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灵纹之主》

  第三十章、

  洗心殿外的森林在阳光下呈现出诡谲的静谧,光斑透过叶隙在地面编织成流动的星图。

  萧砚握紧断穹剑柄,金属凉意顺着掌心蔓延,提醒他镜中幻觉的温热触感不过是虚妄。

  雪狼突然低吠,前爪扒拉地面——光斑组成的路径中央,竟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泪痕形状。

  “别盯着看。”

  他扯下雪狼的尾巴,想起守林人第一条警告。

  话音未落,那些光斑骤然凝聚成渡鸦形态,喙部开裂露出人齿,尖啸着扑向他眉心的星图纹路。

  萧砚踉跄后退,断穹剑柄自动抵住石狮眼睛,金光如潮水般漫过石阶,渡鸦在光中化作黑色粉末,却在落地时聚成一行小字:你母亲的灵纹,藏在骨螺祭坛第三根柱石里。

  雪狼突然咬住他的袖口往左侧拽,萧砚这才注意到右侧树干上挂着半片衣襟——正是鹿耳少年的服饰。

  布料下隐约露出焦黑的爪痕,五道指缝间嵌着蓝色毒液结晶,与蝙蝠生物的尖牙同源。

  他摸向口袋里的洗髓露,晶莹露珠此刻泛着淡淡灰雾,如同被污染的月光。

  “她给的东西...能信吗?”萧砚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左眼角的裂纹,那形状正与星陨兽鳞片吻合。

  雪狼用湿润的鼻尖碰了碰他手腕,忽然昂首望向树冠——那里倒挂着数十具干尸,每具尸体掌心都刻着扭曲的星图,干涸的血线连成指向北方的箭头。

  北方,是流水声的方向,也是光斑路径延伸的终点。

  穿过七重镜像林时,萧砚第三次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洼里裂开。

  这次映出的不是持剑与镰刀的双重影子,而是母亲被藤蔓刺穿胸口的画面——守林人站在血泊中,竖瞳里流转着他此刻的惊恐。

  “雪狼,停一下。”他按住剑柄,发现前方藤蔓突然织成巨网,网眼间嵌着无数骨螺,每个螺壳里都封存着一段记忆:少年时期的自己在篝火旁听商队故事,母亲塞给他的灵纹之心,还有某个穿黑袍的人将断穹剑插入星陨兽心脏的画面。

  “断穹剑...原来真的属于星陨兽?”他触碰螺壳,断穹剑柄突然发烫,与最近的骨螺产生共鸣。

  螺口张开,吐出半张焦黑的纸,上面用灵纹血书写着:祭坛有三门,左生右死中存惑,选惑者永困镜中。

  雪狼用爪子扒开右侧藤蔓,露出沾满黏液的石门,门缝里渗出的蓝光与萧砚体内咒印呼应。

  左侧石门刻着双生树图案,白花与黑花缠绕成漩涡,中央嵌着铃铛残片的凹槽。

  正中央的石门最诡异,门板是面完整的照心镜,镜中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却多了条从后颈延伸至脚踝的星陨兽尾鳞。

  “左边是守林人说的路,右边有断穹剑的剑柄...中间...”

  萧砚想起镜中母亲融化的脸,突然将残片按进左侧凹槽。

  石门轰然开启,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花香,而是浓重的铁锈味——台阶下是个圆形祭坛,十二根石柱环绕,每根柱石上都嵌着半颗铃铛残片,第三根柱石缝隙里,果然插着母亲的银簪。

  银簪触碰掌心的瞬间,萧砚脑海中炸开剧痛。

  他看见年轻的守林人跪在星陨兽残骸前,藤蔓根系穿透她的眼眶,竖瞳正是吸收兽灵的代价。

  “灵纹咒印需要容器,”记忆里的守林人对着黑袍人嘶吼,“你答应过我,用我的血脉封印诅咒!”

  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与萧砚相似的星图纹路,他背对着萧砚,但莫名的熟悉感而来……

  他是谁?

  “星陨之种必须觉醒,”他将剑刺入兽心,“我们的孩子会成为钥匙,打开新旧世界的裂缝。”

  哭喊声中,萧砚看见自己被注入蓝光的瞬间,眉心纹路与雪狼此刻的印记完全重合。

  “原来...我才是诅咒的源头?!”

