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炼药-《轮回术士》

  「林昭武捅了娄子。」林昭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连挂数科,要靠父亲走关系才没被退学。

  这废物本是家里备着的继承人,万一林昭明死在外头……

  现在他们突然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你不想被别人比较?」

  「我根本不想掺和家族的事。」他指甲掐进掌心。

  他猛然住口,再说下去怕要失态。

  何况云墨心未必理解——外人总当他小题大做。

  「老身明白你的苦衷,」她轻叹,「但人言可畏。不过依我看,你已初具术士风骨,未必就比令兄差。」

  「承教。」林昭然别过脸去。

  云墨心揉了揉眉心:

  「倒显得老身不通人情了。撇开家事不谈,你究竟为何如此抵触舞会?

  年轻人不都爱热闹吗?莫非是为舞伴发愁?只要透出点风声,不知多少新生要抢着——」

  「不必。」林昭然霍然起身,「弟子会准时到场,但绝不带什么舞伴。」

  他大步离去时,意外发现云墨心竟未再阻拦。

  或许这场舞会,未必如想象中难熬。

  ----------------------------

  林昭然拖着疲惫的步子穿过回廊,丝毫不急着回房。

  师长们体贴地未布置休沐日功课,可想到明日要应付的场面,他连研习术法的心思都没了,只盼着倒头就睡。

  行至住处,忽见廊柱上泼满黄绿红的彩斑——不知哪个浑人已开始庆贺。

  「昭然!正找你呢!」

  身后炸响的嗓门惊得他猛一哆嗦。

  转身便见林昭武那张嬉皮笑脸凑到跟前。

  「所为何来?」他冷声道。

  「当兄长的不能来看看弟弟?」林昭武做捧心状,「如今架子这般大了?」

  「少装蒜。」林昭然拂袖,「你几时无事登过三宝殿?」

  「这话说的!」林昭武突然压低声音,「你是我最喜爱的弟弟,知道吗?」

  林昭然木然盯了他几息:「林昭明不在,就退而求其次?」

  「那混账眼里哪有兄弟!」林昭武突然激动起来,「自从成名,连信都不回一封!」

  「五十步笑百步。」林昭然低声嘀咕。

  「什么?」

  「无事。」他转身欲走,「这次又惹什么祸?」

  「那个…我答应给朋友配止痒丹…」林昭武搓着手。

  「哪有什么止痒丹?」林昭然气极反笑,「只有外敷的止痒药膏。连这都分不清,也敢夸海口?」

  林昭武突然抓住他袖子,「好弟弟,帮帮我!事成后给你介绍姑娘!」

  「免了!」林昭然甩开他,「药铺买去。」

  「今晚全城歇业。」

  「爱莫能助。」林昭然冷笑,「我才刚学炼丹,连丹炉都没摸过几次。」

  这话半真半假。

  课上虽未深研,私下却早已熟习。

  紫藤疹的解药他信手就能配来,但何必为这废物糟蹋辛苦攒下的药材?

  「得了吧!」林昭武嗤道,「你连古蛮文都啃得动,却搞不定这点小玩意?平日关在房里都修些什么?」

  「你还有脸说!」林昭然怒极反笑,「长我一岁,连这都要人代劳?」

  「炼丹太琐碎,不合我脾性。」林昭武满不在乎地摆手,「再说我煮个菜都能烧穿锅底,碰那些瓶瓶罐罐还得了?」

  这倒是不假……

  「明日再说。」林昭然转身,「我累了。」

  「明日就迟了!」

  「不过是个疹子,还能要命不成?」

  「她明日约了心上人——」

  林昭然捂住耳朵。果然又是这等无聊缘由。

  「——要是疹子没消,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求你了,求——」

  「闭嘴。」

  「——求你了,求你了,求——」

  「我答应就是了!」林昭然咬牙切齿,「但你要记住,这次欠我个大人情。」

  「成!」林昭武眉开眼笑,「要多久?」

  「三个时辰后喷泉边见。」

  望着兄长逃也似的背影,林昭然摇头回房取药材。

  天衍阁的丹房虽可借用,材料却需自备。

  所幸炼制止痒膏的几味药他都有。

  丹房空无一人,倒也不稀奇——明日便是夏祭,谁还会来炼丹?

  林昭然将药材排开,着手调制解药。

  讽刺的是,止痒膏的主料正是紫藤叶。

  林昭然将晒干的叶片用湿布包裹,再裹层皮革,以石杵捣至绵软——这法子比典籍记载的繁琐工序简便多了。

  待叶末与十滴灵蜂蜜、一勺青浆果汁混合,他以文火慢熬,直至药膏色泽均匀。

  正待冷却时,身后忽响起清越嗓音:

  「妙哉。这紫藤叶的处理手法,当真别出心裁。」

  林昭然回身。但见墨玄立在灯影里,白发如雪,蓝瞳似冰。

  这少年今年方转入阁,出身神秘的摩罗族,素来寡言少语。不知已旁观多久?

  「雕虫小技罢了。」林昭然终于开口,「倒是墨兄的丹道造诣,连张明远都望尘莫及,而他最近可是样样精通。」

  白发少年浅笑:「张明远缺了份匠心。炼丹如琢玉,急不得。」

  他指尖轻点药膏,「你若多下些工夫,必能超越他。」

  「你也觉得他早有根基?」

  「我虽初来乍到,」墨玄眸光微动,「但丹道一途,绝无速成之法。他那手法,没十年火候使不出来。」

  「就像你一样。」

  「就像我一样。」墨玄颔首,「抱歉,这丹房可否让与我用?」

  林昭然告退时忽想:早该顺手配副安神丹——明日那场煎熬,怕是彻夜难眠了。

  --------------------------

  「来了来了!」林昭然嘟囔着重重踏向房门。

  这般急如星火的叩门声,究竟是谁非要闯进他屋里不可?

  他猛地拉开门,正对上慕容雪那张含嗔带恼的脸。「你来做甚?」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她蹙眉道,「夜宴将至,你怎还赖在屋里?」

  「尚有时间。」林昭然截住话头,「去宴厅不过盏茶工夫。」

  「林昭然!」慕容雪袖中玉指攥得发白,「凡事总要拖到最后一刻,你这般作派,叫师弟师妹们如何效法?」

  「寸阴尺璧。」林昭然反唇相讥,「且再说回前话——你专程跑来,总不会就为训诫我吧?」

  少女耳尖微红:「是云教习命我来寻你。」

  林昭然眉峰一动。

  原来云墨心是防着他「忘」了赴宴。

  他确曾动过这般念头,却也知晓终究躲不过。

  「教习还说...」慕容雪忽然盯着门框上雕纹,声若蚊蝇,「你既寻不着舞伴,今夜便由我暂代。」

  少年顿时面沉如水。

  分明是他不愿携伴,到云墨心嘴里竟成了「寻不着」?

  这手曲解词意的本事,倒与他母亲如出一辙。

  念及此处,林昭然暗自冷笑——这二人若相见,想必投契得很。

  「莫要耽搁了!」慕容雪忽又端起架势,「你惯会争分夺秒,我却不愿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