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9章 难怪-《太子妃为何不侍寝》

  江箐珂很怕江止会突然跳到马车上,又或者突然拉开车窗,撞破她马车里还藏着个孩儿他爹。

  是以,回京城这一路,她走的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但好在夜颜是守几分君子之道的。

  一路上,只是偶尔抱抱她、亲亲她、勾勾小手,或者摸摸她的肚子。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强制性的不雅举动。

  不然,以夜颜那个力气,江箐珂定是拗不过的。

  阿兄就在她的马车旁跟着,若被夜颜压在身下一番云雨,想想就羞煞人也。

  大半日的颠簸,马车入城,行至宫城门下。

  江止也只能送到此处。

  江箐珂很是放心不下他,从车窗探出头去。

  “你戏弄了公主,还劈了她两刀,公主殿下定不会轻饶你。”

  “阿兄若是现在回家,说不定宅子里已有公主的人在候着呢。”

  “不如先寻个地方躲几日。”

  她将钱袋递给江止。

  “这些银子,阿兄先拿去用,寻到好的藏身之处就派人送信给我。”

  “等明日殿下回来,我去同殿下商量此事,想法子让乐宁公主放阿兄一马。”

  江止同江箐珂自是不客气。

  他将钱袋塞进怀里,拖着一身懒劲道:“不愧是要当娘的人了,啰里八嗦,什么事儿都跟着瞎操心。”

  挥了挥手,江止又说:“回去好好养胎,阿兄的事不用你担心。”

  “打不过就跑,跑不过……”

  他痞里痞气地笑道:“就从了呗,然后把公主院子里的面首也顺带操个遍,看公主能耐我何?”

  江箐珂看着这不着调的阿兄,拧着眉头表示嫌弃。

  “那阿兄离当太监怕是不远了。”

  马车缓缓朝着厚重的宫门驶去。

  江止则骑着他的那匹乌骓,手里牵着江箐珂的红枣,一直目送着那辆马车穿过重重宫门,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

  翌日。

  李玄尧回了东宫。

  为了江止,江箐珂正准备去找李玄尧谈谈。

  谁知,御前太监总管却来了凤鸾轩,传她去养心殿面圣。

  宫道上,江箐珂带着喜晴,紧跟在太监总管身后。

  转身环顾,并未瞧见李玄尧的身影。

  斟酌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请问公公,就我一个人去见皇上吗?”

  “太子殿下呢?”

  御前太监总管虽也是身躯佝偻的斑白老人,但说起话来细声细语,精神头儿十足。

  “皇上今日就只传了太子妃一人。”

  只传了她一人?

  江箐珂不由地紧张起来。

  也不知衡帝是为何事单独传召她。

  走了好久的宫道,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绕了一条又一条的游廊,江箐珂终于跪在了养心殿。

  地龙烧得温烫,殿内温暖如春。

  浓烈呛人的草药味儿弥漫在各个角落里,即使是极好的龙涎香也遮盖不住。

  五体投地,江箐珂脆生生地道了一句。

  “儿臣叩见父皇。”

  几声咳嗽喘息后,明黄色的薄纱屏风后,传来了衡帝虚弱无力的声音。

  “起来吧。”

  “给太子妃赐座。”

  龙威压人,别看江箐珂在东宫抽天抽地的,此时此刻,就她一人跪在这偌大的养心殿,多多少少有点怂。

  遂,她假客气了一番。

  “不用,儿臣跪着说话也挺舒服的。”

  衡帝隔着屏风,吃力道:“你有了身孕,坐吧。”

  “谢父皇。”

  江箐珂起身落座。

  “听说,八哥儿的命是你救的?”衡帝问。

  “回父皇,是儿臣救下的,起初也不知太子殿下是八哥儿易容假扮的。”

  “太子殿下有危,儿臣岂能见死不救。”

  江箐珂一字一句,回得从容又大方。

  衡帝赞道:“不愧是将门之女,是有股子侠义和韧劲在的。”

  “谢父皇夸赞。”

  此言过后,殿内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偶有轻咳和费力的喘息声打破宁静。

  江箐珂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候着,等到衡帝再次开口。

  “之前,可曾来过京城?”

  江箐珂答:“不曾来过。”

  见屏风后的衡帝默而不语,她又补充了一句。

  “儿臣鲜少离开西延,年幼时,倒是模糊记得随母亲去金陵省过亲。”

  “后来直至三年前,外祖父离世,阿兄倒是陪我去过一趟金陵。”

  “金陵离京城不远,当时倒想来看看的,但阴差阳错的,便也没来成。”

  衡帝若有所思地虚声念叨着。

  “三年前……”

  “难怪。”

  什么难怪?

  江箐珂听得云山雾罩。

  她隔着屏风打量,想不明白衡帝的这句“难怪”。

  然而衡帝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继续又同她聊起了西延的事儿,聊起了江家。

  “太子妃可知,历代君王最忌讳的是什么?”

  江箐珂隐约知晓衡帝要说的是什么,却在那儿装傻充愣。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指教。”

  衡帝答。

  “身为一国之君,怕的不是贪官腐吏,而是掌控朝堂的权臣和手握兵权的武将,还有势力庞大,可以操纵局势的世家。”

  “而你们江家便是其中之一。”

  衡帝身子弱得很,说几句,便要喘一会儿,再咳嗽几下。

  待气息平复后,他再次沉声开口。

  “父母之爱子,莫不为之深计远谋。”

  “为了我李家社稷,为了太子日后登基时的朝局稳固,朕曾经想除了你们江家。”

  当真是君心难测。

  江箐珂万万没想到衡帝传她来会说这话。

  她立刻起身下跪。

  “江家世代忠心,对皇上,对李氏朝堂,从未有过二心。”

  “无论是曾祖父,还是祖父,还有儿臣的父亲,以及兄长和弟弟,一心只想替皇上,替李氏守住西延,抵抗异族入侵,保我大周山河完整,护大周百姓安居乐业。”

  “天地之心,日月可鉴。”

  衡帝轻笑了一声。

  “忠心之言,满朝文武日日言说,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朕身边的人,图的不过都是一个利字罢了。”

  衡帝声色沧桑且疲惫道:“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这人在高位坐久了,总会飘飘不知所然。”

  “太子妃也勿要怪朕的多疑之举。”

  江箐珂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

  衡帝又言。

  “你江家驻守西延太久,势力根深蒂固,又军力雄厚,不仅是朕,就连朝中大臣亦是多有言辞。”

  “且西延粮草军饷是每年国库支出的大头,多少人对这块肥肉虎视眈眈。”

  “想寻机取代你江家的人,又何止朕?”

  “今日朕言及此事,是想告诉太子妃,当初若非太子再三劝谏,西延江氏或许早已家破人亡。”

  “你欠太子一个人情,日后,望太子妃莫要辜负于他。”

  “待朕百年之后,定要助他守住帝位,稳住朝中局势。”

  江箐珂跪在那里,头垂得低低的。

  “父皇乃天命所归,春后必当龙体康宁,福寿绵延,万寿无疆。”

  明黄色的屏风后,传来几声轻笑。

  “哪来的万寿无疆。”

  衡帝怅然道:“纵然是一国天子,也不过是天地蝼蚁一只,生死百年,终有归去之时。”

  生死话题,多少有些无奈且悲伤。

  殿内又静了片刻后,衡帝慢声又道:“你叫他夜颜?”

  听到“夜颜”二字,江箐珂心头抽跳。

  她猛地抬头,满眼惊诧地看向屏风后那道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