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狗屁倒灶的事-《观音泥》

  阿瑶捧着一盏青瓷茶碗,热气在眼前缭绕,她垂眸盯着杯中的浮沉的绿芽思索。

  也是刚刚那一瞬间,她想明白了。

  得找个机会见见黄颂知。

  出了付老爷子的院子,阿瑶谢绝付昀串门的提议,说要自己散散步,走一走。

  出了付家宅子,走在青砖的巷子上,又过了风雨桥,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时不时驻足一下回头看,就怕有人跟踪。

  再往东走了一段路,按照齐福的介绍,拐过这个巷子,就到了黄家。

  黄家正在准备三年祭,人来人往的。

  要是见到是他,不知道黄颂知会不会被吓跑,她索性找了隐蔽地方等在门口,她不信他能不出门。

  正踌躇呢,她巷子角看见了黄颂知的车。

  阿瑶抬头看了下,这是个监控死角,她一个闪身跑去车前,“咔哒”镯子打开了。

  果然,没过半小时,黄颂知出了黄家大门,他从巷子绕到车子前,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上了驾驶位,刚系好安全带。

  “别动!”阿瑶压低声音,短刀横在黄颂知的脖颈,“现在按我说的做,点火。”

  像她预料的一样,黄颂知先是身子一僵,认出她后,他手腕一转,捏着阿瑶握刀的手,脖子微微往后缩。

  六门的人,果然没有一个吃素的。

  她被捏得住那只手瞬间麻了,阿瑶忍着痛意,刀口慢慢逼近他的脖子。

  两人谁也没有退一步,黄颂知的脖颈上已经微微冒出血珠。

  他声音平静地说:“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我劝你,能走多远就走吧。”

  “既然我回来了,有些事情就必须弄清楚。”

  落子无悔,既然她已经决定,那就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听这意思,像是铁了心。

  黄颂知也不劝她了,他利落地点火,轰了一脚油,车子出了六门老宅,穿过镇子,一路往山上走。

  期间他甚至频频看后视镜。

  阿瑶出声提醒:“放心吧,我上你车没人知道。”

  直到停在山路的一块平地上,确定没人跟着,黄颂知才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你跟赵春梅什么关系?”

  黄颂知太阳穴的大筋突突地跳,被一个晚辈这么问,着实有点不光彩。

  他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妈的事多少?”

  她能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吗?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反倒问起她了。

  “你妈被你爸骗了,骗得好惨。”

  这叫什么话,据她所知,付昀和赵春梅是自由恋爱,何来骗她一说,再说了就算骗,大不了离婚呗。

  阿瑶冷脸又问:“当年,你被指扒灰,对象是赵春梅?”

  “嗯。”黄颂知只回了一个字。

  这,阿瑶一口气憋在胸口,还真是出乎意料。

  真特么……狗血。

  寻尸久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她没见过,男人和女人可不就那点事,爱的时候一件一件脱,不爱的时候一刀一刀地戳,不是长相厮守,就是藏箱尸首。

  行李箱、编织袋、男用袋,女用箱,里面全是小可爱。

  黄颂知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见阿瑶脸色铁青,就知道她想歪了,他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开了车窗,冷风从灌进车内。

  过了许久他才说:“我比你爸大两个月,我们以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后来上大学去的也是一个学校。”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目光盯着远处的山峰。

  “我和你妈也是大学同学。”他声音很低沉,“那时候,是我先喜欢的她,结果被你爸捷足先登。”

  阿瑶的刀仍抵在他的颈侧,力道松了很多。

  “后来呢?”

  “那时候,付昀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黄颂知笑了,“后来,他变了。”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仿佛陷入某段不愿回忆的往事。

  “大三那年,付家突然派人来接他回去,说是家里有重要的事,他走之前,还嘱咐我照顾春梅。”

  “但他回来时,整个人都变了。”

  黄颂知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

  “冷漠、阴沉、看人的眼神都空洞。春梅以为他是跟不上学业,我也以为是这样子。”

  阿瑶的瞳孔骤然收缩:“之后呢?”

  黄颂知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再之后,在春梅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结了婚。”

  “前几年他们很恩爱,直到生下你们姐们之后,春梅就变了,有一天她来找我,让我带你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妈死活又不肯说。”黄颂知的声音沙哑。

  “为什么不说?”阿瑶皱眉。

  “你的眼睛。”黄颂知指了指了她的金色眸子,“我猜是因为你的眼睛。”

  阿瑶心口发凉。

  所以,赵春梅剜她眼的梦是真的,她竟然想要剜自己的眼睛?

  “在我们打算将你偷偷送出去时,有一天晚上,你那院子着了场大火…”黄颂知手渐渐用力,握紧了方向盘,“然后,你妈妈发了癔症。”

  阿瑶沉声问:“当年那场大火不是你放的?”

  “不是。”黄颂知摇头,“本来我们已经暗中计划好,借着出游,将你送走,然后再说你走丢了。”

  阿瑶脑子一阵嗡鸣,像是耳边飞过一只虫子,虚空里她甚至伸手挥了一下,挥了个空。

  她本来猜测,那场大火是黄颂知放的,救她的人就算不是他,他也应该知道是谁,没想到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黄颂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解释:“但是你别想歪了,我和你妈清清白白的,早在她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放下了。”

  “后来她频繁找我,就是商量送走你的事,你应该也发现了,六门势力在临水盘根错节,天衣无缝地送走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起来这事,黄颂知后悔死了,按照原计划送走阿瑶其实可以的,但因为他相亲的事错过了时机。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但六门势力太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悄无声息地驾上山路。

  “被他们发现了!”黄颂知脸色骤变,他轰了一脚油,车子猛地掉头。

  “放我下去。”阿瑶的声音及其冷静,“你继续往山上走,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见面了。”

  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山间的寂静,黄颂知猛打方向盘,轮胎在碎石路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车子如鬼魅般紧咬不放。

  “下车。”黄颂知低吼一声。

  车子一个急转弯,借着弯道的盲区,阿瑶翻身滚下了车。

  山路崎岖,黄颂知猛踩油门,开车一路往山顶走,黑色轿车越来越近,估摸着够远了,他一脚踩下刹车。

  直到车子走了很远,阿瑶才收起短刀,她拨通了林涧的电话。

  “喂?”林涧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背景里传来嘈杂的人声。

  他一大早就开车到了市里,季爻将二郎神送了过来,这会子他正在返程路上。

  “我给你发个坐标,你来接我。”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林涧利落的回应:“好,十五分钟到。”

  林涧挂了电话后,看了眼坐标,车子一个漂亮的摆尾,换上了另一条岔路。

  接着,他狠踩油门,车子犹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