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我是范进,中举后的大明风华》

  “老鄢,这好端端的,皱什么眉头啊?”

  妇人把羹汤盛好,摆在鄢懋卿面前,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行了,我这心里烦,就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

  鄢懋卿眉头皱得更紧,即便是对着老妻,也没了往日在外人面前上演相敬如宾的兴致。

  “是因为严府吧?”妇人把手里的帕子绞了绞,擦了擦嘴角,虽只是猜测,却无比笃定。

  鄢懋卿点点头,“严家给老夫下了最后通牒,让老夫把银子交出来一部分。”

  说着,拉着妻子的手,一脸痛心疾首,“你说,我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一分钱都不敢花,我容易么?”

  “他严世藩以为他是谁,说让我交我就交?”

  妇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可是严家势大,更别说他们还抓着老爷你的把柄......”

  鄢懋卿苦色更甚,焦躁地把双手插进头发里,几乎抓下一把头皮。

  “老爷,要不然,咱们趁着这个机会,金盆洗手吧?”

  妇人显然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想法,“老爷您也知道,咱们府上在外头的名声可不好听,总有人见不得咱们好。”

  “名声不好听?”

  鄢懋卿眉头一拧,“他们是说老夫是贪官?这官场中人,有几个不贪?”

  “这天底下,难道就我鄢懋卿一个贪官么!”

  鄢懋卿有些气急败坏:“怎么所有人都揪着我不放!”

  说完,整个人颓然无力地蜷缩在软凳上。

  “那这次,对老爷来说,岂不是一个机会?”

  妇人接着劝说,忧心忡忡道:“每次清点账册,再想想埋在后院的银子,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没那么简单!”

  鄢懋卿叹了口气,“上船容易下船难,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了不可能回头了。”

  “外头,还不定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府里呢。”

  顿了顿,又道:“难道,你舍得了这万贯家财?”

  妇人闻言顿时一噎。

  若说舍不舍得,那自然是不舍得的。

  习惯每日枕着成箱的银子入睡,一想到这些都成了别人的,这心里,立时就跟万蚁噬心一样。

  “再说了,我若是不贪财,不收礼,你让那些苦于没有门路的士子怎么办,让那些一心进步的底层官员怎么办?”

  “虽然腐败不能产生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但是腐败和贪官,却能让人找到一个花小钱挣大钱的窍门。”

  “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别光听外头的人议论老夫,仿佛老夫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

  “但实则,世人往往是既恨贪官,又爱贪官,既恨腐败,又爱腐败。”

  “究其原因,无非就是贪官和腐败,能给‘聪明人’带来更大的利益罢了!”

  “老夫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遇到老夫,便算是他们最大的幸运了。”

  “这个世上,没有付出,哪儿有收获,否则老夫凭什么提拔他们,庇护他们?”

  “难道就为了他们一句微不足道的感谢?”

  妇人立时不出声了,半响才道:“只是这么一来,你们之间的羁绊,可就深了。”

  “深了才好呢!”

  鄢懋卿嘴角掀起一抹弧度,自信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是老夫夸口,只要老夫还在这个位子上,他们就永远不可能背叛老夫!”

  “只要上了老夫这条船,他们就休想有中途下船的机会......”

  妇人点了点头,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既如此,若贪官横行,岂非天下寒门士子,皆没了出路。”

  这次,鄢懋卿倒是没有急着回答。

  思忖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当官从来如此,只懂得拼命苦干、硬干的人,是升不了官的。”

  “若想快速进步,唯有‘投其所好’。”

  “其中的区别,无非就是老夫爱财,其他人爱美色,亦或者干脆就是沽名钓誉罢了,并无高下之分。”

  “无论怎么讲,像是没头的苍蝇乱撞,是撞不出什么结果的。”

  “要有关键的人,在关键的时候,说上关键的话,才是升官发财的奥秘!”

  ......

  严府。

  严嵩在正堂喝着茶,婢女在侧,替他揉肩松骨,见着严世藩一脸阴沉,背着手走进来,当即让仆人回避。

  “怎么样?”严嵩明知故问,声音沙哑地问了一句。

  严世藩双拳攥紧,猛地砸在茶几上,茶水溅射,“这个鄢懋卿,当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连我的面子也敢不卖,当真是反了天了!”

  严嵩面色一肃,低声喝道:“胡说什么?什么就反天了!我大明朝,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严世藩自知失言,倒是没有反驳,只怒气冲冲地坐在软凳上,愤然道:“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浑不羁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死抱着银子不放。”

  “难道,就非得等到圣上降下雷霆之怒,才知道什么叫做追悔莫及么?”

  严嵩雪白的双眉颤了颤,双眼浑浊,缓缓道:“现在知道错了?”

  “老夫告诉你,晚了!”

  “早干什么去了!”

  “老夫早就跟你说过,鄢懋卿此人利欲熏心,并非忠良之辈,是你偏要说自己手下无人,非要抬举他......”

  严世藩前脚刚在鄢懋卿那里吃了软钉子,后脚又挨了老父亲的训,当即有些面红耳赤道:“爹,您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这枚棋子不好用,那就换一枚。”严嵩沉吟开口,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换一枚?”

  严世藩有些愕然,半晌终是摇摇头,“已经晚了。”

  严嵩刚要说什么,旋即瞳孔一缩,抬手揪着严世藩的衣领,急促道:“藩儿,你老实告诉我,鄢懋卿究竟知道多少东西?”

  严世藩双眼一闭,悔恨交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多半都知道了。”

  “你......唉!”

  严嵩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要尽早除掉他了!”

  “以此人一贯的秉性,绝不是什么硬骨头,留着他,只会成为我们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