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像条狗一样活着呗,谁让咱是亡国奴;不!得站起来反抗!-《制作金陵保卫战,玩家边哭边冲锋》

  漆黑的雪夜,寒风如刀,从矿工棚屋的每一道缝隙里嘶叫着灌进来。屋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角落里一小堆将熄未熄的火苗,火苗是用煤渣燃起的,挣扎着透出一点暗红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人间地狱的轮廓。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浓重的煤灰味、汗液馊腐的酸臭味、伤口溃烂的脓血腥味,还有角落里便桶散发出的恶臭,所有气味混合、发酵,凝固成一种黏腻的、几乎能附着在皮肤黏膜上的绝望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这是一个低矮、狭窄、如同兽穴般的工棚。

  四壁和顶棚是用歪扭的圆木胡乱拼凑,缝隙里塞着破布和枯草,但根本无法阻挡凛冽的寒风。地面是坑洼的泥地,即便在严冬也泛着潮湿阴冷的气息。

  几十个铺位——不过是两排简陋的通铺,铺着些发黑、板结、散发着霉味的枯草——挤满了蜷缩的人形。

  在靠近门口最漏风的一个角落,一个瘦削的青年蜷缩着,几乎将自己埋进那单薄破败、硬得像铁板一样的棉絮里。

  他身上的破棉袄比来时更加褴褛,几乎难以蔽体。风雪透过门缝,无情地抽打在他身上。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碗里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一团糊状、深褐近黑、冒着极其微弱热气的物体。

  那绝非人食——是粗糙磨碎的橡子面、霉烂的糠麸、或许还有极少量的磨碎的高粱壳,以及一些根本无法辨认的、可疑的深色碎末,被冷水随意一搅,半生不熟地凝结在一起。

  它散发出的气味,混杂着强烈的霉变、酸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饲料般的粗砺感,与棚屋内的恶臭交织,令人作呕。

  青年盯着那碗东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胃里因极度的饥饿而灼痛痉挛,但理智和生理上的厌恶却让他难以伸手。

  就在这时,一只枯瘦、脏污、几乎如同蒙着一层黑皮的骨架般的手,颤抖着,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手指甲缝里嵌满了洗不掉的煤黑,手背上布满了冻疮和新旧交叠的伤痕。那只手的目标明确,就是青年面前那只破碗里猪食般的东西。

  手指即将触碰到碗沿的瞬间,青年似乎出于本能,猛地抬手,一把攥住了那只枯瘦的手腕。入手处,只有一层冰冷粗糙的皮,包裹着硬得硌人的骨头,几乎没有一丝活人应有的温度与弹性。

  青年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上一张脸。那是一张几乎失去人形的脸,颧骨高耸得吓人,眼窝深陷如同两个黑窟窿,皮肤是缺乏营养的蜡黄色,却又被煤灰和污垢覆盖,嘴唇干裂翻卷,渗着血丝。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睛,在看向那碗食物时,流露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无法抑制的渴求光芒。

  被青年抓住,那中年矿工像是受惊的动物,猛地一颤,眼中闪过极度的慌乱和羞愧,他咧开干裂的嘴,露出所剩无几的黄黑色牙齿,发出一种极其苦涩又尴尬的气声!

  “对……对不住……太……太饿了……没……没忍住……”

  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被风雪的呼啸和棚屋内痛苦的呻吟喘息所淹没。

  青年看着他,那双因饥饿和寒冷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某种坚冰般的东西似乎融化了一丝。他沉默地看了那中年矿工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攥着对方手腕的手,接着,将面前那只破碗,往中年矿工的方向,轻轻推了过去。

  中年矿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滞了一瞬,随即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感激涕零的光芒,他不住地点头哈腰,语无伦次地念叨!

  “谢谢……谢谢……好人……谢谢……”

  他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碗捞到怀里,脏污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插进那团糊状物里,抓起一大把,猛地塞进嘴里,贪婪地、近乎疯狂地吞咽咀嚼,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粘稠的糊糊顺着他嘴角往下流,他也顾不上擦,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那形如枯槁的中年矿工,猛吃了好几大口,只是几口,就几乎咽下去小半碗,他那近乎疯狂的进食动作才稍稍减缓。

  他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他抬起头,似乎这时才想起这食物的归属,脸上再次浮现出浓重的羞愧。

  他看看碗里还剩下一半多的糊糊,又看看面前沉默的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碗小心翼翼地递了回去,声音带着恳求和后怕!

