为距离远。

  吴奶奶常年住在山里,过着悠闲、舒适的田园生活,不上网,每天只看看新闻,现在有人陪她说说话,她的心情很好,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赵南霜把蔬菜拿到水池边洗,总感觉有小雨点落在身上,以为下雨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周迟译在犯贱,他浇花跟人工降雨似的。

  如果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她会连盆带菜地扣到他的脑袋上。

  Eleven很兴奋,跑到花园里蹂躏那些花花草草,被周爷爷扯着绳子拽出来后还不甘心,周迟译给它洗澡,被它甩了一身水,还差点儿被狗绳绊倒。

  赵南霜看着,越发觉得这狗真可爱。

  “孩子们长大了,话都变少了,你小时候可是小区里最调皮的孩子,我们家迟译天天跟在你身后当你的小跟班。”

  那个时候吴奶奶总说,这两个孩子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你奶奶的身体还好吗?”

  赵南霜回过神,道:“这几年,我和我妈一起生活。他们在国外,没有回来过,身体应该还可以。”

  吴奶奶惊讶地道:“出国了?她这么大年纪,在国外是不是挺孤单的?”

  “可能吧。”赵南霜心想:她可闲不着,会没事找事。

  吴奶奶准备亲自做饭了,对周迟译道:“迟译,你带着南霜去池子里捞一条鱼。”

  “嗯。”周迟译应了一声。

  他说走就走,Eleven跟在他的后面,赵南霜跟在狗的后面,问他:“远吗?”

  周迟译说:“走五分钟就到了,你先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他应该是要去山庄里,赵南霜和Eleven一起站在阴凉处等他,Eleven的脸在狗界应该算是很漂亮的,而且它不认生,对赵南霜很亲近,她没忍住,给它拍了几张照片,它可能也知道自己有点儿美貌,还会对着照相机摆姿势。

  没过一会儿,周迟译就拿着两罐可乐出来了,他不怕晒,走在滚烫的阳光下,赵南霜起初只是看他的影子,等他走近后,视线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臂上没有十级健身爱好者拥有的那种很夸张的肌肉,他的手臂十分匀称,但看起来也很有力量,手指修长,被阳光照着,青色的血管很明显。

  他用食指勾住易拉罐的拉环,单手打开一罐可乐,递了过来。

  “谢谢。”赵南霜接过可乐,是常温的。

  他手里的那罐表面起了一层水珠,应该是冰的,他仰着头几口就喝完了,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一扔。

  山庄里有果园,有菜地,连鱼塘都有,赵南霜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鲜。

  路边长满了野草,不知道会不会有蛇,她害怕这种滑溜溜的动物,走得格外小心,不知道Eleven突然发什么疯,猛地从后面窜出来,吓了她一跳,石板路上有青苔,她脚下一滑,只顾着护着自己的照相机,没站稳。

  扑通一声响起。

  周迟译被她推进了池子。

  周迟译:“……”

  他刚洗了澡,刚换了衣服。

  赵南霜:“……”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池子不深,水到周迟译的腰部,淹不死人,但能气死人。

  赵南霜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道:“意外。”

  周迟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走到池边,对她说道:“拉我上去。”

  赵南霜连忙把没喝完的可乐放到一边,伸出双手准备拉他上来,然而下一秒就被他拽得失去了重心,情急之下,她的一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才没有让自己落水。

  只要他往后退一步,她就会以比他刚才更丢人的姿势入水。

  赵南霜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迟译的脸近在眼前。

  他的眼睛里是她的倒影,彼此呼吸交换,很亲密。

  撑在肩上的手在收紧,周迟译能感觉到轻微的痛感,问她:“可乐被我下毒了,所以你要报复我?”

  赵南霜这会儿只敢在心里骂他,反问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会不会相信?”

  周迟译漫不经心地道:“说两句好听的。”

  赵南霜想了想,威武不能屈,便道:“你还是把我拽下去吧。等等,你的狗也有一半的责任。”

  肇事狗这会儿就听不懂人话了,远远地站着,还在摇尾巴。

  周迟译看了它一眼,它就跑远了。

  池塘边有蜻蜓,被Eleven追得乱飞,有一只刚好落在赵南霜的肩膀上,周迟译的目光停留在那里,但他不是在看蜻蜓,赵南霜脖子上的伤刚开始结痂,伤口的颜色比之前更深了。

  她是不是没有按时擦药?周迟译想。

  这个姿势很耗体力,赵南霜快要撑不住了,道:“是它吓我的,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

  “它是我的狗,我可以不计较,”周迟译抓住她的手腕,作势把她拉下水,问她,“你是我的什么?”

  他全身湿透了,下巴在滴水,手也还是湿漉漉的,明明是冰凉的触感,赵南霜却觉得被他的手掌覆盖住的皮肤有一种灼热感。

  “我什么也不是,”赵南霜不挣扎了,两眼一闭,准备赴死,“你先帮我把照相机取下来,我自己跳进去。”

  蜻蜓飞走了。

  周迟译没说话,也没动挂在赵南霜脖子上的照相机,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他又往池边走了一步。

  重心回到下半身,赵南霜得救了,艰难地站直身体。

  周迟译还在水里,他身上的白色T恤湿透之后有点儿透明,紧贴在皮肤上。

  那什么……他凸点了。

  赵南霜正尴尬地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去捞鱼的时候,听到了寇庄路和陆止止说话的声音。

  止止,救命啊!

