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背诗(3-3)-《太子妃为何不侍寝》

  红泥小火炉上,紫砂壶里的草药正小火煨着。

  微苦的药香气随着水汽逸出,弥散到屋子的角角落落。

  江箐瑶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那炉子里的火,视线则紧锁在白隐的身上。

  当最后那只小木猪雕好后,木雕的十二生肖在桌上整齐地摆了一排。

  白隐甚有成就感地长吁一口气,转过头来,一脸孩子气地看向江箐瑶。

  “姐姐快看,淮年把十二生肖都替你补全了。”

  江箐瑶起身走过去,在白隐对面坐下,随意拿起一个木雕瞧了瞧。

  “翊安回来瞧见,肯定很喜欢。”

  这十二生肖在敌军攻城那几日,白隐便开始雕了。

  他当时说,若是翊安回来时,他不在了,至少还有这十二生肖能留下来给翊安当个念想。

  而到西延城被攻陷那日前,白隐只雕了七个。

  险些,连剩下这五个都没机会雕,留下遗憾。

  也幸好,他能劫后余生,不用靠着木雕给翊安当念想。

  瞧着手中的木雕,江箐瑶不禁苦笑。

  “什么都忘了,连我都忘了,却还记得怎么雕木头。”

  “我倒是连这木头疙瘩都不如了。”

  白隐垂眸,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怯怯道:“或许,我过些日子,就能想起姐姐的事呢?”

  他微微俯首偏头,小心翼翼地去瞧江箐瑶脸上的神情。

  “不如姐姐帮帮我,帮我回想以前的事。”

  江箐瑶抬起脸来,不明所以道:“帮?怎么帮?”

  白隐侧头凝思,脸上笑意绵绵软软,让人生不出一点戒心来。

  “比如,做我们之前经常做的事。”

  “我喜欢的,姐姐也喜欢的。”

  江箐瑶仰头望着房梁,自言自语地琢磨着。

  “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的,还是经常做的?”

  想着想着,江箐瑶打了个激灵。

  她用力甩头,红着脸,突然无法直视眼前这个“孩子”。

  “你,你,你,你记得,自己现在多多多多大了?”

  白隐拧眉,模棱两可道:“好像......十岁?”

  江箐瑶用力闭眼缓了一下。

  沉了口气,她睁眼笑着回道:“你喜欢的,我也喜欢的,还经常做的,是吃饭!”

  白隐撇嘴嫌弃,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吃饭有什么好喜欢的。”

  “倒不如看书背诗有意思。”

  噩梦袭来,江箐瑶不禁磕巴起来:“背背背,背诗?”

  白隐面露欣喜,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灿若繁星。

  他用力点头:“对,背诗,姐姐陪我背诗可好?”

  江箐瑶立马从篮筐里随手捡了块木头塞给白隐,“忘了就忘了吧,乖,你还是继续雕木头吧。”

  逃也似地起身,江箐瑶回到了小火炉前,继续给白隐熬药。

  白隐则悻悻地叹了口气,听话地摆弄起手里的木头。

  摆弄了半晌,他突然起身走过来,抢走了江箐瑶手中的团扇,自己盯起了那壶药。

  “我自己的药,我自己熬,不劳姐姐辛苦。”

  江箐瑶则坐在一旁,双手撑在凳子上,与白隐一同盯着炉子里的火。

  房内静默了须臾,白隐忽然温声启唇。

  “我不会白吃府上的米粮。”

  “我习得一手好字,以后可以出去替人抄书、写信。”

  “我还会珠算,可以帮家里算账,或者出去当个账房先生。”

  “总之,不会白吃姐姐家的饭。”

  “所以......”

  话说到一半顿住,白隐侧头看向江箐瑶,眼巴巴地恳求道:“姐姐能不能别嫁人,别丢下我不管?”

  酸涩在嗓间弥漫,江箐瑶险些哭出来。

  想起那日白隐死死地抱着她,将她护在身下,任那些人如何打他、踹他、砍他,都不曾松手放开她一分。

  那场面仍历历在目,那一瞬间的感受仍鲜活且恐怖无比。

  江箐瑶永远都忘不了,血顺着白隐的额头滑下,滴落在她眼角时的情形,还有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声“别怕”。

  她红着眼,撇嘴委屈巴巴地问白隐。

  “为何不能嫁人,为何不能丢下你不管?反正你都不记得我了。”

  白隐低头想了想,让人始料不及地同江箐瑶讲起了小鸭子的事。

  说小鸭子破壳后,睁开眼最先看到谁,就会认谁当娘亲。

  唇畔浮起笑来,江箐瑶问:“那先看到狗,也会认狗当娘亲?”

  白隐用力点头。

  “我阿娘是这么说的。”

  江箐瑶又问:“所以呢?”

  白隐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神色无比认真道:“所以,尽管我什么都不记得,可睁眼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姐姐,便把你认成自己最亲的亲人。”

  江箐瑶觉得道理不通。

  “那你怎么不认我当娘呢?”

  “姐姐如此漂亮,自然是姐姐。”

  江箐瑶被哄得翘嘴。

  待白隐喝过药,也到了该就寝的时候。

  江箐瑶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白隐则躺在她的那个美人榻上。

  灯都熄了好半天,白隐突然抱着被子,撩起纱幔,来到江箐瑶的床前。

  江箐瑶睡眼朦胧,撑起身来,哑声问他:“怎么了?”

  “淮安做了噩梦,很可怕。”

  白隐柔声求道:“我能不能跟姐姐一起睡?”

  江箐瑶犹豫了一瞬,还是鬼使神差地挪了地方,给白隐腾出了位置。

  能怎么办呢?

  跟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计较杀父之仇,简直跟拳头砸在棉花上一样。

  不仅计较不起来,看白隐现在这可怜又弱智的样儿,她都不忍心对他大吼大叫,作威作福地发脾气。

  只能像刚刚成婚时一样,好好地哄他、疼他、待他。

  偏偏白隐又道:“淮年有些冷,阿娘不在.......”

  轻缓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又委屈,他商量道:“姐姐能不能抱我睡?”

  也不是没抱着睡过。

  江箐瑶鬼迷心窍,掀起被子,又准允白隐钻了过来。

  白隐就像个孩子似的,又像把她当娘亲似的,一挪到她的被子里,就钻进她的怀里,甚是欢喜地抱住了她。

  怀里,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姐姐身上好暖和。”

  江箐瑶轻轻拍打他的肩背,像哄翊安睡觉那般:“快睡吧。”

  可哄着哄着,怀里的人呼吸突然变了调调。

  “姐姐,我好难受。”

  “好像那里也生病了,可否帮淮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