  他踉跄着扶住柱石,残片突然发出蜂鸣,十二根柱石同时亮起,在祭坛中央投射出星陨兽的全息影像。

  兽口张开,露出通往地心的阶梯,每级台阶都嵌着人类的头骨,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雪狼突然挡在他身前,喉间滚出不属于狼类的低吼。

  阶梯尽头的阴影里,守林人拖着藤蔓长尾缓缓走来,她的下半身已完全化作根系,指尖缠绕的不再是甲虫,而是锁链——鹿耳少年被吊在链尾,翅膀上的甲虫纹路正在侵蚀他的皮肤。

  “欢迎来到星陨兽的核心,旅者。”

  守林人抬手,鹿耳少年胸前的骨刀飞出,插在祭坛中央,“你父亲用我的灵脉种下诅咒,你母亲用灵纹之心为你封印力量。

  现在,该由你选择:出剑,成为新的狱卒;或者...让白狼代替你。”

  雪狼浑身毛发倒竖,却没有后退。

  萧砚这才注意到它的眼睛——左瞳是银蓝狼眸,右瞳却是竖状金瞳,与守林人如出一辙。

  记忆突然回笼:母亲离开前塞给他的不仅是灵纹之心,还有段被封印的画面——

  萧砚抚摸雪狼眉心纹路,蓝光顺着指尖流入它体内,狼毛下竟浮现出与星陨兽相同的鳞片。

  守林人发出叹息,根系突然缠住萧砚脚踝,将他拖向骨刀:“你以为拒绝成为守护或恶魔就能跳出循环?太天真了。星陨苔原每三百年需要新的宿主,而你...是唯一纯净的容器。”

  雪狼发出狼啸,萧砚握住断穹,拼死一搏,挥出一击……

  ……蓝光从伤口迸发,照亮祭坛深处的真相——所谓星陨兽的诅咒,不过是旧世界统治者为了延续寿命设下的骗局,每任守林人都是前一代宿主,用藤蔓编织的头发里,藏着无数亡者的怨灵。

  当萧砚再次睁开眼,守林人已倒在根系缠绕的王座上,她的竖瞳逐渐褪色,露出人类的灰蓝色眼睛。

  “多谢你替我解脱……”她化作藤蔓消散前,将最后一块铃铛残片放进他掌心,“去苔原尽头的观星台,那里有你父亲留下的星图...和真正的真相……”

  鹿耳少年蜷缩在祭坛角落,甲虫翅膀正在脱落,露出底下人类的耳朵。

  萧砚给他喂下洗髓露,发现液体接触皮肤时竟冒出黑烟——所谓压制咒印的圣物,不过是维持诅咒的毒药。

  “他们说...星陨之种绽放时,世界会迎来新生...”少年咳出黑血,指向萧砚心口的蓝光,那里正盛开着由星图纹路构成的花朵,“但新生意味着旧世毁灭...你父亲想当造物主,守林人想当守护者,而你...”

  “而我,只想要真相。”萧砚扶起少年,断穹剑重新凝聚在手中,这次剑身刻满了灵纹咒印。

  雪狼的意识在他脑海中响起:左眼角的裂纹是通往真实的钥匙,记住,光斑会说谎,但影子永远诚实。

  走出骨螺祭坛时,洗髓谷的黄昏终于迎来破晓。

  萧砚看着掌心融合的铃铛残片,上面的小字变成了:当最后一片星陨花瓣飘落,观星台的骨门将为双生种开启。

  他摸摸雪狼的头,后者正用金瞳凝视东方——那里的天空裂开缝隙,露出机械齿轮与霓虹闪烁的异次元景象。

  “走吧……”他握紧断穹剑,星陨铠甲在晨光中泛起珍珠光泽……

  他转身望向逐渐崩塌的洗髓谷,照心镜的碎片在空中重组,映出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有的选择成为英雄,有的堕落为恶魔,有的永远困在镜中。

  而他所在的这个世界里,左眼角的裂纹正在渗出蓝光,那是灵纹咒印与星陨兽核心共鸣的征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对着镜子里的万千倒影轻笑,“但这次,我想试试做自己的时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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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砚的指尖轻蹭过发烫的耳骨,目光掠过对方鹿耳尖那抹若有似无的绯红,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注视太过唐突。

