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钱家-《斩尘缘》

  “这话,说来就长了。”

  陈器看了眼卫东君:“你和宁方生说吧。”

  卫东君正要细说,却听边上那桌有人说道:

  “那钱家小姐也不知道图沈业云什么,一个瘸子,床笫之间的事情都不知道行不行。”

  “钱家小姐早年与那吊死的卫四郎有一腿,说不定早就被破了瓜,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能图什么啊,图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呗。 ”

  破你、娘、的瓜。

  钱姐姐和我四叔清清白白。

  卫东君脸一沉,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吃不下了,在车上等你们。”

  她放下筷子,怒气冲冲往外走。

  陈器瞧见了,扔了筷子就要追出去,见宁方生坐着不动,忙拉了他一把,“走啊。”

  宁方生甩开他的手,端起酒盅:“把这壶酒喝完再走,也让她缓一缓。”

  缓什么?

  情绪吗?

  十二爷我哄两句,她情绪不就好了吗?

  陈器心说你不走,我走。

  宁方生低声道:“有些情绪,得让她学着自己消化。”

  陈器迈开的腿,立刻收了回来。

  是啊,有关钱月华的事情,可不是他在边上劝几句,就能把卫东君的好情绪给劝回来的。

  他一屁股又坐下去,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补:“我再听听那桌人,又说些什么。”

  ……

  卫东君之所以连饭也不吃了,就是想一个人呆呆。

  她自懂事起,就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喜欢着四叔,这个人就是钱月华。

  卫东君这十八年最喜欢的女子,娘排第一,大姐第二,祖母第三,排第四的,就是钱月华。

  钱月华长得好看吗?

  中等之资而已。

  在四九城的高门贵族女子中,根本排不上号。

  钱月华算才女吗?

  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千金小姐来说,也根本沾不上边。

  但这不妨碍卫东君就是喜欢她。

  这世上有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有些人却是色彩斑斓,光彩照人。

  钱月华属于后者。

  刚开始,卫东君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笑。

  她冲她微微一笑,卫东君觉得满山的白梅都开了花。

  后来,卫东君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真。

  卫四郎在京中赫赫有名,喜欢他的小姐从卫家,排到城门。

  那些小姐对着她卫东君,都是敷衍。

  但钱月华不是。

  钱月华对她不敷衍,不讨好,就是真心喜欢。

  再后来,就已经不是喜欢那么简单了,卫东君是打心眼里敬佩,崇拜她。

  一个人要多喜欢另一个人,才能不顾家人的压力,世人的眼光,宁肯把自己蹉跎成一个老姑娘,也要等到那个人。

  她等了多少年?

  十年要有的吧。

  帘子一掀,风雨飘进来的同时,宁方生和陈器一前一后上车。

  陈器不等坐稳,就开口道:“后来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那桌人嘴碎的跟个娘们似的。”

  卫东君握着拳头:“娘们才不嘴碎呢,嘴碎的是你们这帮男人。”

  连我都骂进去了?

  陈器朝宁方生看看,心说还真被你料到了。

  马车启动。

  宁方生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少女,不由地笑了一下。

  卫东君:“你笑什么?”

  宁方生:“没笑你,笑我们这些嘴碎的男人。”

  卫东君:“……”他承认了?

  陈器:“……”他竟然承认了。

  这时,宁方生清了清嗓子,脸一肃。

  “卫东君,钱月华苦等你四叔多年,如今你四叔尸骨未寒,她却要与沈业云定亲,正如你所说,有蹊跷。”

  这话一出,卫东君哪里还有什么情绪。

  她立刻把头凑过去:“快说说,蹊跷在哪里?”

  宁方生拿出扇子,啪的一声打开,不紧不慢地扇了几下。

  “那你得先与我说说,这钱月华的来历。”

  “她的来历还挺特别。”

  钱家的祖籍是东南边的台州府。

  钱老去三边上任的时候,小儿子钱三爷行随。

  一年后,钱家父子二人的生活稳定下来,钱三爷便写信给三奶奶,让三奶奶带着儿子也过来,一家团聚。

  就这样,三奶奶也千里迢迢,跟去了甘肃。

  到了甘肃没几个月,三奶奶便又有了身孕。

  从华国的最东南,到华国的最西北,本来就水土不服,三奶奶这一胎怀得艰难。

  好不容易熬到快生产,边疆那头突然有了军情,三爷算算日子应该来得及赶回来,便跟着父亲去了前线。

  哪曾想,他刚走两日,三奶奶的羊水就破了。

  每个女人生产,都是在鬼门关前转一圈。

  三奶奶九死一生转回来,生下了钱月华,但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再加上西北苦寒之地,要好郎中,没有好郎中,要好的药,没有好的药。

  仅仅大半年时间,三奶奶便丢下了襁褓中的女儿,撒手西去。

  三爷觉得发妻这条命,是耽误在他的手上,心中愧疚不已,便发誓不再续弦,余生只带着一双儿女好生过日子。

  儿子六岁了,能跑能跳倒还好说。

  可女儿还小呢,还是个奶娃娃,怎么养活,三爷愁得不行。

  台州府的祖母既心疼小儿子,又心疼这个小孙女,便把人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着。

  也因为钱月华在襁褓之中就没了娘,身世可怜,钱老发话了,让老大、老二两家今后多照应。

  于是,钱家大房,二房也常会把她接过去,住上个一年半载的。

  偏偏,三奶奶的娘家也只有三奶奶这么一个女儿。

  女儿没了,外祖母思念成疾,也常常把人接身边住着。

  所以,钱月华的童年,便是今年在这家,明年去那家。

  和任扶摇不同的是,钱月华并不寄人篱下。

  到哪家,她都是最好的衣食住行,谁也越不过她去,长辈们都宠着呢。

  宠得最离谱的,是她的父亲钱三爷。

  钱月华长得像娘,钱三爷只要一见到女儿,就想到发妻,一想到发妻,就觉得愧疚,一愧疚,钱三爷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女儿摘下来。

  按理说,长辈们一个个宠成这样,钱月华多少有些大小姐娇蛮的脾气。

  偏偏,她没有。

  她不仅没有,脾气和性子还一等一的好。

  钱月华十四岁后,便长住京城钱二爷家。

  长住京城的目的,是钱家长辈打算替她在京城的高门里,找一户好人家。

  哪曾想,不仅没找到一户好人家,还蹉跎至今。

  原因,就是她遇到了一生的冤孽卫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