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火药-《封疆悍卒》

  林川从陶罐里捏出一点火药粉末,手指捻了捻。

  刺鼻的硫磺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这让他想起在后世军事博物馆见过的展品。

  玻璃柜里的火药样本与眼前毫无二致:

  粗糙的颗粒裹着砂粒、草茎。

  他抓起一把粉末洒在青砖上,

  火折子凑近的瞬间,粉末“滋啦”窜起青黑色火苗。

  浓烟里混着硫化物的酸臭,

  烧完后只留下指甲盖大的焦痕。

  比记忆中抗战时期民兵自制的黑火药还差得远。

  “这硫硝炭的配比有问题……”

  林川喃喃自语。

  在特种作战训练中,自制爆炸装置是必修课。

  而硫硝炭的精确配比,更是关乎生死的关键。

  他太清楚了,那些穿越小说里流传的“一硝二硫三木炭”,不过是个误导。

  按照1:2:3的比例制成的,根本称不上火药。

  顶多算是勉强能燃烧的混合物,用来制作节庆的大呲花尚可。

  想要产生爆炸威力,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正的火药配方,必须以硝石、硫磺为主导,木炭作为辅助。

  硝与硫的比例才是核心:

  九比一的配比适用于火铳,爆燃稳定,能最大程度避免炸膛风险;

  而七比三的配比,则是爆破的绝佳选择,一旦引燃,便能爆发出足以摧毁工事的强大威力。

  林川盯着陶罐里的劣质粉末,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很明显,眼前这批火药的比例完全不对。

  不过没关系。

  既然命运将他送到这里,那他就亲手改良这火药的威力。

  让铁林堡的将士们,用上真正能改变战局的杀器。

  “师父,你整这个破玩意儿干啥?”

  胡大勇抱着火铳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焦痕皱眉。

  四下无人,他这声“师父”叫得格外顺口,尾音里还带着几分混不吝的谄媚。

  “这三眼铳不实用,装填太慢了,射程还近,不如弓箭稳当。”

  “不实用,是因为这火药有问题。”

  林川用匕首尖戳了戳余烬,笑了笑。

  之前纠正了两次,胡大勇还是口口声声叫师父。

  林川也就随他去了。

  “硝石没提纯,硫磺含砷,木炭是没烧透的木块。拿这东西打仗,不如扔石头管用。”

  “那师父你在忙活啥?”

  胡大勇的眼中充满了求知欲。

  林川没有回答,他想了想,吩咐一声:

  “你给我找俩石匠过来。”

  “石匠?”胡大勇一愣,“师父,做火药得找烟火工匠,石匠只会凿石头……”

  “对,我就要凿石头。”林川说道。

  他找石匠不是为了调火药配比,而是要做石头雷。

  火药配比的实验他要亲自来做,毕竟风险太大,交给旁人他不放心。

  等试验成功了,再找烟火工匠来照做就是。

  而石头雷,却只有石匠能做。

  这玩意儿的想法,来自于前世看过的抗战电影《地雷战》。

  电影里,胶东的百姓用智慧和双手,把普普通通的石头变成了杀敌的利器。

  日军的队伍在山间行进,不经意间触发机关,巨石轰然炸开,炸得敌人鬼哭狼嚎、血肉横飞。那些埋在地下、藏在路边的石头雷,成了侵略者的噩梦。

  林川还记得电影里的细节:

  石匠们将青石雕琢成浑圆的形状,中间掏出孔洞,小心翼翼地填入火药,再插上引信。

  看似粗糙的工艺,却蕴含着精妙的设计。

  触发方式更是五花八门,有拉发、绊发、压发,甚至还有利用牲畜和自然现象设计的诡雷。

  “总旗,石匠找来了!”

  胡大勇的声音打断了林川的思绪。

  两个石匠局促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凿子和锤子。

  林川在地上画了简单的草图,沉声道:

  “我要你们凿一批石球,中间掏空,大小能装五斤沙子。记住,洞口要严丝合缝,不能漏半点火星。”

  石匠老李头皱着眉头打量草图:

  “总旗,这玩意儿……凿起来不难,可掏空后石头薄,容易裂啊。”

  “用湿牛皮裹着凿,边凿边浇水。”

  林川前世看过纪录片,知道古人开凿石椁的方法,

  “实在不行,就做成方的,四棱八角的更好藏。”

  老李头挠了挠头:“总旗,凿这干啥?比不得刀剑,抡起来还费劲。”

  胡大勇踹了他一脚:“让你凿就凿!总旗想做什么,岂是你这个老逼能揣测的?”

