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章 冷酷、残忍和傲慢的杂糅-《欲吻夜色》

  凭什么她不行。

  施燃被问得哑口无声。从这句高高在上的回答里,也品出他并没多少真心。

  就算有,也是冷酷、残忍和傲慢的杂糅。

  申市的权贵阶层有固定圈子。从商从政的聚在一处风花雪月、结成利益共同体,但真正的人上人,好比谢家,却很少参与这些。

  长子谢敛跟着谢父外派港城,去年同段家长女成婚后,请调回了申市。想巴结的、往日里没机会说上话的,攒了局想叫人出来,十次有十一次都被婉拒。

  谢家老二却与大哥截然相反。

  对寻着机会凑上来攀谈的人,多少应几句,很少给人难堪。

  申市的风月场,谢明玦就算人不在,话题也总离不了他。

  有人说二公子惊才绝艳,刚开年几笔投资赚了别人几辈子的钱。

  那晚施燃在后台化妆,又听有人喝多了调侃:“听说没,谢二身边那个小明星,闹自杀,又被救下来了。”

  一时间好几个人笑了:“……戏子也配进谢家门,脑筋是不清楚的。”

  话题最终被江衡和沈东庭几个截断。

  纸醉金迷、权钱混杂的场子,普通人的死活如同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等施燃回过神,谢明玦已经开车走了。

  闻玉发消息过来,让她今晚早点回去休息,一个人陪夜没问题。

  施燃回了句“好”。

  站在路口等车,想到记忆里某个模糊的人影,再想到陈纾音,她隐隐有不安感。

  *

  陈纾音再醒来是凌晨四点多。

  退热药里有安眠成分,药效大约只维持到临近早上。失去抑制的身体像被海水卷入,她咳了好一会,醒透了。

  VIP病房有陪护床,闻玉合衣躺在那,听到动静也醒了。

  “怎么搞成这样?”

  她揉揉眼睛,坐起来,开灯,倒了一杯水递给过去。

  陈纾音喝掉两口,顺了口气,“以为烧退就没事了。不知道还能再反复。”

  闻玉说:“幸好有人送你来医院。否则让你就这么回去了,要出大事!”

  陈纾音笑她用词太夸张。

  “肺炎是开玩笑吗!”闻玉作势要打她。

  说完头低下去,声音越发小,说有个很喜欢的姐姐就是急性肺炎过世,病程发展之快始料未及。

  陈纾音自知话没讲好,安慰她“检查结果没那么坏,休息几天就能好”。

  闻玉看了眼时间,躺回陪护床,“还有三个小时上班,我得再睡一会儿。”

  她今天要跟徐主任外出采访,此人做事出了名的吹毛求疵,新进实习生都不敢招惹。

  陈纾音让闻玉替她请病假。

  闻玉问:“请多久?”

  陈纾音说:“……一周?”

  说完又摇头。

  “一周太长了。三天吧。”

  闻玉不知道肺炎要住院多久,但总觉得三天短了点。

  声音带了几分困倦,“咱们这种实习,说白了就是为将来履历表好看。还真指望留下啊。”

  又说,“出去要饭都比现在工资多!”

  陈纾音知道她的意思。

  每年毕业季,电台最不缺的就是实习生。但实习是实习,留用是留用。这是彻彻底底的两码事。

  没资源、没背景,时间一到,大部分实习生都得卷铺盖走人。

  实在没必要太把工作当回事。

  陈纾音说:“那档非遗栏目快竞聘了。”

  陈耀正没松口。但她也没有任人拿捏的习惯。就算内定人选真的是陈心棠,她也不想放弃。

  第二天早上,闻玉等医生查完房才走。

  化好妆、提包冲出门。

  她走了几步又折回,从门口探出半个头,“陈纾音,我还没问你,为什么金主昨天会出现在这?”

  陈纾音说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陪你到半夜三更?”

  “你不也陪了我通宵?”她笑。

  “我们可是革命友谊!怎么能跟他比!”

  好在闻玉也不喜欢追根究底,说完这句,昂首阔步走了。

  算普通朋友吗?陈纾音也不懂。

  见过三次。

  对谢明玦的了解几乎空白。

  但每一次他出现,周身所有的感官都在涌向他。像有双无形的手,迫使自己靠近、缠绕、从而产生纠葛。

  她知道这不算一个好兆头。

  养病的日子堪比坐牢,但闻玉走后,病房里来了一个人。

  刚过中午,吊瓶的水没挂完,陈纾音不小心睡了过去。再醒来想起这事,慌忙抬头去看。

  “陈小姐放心,输液袋已经换过了。”一个中年女声。

  陈纾音转头,约莫五十来岁的阿姨站在边上。

  她从保温桶里端出一碗秋梨膏水,说是清肺止咳,让陈纾音趁热喝。

  “我本家姓张,你跟二公子叫我一声张嫂也行。”

  竟是谢明玦的人。

  陈纾音一时反应不过来,只道声“谢谢”,接过碗。过了会才说,“怎么麻烦您过来。”

  张嫂笑笑,“二公子这几天事多,说忙完再来看你。”

  昨天谢明玦很晚到家,说有个姑娘病了,在华山医院,身边大概率没人,请她来照看几天。

  张嫂应下。

  又忙问他是不是闯了祸。

  谢明玦在谢家处境尴尬,要真搞出“人命”,闹起来不会有人护着他。无论如何她得想法子替他遮掩。

  “肺炎。应该不算我闯的祸。”

  谢明玦笑她想象力丰富,不当编剧可惜。

  VIP病房有厨房,张嫂热热闹闹地炖了鸡汤。

  陈纾音食量不大,吃东西的时候也安静。下午她在病房里改稿、看书,张嫂留在客厅,偶尔能听到里间压抑的咳嗽声。

  下午陪陈纾音去放射科复查。

  等叫号的空隙,她问陈纾音是不是工作很忙,生病了怎么还写稿。

  “是之前杂志社给的兼职。”

  陈纾音笑说马上要交房租了,电台的实习工资不够。

  张嫂“阿”了一声。沉默下来。

  实在难理解,二公子身边的女人,竟然拮据得连房租都交不起。

  陈纾音不知道张嫂的暗暗腹诽,睡过一觉,她精神有好转,拿了书下床,想坐到窗边的躺椅上。

  “陈小姐,有事尽管喊我,千万别客气。”张嫂听到动静进来。

  陈纾音想了想,笑说:“真有件事要找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