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剑峰相击-《病骨逢春》

  谢晚宁嗤笑一声。

  “我本想放你们一马,但你们意志如此坚定,肯定没有退的道理,”她双手一摊,“那么,来吧。”

  足尖一点,谢晚宁整个人如鬼魅般掠出,剑锋未至,剑气已削断最前面的三名灰衣人的胳膊。

  “啊!”

  谢晚宁却充耳不闻,一脚踢飞那灰衣人的残肢,重重砸在后面又扑上来的灰衣人脸上。

  “这叫礼尚往来!”她目光亮若星火,眉目飞扬,“怎么样,喜不喜欢?”

  待那断手灰衣人落在地下痛苦呻吟时,谢晚宁已经旋身飞踹到了第二排。她的靴子狠狠踏在面前被砸脸的死士胸口,借力腾空,长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将身侧奔来的灰衣人伤了个遍。

  黑衣人大惊,赶紧弯弓搭箭。

  然而谢晚宁已经到了他面前。

  剑光闪过,他刚搭上去的弩箭被齐刷刷削断箭头。谢晚宁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他肩上,双腿一绞。

  “砰!”

  那黑衣人瞬间被摁在了泥里,而谢晚宁则悠然的站在一旁,拍了拍手。

  冬生眼睛一亮,几步上前,长剑一横。

  “说,谁让你来的?”

  马车之上,许淮沅正凝眸看着,面上虽毫无波澜,宽大的袖子里,那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指终于缓缓松开。

  泥水顺着黑衣人瘦削的脸颊滑落,混着暗红的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从泥里艰难的抬起头,重重的咳了咳,“江湖规矩,事成领钱,事败送命,动手吧。”

  “何必如此固执?”谢晚宁看着他,“说出雇主,我不仅饶你不死,还可以给你双倍价钱。”

  那黑衣人咧开嘴笑了,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乌鹊,我技不如人,自然甘拜下风……”他喘息着,苦笑一声,“但你应该清楚,刺客无信,何以立足?”

  他抬手,将早就藏在指尖的药丸丢进口中,狠狠一咬。

  “不好!”冬生面色一变,伸手要拦,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黑衣人嘴角顿时涌出鲜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谢晚宁无声的叹口气,转开眼。

  她自然知道,刺客的规矩远比性命更重要,一旦失手,要么自尽,要么被组织清理。

  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得有尊严些。

  “你为什么不拦着?”眼见线索中断,冬生气不打一处来,“这让我们怎么查?”

  谢晚宁抱着胸斜斜靠在树上,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像没听见一样转身离去。

  “喂,喂,喂!”冬生被气得跳脚,在后面喊了几声谢晚宁却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也只得认命的叹口气,蹲在地下处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

  掀开已经被钉在马车上的帘子,谢晚宁嫌弃的“啧”了一声。

  这马车,有点不太能看了。

  经过刚刚一番袭击,先不说那些飞溅的血痕,单说车厢上的刀痕箭矢,轮子上卡住的灰衣人的尸体......简直就是命案现场。

  若是这个惊悚的样子继续往前开,只怕不出十里,他们就会被朝廷捉进大牢严刑拷问了。

  “下来,我们换个马车。”谢晚宁开口。

  “前面有个小客栈,今天咱们在那将就一夜,明儿买个新的再回去吧。”

  “好。”许淮沅十分配合的起身,笑意盈盈,“娘子说了算。”

  见他同意了,谢晚宁便向许淮沅伸手,准备扶住自己这个病歪歪的“夫君”。

  然而许淮沅的目光在谢晚宁伸在半空中的手心一扫,睫毛却突然颤了颤。

  月光从稀疏的树林里漏下来,照出谢晚宁向他伸出的手。

  许淮沅过去的十七年里,见过无数大家闺秀的柔荑,那些手养在锦绣堆里,戴着翡翠镯子,连帕子都是熏过香的。

  可这手不同——

  虽根根纤细修长,却满是细小的伤疤;

  虽修剪的圆润干净,却在刚刚不可避免的沾了些许不知哪里蹭的泥土;

  虽看上去美丽又柔弱,可没人能想到,它能在转瞬间取人性命。

  他转过眼。

  掌心一热,带着些潮湿的水汽。

  谢晚宁瞪大眼睛,看着落在自己掌心的热帕子。

  那帕子雪白,冒着袅袅热气,边角绣着两片青翠的竹叶。

  “擦手。”

  许淮沅说的简短。

  谢晚宁眉开眼笑,捏着那帕子将手指都细细擦了一遍,那热乎乎的气息瞬间从指根蔓延开来,将她那刚刚紧绷的皮肤一点点放松。

  “哇你真是贴心!”她笑嘻嘻的抬头,却突然发现许淮沅已经自顾自的优雅下了马车,有些惊讶的挑挑眉。

  “你自己下来了?”她将那已经变黄的帕子叠了叠,凑过去,“这帕子脏了,明儿我洗干净了再……”

  “不用,”许淮沅的声音比风还淡,“脏了你就扔了吧。”

  说完,他当先一步,往前方走去。

  谢晚宁张大嘴,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怎么感觉许淮沅好像有点……不高兴?

  一旁收拾完残局的冬生抬着下巴,轻蔑的斜视着谢晚宁,鼻孔冷哼一声。

  鸟人,傻了吧?

  下个马车而已,你刚刚那是什么动作?

  把我家少爷当姑娘扶?这不是在挑战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是什么?

  然而冷哼完看着谢晚宁手里的帕子,他突然又有点羡慕。

  自己好歹也是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了,刚忙活了半天,手上也脏了,怎么少爷也不给个帕子擦擦手?

  想到这儿,冬生顿时出离愤怒了。

  死鸟!

  他眼睛一瞪,狠狠白了一眼谢晚宁,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小跑跟上许淮沅的步子。

  谢晚宁看着这主仆两人的背影唇角抽了抽。

  这两个男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如此一致。

  她拎起那几乎腿软的陈三毛,跟上。

  然而刚走了几步,她却突然顿了顿,回头。

  身后一片寂静。

  眨了眨眼,谢晚宁摇了摇头。

  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拎着陈三毛,大步向前。

  他们离开后,寂静的林中刮过阵阵的风,瞬间便将那浓郁的血腥气吹了个干净。

  而有人则踩着那些枯枝败叶而来,凝视着谢晚宁的身影。

  “告诉主子,乌鹊……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