  “是是是……”

  老李头挨了一脚,忙不迭地点头,也不气恼。

  刚来铁林堡里当辅兵的时候,还战战兢兢。

  现在跟大家都熟了,都知道总旗大人平易近人,这胡伍长脾气虽然暴躁,但心肠不坏。

  旁边的石匠也嘿嘿乐起来。

  林川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干啥用了。但有一点!”

  他眼神陡然锐利,

  “从现在起,这事烂在肚子里,敢漏半个字,砍了脑袋!”

  两个石匠慌忙点头。

  待石匠离开,林川便着手开始配置新的火药。

  这个时代,火药并非稀罕物。

  但世人对它的运用,尚停留在“响器”层面。

  究其根源,在于这黑褐色的粉末天生带着暴烈脾性:

  硝石未经提纯,硫炭配比混沌,遇潮结块如泥,见火又易炸膛,

  稍有不慎便是炸炉焚身的惨祸。

  在大乾王朝,从官方军器监到山野作坊,

  无人深究“为何有的火药只冒烟、有的能炸石”,

  只知依葫芦画瓢地碾磨混合,美其名曰“炮制”。

  林川让胡大勇派人去后山挖来硝土,倒入陶瓮。

  加水煮沸后用麻布过滤,琥珀色的溶液渐渐变得澄清。

  胡大勇蹲在一旁扇火:

  “师父,这硝水怎么看着像蜂蜜。”

  “这比蜂蜜可金贵。”

  林川用木勺舀起溶液,对着烛光观察悬浮物,

  “卫城军器监舍不得花功夫提纯,才让火药跟烂泥似的。”

  “啊?这是在做火药?”胡大勇惊道。

  扇子“当啷”掉进炭盆,溅起的火星燎到他裤脚。

  他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子离陶瓮却远了几分。

  “军器监的人只知道往火药里掺泥沙充数。”

  林川用麻布滤出清液,指腹蹭过布面上的白色结晶,

  “你闻闻这味儿,正宗的硝石该是苦的,他们的火药却带着尿骚。八成是拿尿泡过硝土,省了蒸煮的功夫。”

  “尿?尿也能炸?”

  “闭嘴吧!”

  滤液冷却后,瓷盆里结出棱柱状的晶体。

  林川拿了一把秤,称出七两硝石、二两磺粉、一两炭粉。

  这是他根据前世记忆调整的配比。

  他将三种粉末倒入木臼,用手套裹住捣杵。

  这个过程尤为关键。

  绝不能用铁器研磨,以免火星引爆粉末。

  捣杵起落间,细粉如烟雾腾起,胡大勇忍不住屏住呼吸。

  直到所有粉末融为一体,变成均匀的暗褐色。

  “走,去演武场。”

  林川将药粉分成两份。

  多的一份用粗布包好,做成简易炸药包。

  少的一份裹上浸过松油的棉线,就成了改良后的引信。

  胡大勇挖坑的时候,握着铁锹的手都在发抖。

  “抖什么?当初你偷喝将军的酒,手也这么抖?”

  “那能一样吗?”

  胡大勇苦着脸,“这玩意儿要是炸早了,咱俩得去阎王殿里喝酒。”

  “少废话。”林川踢了踢坑沿,“挖深点,埋实了。”

  药包埋进坑底,三寸浮土压得严丝合缝,三十斤的石头稳稳当当搁在正中央

  林川摸出火折子,点燃引信,拽住胡大勇的后领就跑。

  两人跑到三十步开外,蹲在地上盯着石头。

  胡大勇数着心跳。

  一、二、三……

  十息过去,石头纹丝不动。

  他咽了口唾沫,偷瞄林川。

  林川也有点纳闷。

  毕竟是第一次试验自制炸药。

  配比应该没有问题……

  硫磺粉纯度不够,但影响不大……

  木炭问题也不大……

  难道是引信灭了?

  “师父,该不会……”

  “嘘!”

  话音未落。

  “轰!”

  气浪卷着浮土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