  “后生……还是……还是吃点吧……顶顶饿……一会儿……一会儿还得下矿呢!那群鬼子不会让咱们休息太久的!”

  他喘着粗气,深陷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奈和彷徨……

  “鬼子……鬼子不是人啊!根本不是人!都是畜生……”

  他声音颤抖,开始絮絮叨叨,像是要说服青年,又像是在宣泄自己的绝望!

  “鬼子要煤不要人。什么设备也没有,全靠两条腿硬扛。一车车乡民、战俘被赶进井口,每天十四五个钟头埋头苦干。连小孩儿也抓去拉土方,十来岁的孩子,就得在井下递工具,昨天,有俩小孩儿,掉石缝儿里再没出来。”

  “吃喝不用说,最差粗粮糊口,有时只能啃点煮烂苞米面团子。厕所不让随便去,上工前要脱光检查怕偷东西,“丢脸丢到姥姥家”。”

  “每次下矿,就是鬼门关里爬,阎王爷殿前转……井底下那个黑啊……还渗水……要是不小心塌了,里面的人,说没就没了……昨天,三号巷子又埋进去四个……挖都没法挖……直接就封里面了!”

  他干咳了几声,继续道,语气麻木得令人心寒。

  “上来也没好……躺不下两个时辰,监工的鞭子就又抽过来了……吃不饱,穿不暖,脚冻烂了也得下!病了?病了更好……直接扔“病号房”……那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直接拖西坡炼人炉……”

  “死人多得埋不过来,早期挖大坑填尸体,到后来干脆买焚尸炉往里面塞,活人半死不活也照烧不误。在西坡烟囱冒黑烟不停,有时候风向对着城镇,小孩哭,大人骂,都没人敢吭声。白天下矿之前,能远远闻见焦臭味,一阵阵呛鼻,不知多少魂魄飘散空中。”

  “看见老刘头没?就那边那个……”

  他努努嘴,指向棚屋更深处的黑暗!

  “咳血咳了半个月了,为啥硬挺着不敢报病?就是怕啊!怕抱病之后,直接去见阎王爷了!现在至少还能活命,可是活着……这也叫活着?能喘一口气……就得下井去刨煤!刨不够数?鞭子抽都是轻的……蔡把头那帮狗腿子……真往死里打啊!”

  “这些从关里来的狗汉奸,压根就没把我们当同胞!”

  青年的目光顺着他的示意,隐晦地扫过棚屋内那些蜷缩的、如同残烛般摇曳的生命,每一个都骨瘦如柴,面目模糊,眼中只剩下麻木的空洞或是对死亡的恐惧。寒风依旧在嘶吼,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中年矿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无意识的喃喃!

  “熬吧,熬一天算一天……早晚都得死……早死早超生!”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连牲口都不如啊!”

  青年默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似乎有某种冰冷的火焰在无声地灼烧,那火焰里,带着悲悯,更带着愤怒。

  他再次将碗推回到中年矿工面前,示意他吃完。

  中年矿工愣了一下,眼中再次涌出感激,不再推辞,低下头继续狼吞虎咽,只是速度慢了些许。

  等他终于将碗底最后一点残渣都舔舐干净,棚屋内似乎也到了某个时辰。外面传来了矿警粗暴的吼叫声和皮靴踢踹工棚门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青年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开口!

  “一会儿下矿……能见到老耿吗?”

  “老耿”两个字像是一把无形的锥子,猛地刺中了中年矿工!

  那中年矿工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碗底最后一点残渣沾在他干裂的嘴唇上,都忘了去舔。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年,里面翻涌着恐惧和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咕噜”声,仿佛那口唾沫是带着煤渣的砂石。

  他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拼命地、幅度极小地摇着头……

  “你…你找那个煞星干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音嘶哑,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栗!

  “后生,听我一句劝,离他远点!远远的!千万别沾上!”

  他下意识地左右瞟了一眼,尽管棚屋内昏暗嘈杂,人人自危,他还是像怕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听见一样,身体又蜷缩了几分。

  “矿里……矿里被他害死的后生,这个数都不止了!”

  他颤抖着伸出枯瘦的手指,足足伸出了十个手指头!

  “得有一百个了!”

  “好端端的年轻人,被他几句话蛊惑得热血上头,就想着逃跑…结果呢?啊?结果呢?!”