  他侧过身,假意用袖口拂去廊柱上的紫藤花瓣,却在指腹触到花瓣纹理时,想起方才幻境里母亲泪痕的形状。

  阳光穿过葡萄架的间隙,在他墨色衣摆上织就流动的金斑,倒像是谁把星图碎片揉碎了撒在人间。

  "说起来,还未正式请教你的名字。"

  他清了清嗓子,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断穹剑的剑穗,穗尾银铃与少年腕间的形制相类,"总叫'鹿耳少年'未免太失礼——就像对着满月却只喊'白盘子'似的。"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懊恼,耳尖的红意顺着鬓角爬向发根,却在瞥见少年耳尖骤然抖开的绒毛时,莫名松了口气。

  那双鹿耳覆着月光般的细绒,此刻正像受惊的蝴蝶般轻颤。

  少年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指尖却大胆地勾住萧砚指尖——不过是短短一瞬,便像被火烫到般缩回。"于熙。"

  他的声音混着廊下潺潺流水声,清冽如晨露坠溪,"小熙是...是阿娘从前叫的。"尾音轻得像片柳絮,却在触及萧砚掌心温度时,突然染上蜜色的稠度。

  "小熙。"萧砚重复这个名字,舌尖碾过音节时,竟尝到紫藤花蜜的清甜。

  他向前半步,掌心翻涌的灵纹微光被刻意压下,只余下人类体温的温热。

  断穹剑在背后轻颤,剑柄处的星图纹路却诡异地与少年鹿耳尖的绒毛走向重合。"萧砚,砚台的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心跳,在春日的风里碎成两半,"不过你若觉得拗口,叫我...阿砚也成。"

  雪狼适时地用鼻尖顶开萧砚掌心,打断这逐渐黏腻的氛围。

  这小可爱不知何时衔来半朵紫藤花,霜白的毛发间还沾着几片花瓣,琥珀色瞳孔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竟比照心镜还要透亮。"雪狼,也是我的朋友,算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了……"萧砚屈指敲它脑袋,却在触及它耳后旧伤时放轻力道。

  雪狼低鸣着蹭向于熙指尖,少年犹豫片刻,终于将掌心覆上它脊背。

  当鹿耳少年的月白袖口与萧砚的墨色衣摆相触时,廊下的光影忽然诡异地扭曲——紫藤花影在地面拼出星图残片,而雪狼颈间银铃发出的清响,竟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灵纹吟唱同调。

  "它的眼睛..."于熙忽然开口,指尖停在雪狼右目上方,那里有道极浅的月牙形疤痕,"像碎掉的星子。"

  萧砚一怔,这才注意到雪狼的右瞳在逆光中泛着金芒,竟与守林人的竖瞳有几分相似。

  记忆突然泛起涟漪:母亲临走前塞给他的灵纹之心,似乎也曾闪过这样的光芒。

  他指尖抚过雪狼眉心,那里的毛发比别处更柔软,像藏着某个未拆封的秘密。

  廊外突然掠过一声渡鸦啼叫,惊落满架紫藤。

  萧砚下意识按住剑柄,却见雪狼只是懒洋洋地甩尾,将最后几片花瓣扫成小堆。

  于熙的指尖仍停在它耳后,少年腕间银铃与雪狼颈间铃铛相和,在日渐西斜的廊下,织就一段无人知晓的前奏。

  "以后便同行吧。"萧砚望向逐渐染上暮色的镜林,断穹剑在鞘中轻震,仿佛预见即将开启的星图,"不过先说好——若再像方才那样盯着人耳朵看,我可要收观赏费了。"

  于熙耳尖骤红,鹿耳却调皮地抖出个弧度:"那...那你盯着我尾巴看的时候,是否也要付费?"

  雪狼突然发出狼嚎般的笑声,惊飞了檐角最后一只灰雀。

  暮色中的洗心殿廊下,三道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一道覆着星图,一道生着鹿耳,还有一道,正摇着沾着紫藤花瓣的尾巴,将碎金般的光阴,踩成通往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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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狼这一路上总是不断的回头去看向后方,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何东西在与它产生共鸣,但它自己却毫无了解。

  但它的内心能够感受得到,真正的“恐惧”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