  然而,听到她心里的求救声的人不是陆止止,姐妹在关键的时候没靠住。

  “南霜啊,你讨厌迟译已经讨厌到要趁着四下里无人谋杀他的地步了?不至于吧?”寇庄路大胆猜测,“他背着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赵南霜无奈地摊手,道:“我是无辜的。”

  “那难道你们是在玩湿身诱惑?”

  “我们是来捞鱼的!”

  寇庄路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道:“捞鱼网不就放在那儿吗?用得着跳进去捞?这样捞的鱼比较嫩?”

  赵南霜就说她烦寇庄路肯定不是没有理由的。

  周迟译的双手撑在池边,他准备上来,一条腿刚出水面,低头往腰下看了一眼,又下去了。

  寇庄路的脸上再一次露出早上在车上时的那种坏笑。

  周迟译当没看见,对赵南霜道:“回去帮我拿衣服。”

  “哦,”赵南霜早就想跑了,走了两步,又转身看他,问,“你在哪儿换?”

  寇庄路笑道:“还能在哪儿换?只能露天换。”

  赵南霜扭头就走。

  寇庄路走到池边,捡起捞鱼网,轻轻松松地捞了一条鱼。

  陆止止把鱼送回来的时候,赵南霜在周迟译的房间里。

  虽然他早上没有带行李,但这里有他的衣服,赵南霜在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毛巾在浴室里,她走到房间门口,突然停住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回到衣柜前,但始终没有行动。

  她在犹豫。

  犹豫该不该给周迟译拿内裤。

  她若拿吧,少不了要被寇庄路笑话一顿;不拿吧,周迟译换了干净的外裤也是白换,回来后还得换。

  她想:算了,不拿,让他就那样湿着穿吧。

  陆止止会杀鱼,把鱼带回来后,顺手就在水池边收拾起了那条鱼,赵南霜一个人去送衣服,速去速回,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某物落水的声音。

  应该是寇庄路的报应来了。

  果然,周迟译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后上楼重新洗澡。

  几分钟后,寇庄路浑身湿淋淋地从小路上绕回来,他脸皮厚,用毛巾挡在身前,脸不红气不喘地从两个女生的面前走过,也上了楼。

  吴奶奶做饭,赵南霜和陆止止在厨房里帮忙,寇庄路就是闲人一个。

  院子里搭了凉棚,开着灯,氛围感还是有的,就是蚊虫多,吴奶奶拿出一捆艾叶草,烧着驱蚊。

  饭快做好了,周迟译准备去山庄里把那几个朋友叫过来一起吃饭,在路边遇到了夏梦。

  夏梦突然从车里跳下来,想给周迟译一个惊喜,周迟译看见她后心中却毫无波澜。

  虽然去集训前,她提前过了生日,但今天才是她的生日,她是偷偷跑过来的,他刚才在回微信消息,但不是在给她回。

  “送给你的,”夏梦把自己挑了很久的新帽子递给周迟译,道,“换你一句‘生日快乐’,不过分吧?”

  周迟译没接,道:“帽子拿走,生日快乐。”

  夏梦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边走边问他:“我大老远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你为什么不要?”

  周迟译说:“过敏。”

  夏梦:“……”

  这话打击她的自尊心了。

  这么远的路,路况还很差,她吃了晕车药还是很难受,心里挺委屈的。

  “不行了,我要被蚊子咬死了,”陆止止穿着短裤,腿上全是被蚊子咬了后产生的包,对赵南霜道,“南霜,把你的驱蚊水再给我用一下。”

  赵南霜擦了擦手,道:“在房间里,我去给你拿。”

  天刚黑,这里晚上很凉爽,路灯并不密集,赵南霜走出院子,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男一女。

  “我偷偷跑回来看你,你就这个态度?”夏梦越想越委屈,问周迟译。

  她瞒着经纪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是晕车,又是被蚊子咬,他还这样。

  “我对你这种毫无意义的‘恋爱脑’(网络流行语,一种爱情至上的思维模式)行为,提不起劲头,”周迟译收起手机,转过身,认真地跟她说话,“夏梦,你有一个有实力捧你的爹,有一个疼你、爱你的妈,想拍戏,他们就掏钱给你铺路,想谈恋爱,除非对方是个不学无术只贪图你家的钱财,妄想踩着你一步登天的歪瓜裂枣,他们应该也不会棒打鸳鸯,你完全可以当一个随心所欲的千金大小姐,但你非要缠着一个对你没感觉的人,说得好听点儿是长情,说得难听点儿就是倒贴,我但凡对你有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想法,压根儿等不到你追我,懂吗?”

  夏梦第一次听他跟她说这么多话,真是连环扎心。

  “周迟译,你就是一个浑蛋。”她捂着脸,不想哭得太难看。

  他丝毫不在意,问她:“这难道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实吗?”

  “除非你有女朋友,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夏梦远远地看着赵南霜,觉得眼熟,问周迟译,“她是不是也在追你?你怎么不赶她走?”

  周迟译回头,夜色太暗,看不清赵南霜此时的表情。

  反正她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赵南霜没兴趣听他们说话,戴上耳机继续往前走,周围花草树木茂密,有鸟叫声,耳机里的音乐声足够大,她听不见。

  夏梦还蹲在地上,周迟译让她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