  他的情绪激动起来,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难以言喻的痛楚。

  “全都歇屁了!被鬼子抓回来,吊在井架上,活活让狼狗撕碎!扔进炼人炉烧得灰都不剩!就他!就他耿长生一个人还活着!你知不知道为啥?啊?”

  中年矿工猛地抓住青年的胳膊,手指冰冷得像铁钳,眼中充满了某种近乎迷信的恐惧和敬畏。

  “都说……都说他哥是关外那边的大官!是东北军里的厉害人物,正带着兵跟鬼子死磕呢!鬼……鬼子想拿他当筹码,逼他哥当汉奸!”

  “上一次,他被鬼子拖走,手指头……手指头都让鬼子用榔头一根根砸断了!让他写劝降信,他就是不写!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哼都不哼一声!”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既有恐惧,又有一丝极淡的、被深深压抑的敬佩。

  “他是条硬汉子,这点我认!骨头是真硬!鬼子几次三番地折磨他啊!用镐把抽、皮鞭甩、吊起来打、电棍夹手指……什么损招都用上了!但他就是不低头!他命也硬,那样都死不了,断了手指还得下矿刨煤!”

  “可是后生啊!”

  他用力晃了晃青年的胳膊,语气急切无比。

  “咱们有啥?咱们啥也没有啊!咱没那样一个哥哥,咱没那硬邦邦的靠山!鬼子对他还有点顾忌,对咱们……对咱们就是随手能捏死的蚂蚁!跟着他混,死路一条!咱得活着……哪怕像条狗一样,也得先喘着这口气啊!”

  他苦苦劝说着,眼中满是过来人的绝望和恳求。

  然而,他发现青年那双原本因饥饿寒冷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在听到这番话后,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反而像是被投入了火种的干柴,倏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锐利而坚定,几乎刺痛了中年矿工的眼睛。

  青年仿佛没有听到他后面那些关于“活着”的哀求,只是执拗地、压低声音再次追问,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那一会儿下矿,能看到老耿吗?”

  中年矿工一时语塞,张了张嘴,看着青年眼中那簇他无法理解、却令他心惊胆战的火苗,所有劝诫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还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工棚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破碎的木屑和冰冷的雪沫子一起灌了进来。

  刺骨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棚屋,吹得那点微弱的煤渣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两个穿着厚重黑色棉大衣、拎着皮鞭的矿警像两尊黑煞神一样堵在门口,凶厉的目光扫过棚内如同惊弓之鸟的矿工们。

  “妈的!都死透了吗?!滚起来!下矿了!!”

  一个矿警挥舞着皮鞭,抽打在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啪啪声!

  “磨磨蹭蹭的,都想吃鞭子是不是?!”

  呵骂声、皮鞭破空声、矿工们惊恐起身时带起的窸窣声、痛苦的呻吟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在一片混乱和压抑的恐惧中,那中年矿工被起身的人流裹挟着,不得不站起来。

  在经过青年身边时,他猛地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干裂的嘴唇凑到青年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绝望的气声飞快地嘶喃了一句!

  “能的!耿长生他们工棚……就在咱旁边那条巷子……我……我之前下矿的时候总能看见他……”

  他浑浊的眼睛最后深深地、充满担忧地看了青年一眼,像是要把他这“不知死活”的样子刻在心里。

  “但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声音被矿警更响亮的斥骂和皮鞭声淹没。

  “他脑子有病的!”

  “跟他扯上干系……真的会没命的!”

  “东北已经沦陷九年了,咱胳膊拧不过鬼子的大腿,咱得认清现实!鬼子在关内也是势如破竹,咱马上就要亡国灭种了,咱是不如牛马的亡国奴……”

  最后这句话,几乎消散在呼啸的寒风里。

  说完,他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佝偻着背,汇入了那行尸走肉般走向地狱井口的人流之中。

  那个青年,也被催促着起身。

  但是他的眼瞳中,依旧跳跃着火焰。

  他低声喃喃!

  “不,不是的,我们不是亡国奴!彻底投降了才是亡国奴!”

  “大夏绝不会亡!”

  “老乡,假如我们都投降了,都不去反抗,那些侵略者,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看,这是奴隶!这是亡国奴!”;可如果我们都站起来,都誓死反抗,我们的血肉,可以为这个国家筑成新的长城……白山黑水间,还有抗联,还有誓死抗战的人……我们会胜利的,你们会被解救的,迟早有一天,鬼子会被赶跑……你们会再次看到,塞北残阳,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