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儿童游戏图鉴(39)-《带着全宗门把恐怖游戏一锅端了》

  那天晚上,熄灯铃响过很久之后,江映月头昏脑胀地睁开了眼。

  她听着宿舍里起伏的呼吸声,静了会儿,轻轻地坐了起来,爬下床去。

  周围一片漆黑,江映秋的床上空无一人。

  江映月悄无声息地出了门,熟练地避开宿管的巡查,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翻了出去,落在了宿舍楼外侧的露台上。

  她看见江映秋背对着窗子,坐在露台边吹风。

  江映月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去,坐在了她的旁边。

  水泥台面冰得她一颤。

  她仰头看向天空,昏暗的云层压在乱山上,风将瘦柳吹得东倒西歪。雨水将落未落,空气有些发潮。

  夜风好凉。

  她忽地落下泪来。

  江映秋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你哭得好丑啊。”

  “我好像病了。”江映月说,“病得很重。”

  江映秋沉默了很久。

  “我也看见了。”她说。

  她缓缓地转过头,面朝向江映月。

  江映月呼吸一滞,一股寒气直窜心脏。

  只见江映秋那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竟涂着厚厚的油彩。鼻子上戴着一只红球,腮红鲜艳无比。

  小丑。

  “你……”

  江映月以为自己会害怕,会逃跑,会质问。

  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疼不疼啊。”

  “不疼。”

  两人又沉默了很久。

  “姐姐,我们回家吧。”江映月小心地摸了摸江映秋的脸,油彩像是直接从毛孔中长出的般,触感粗糙,抹也抹不掉。

  “这么多人出了事,这地方肯定有问题。”她语速飞快,“我们报警,去找医生,肯定能解决的。”

  江映秋说:“好。”

  几滴冰冷的雨水终于挣脱云层,砸在她们的脸上。

  “回家之后,你想干什么?”江映秋问。

  江映月:“报警,去医院。”

  江映秋失笑:“还有吗?”

  “喝一罐柠檬味的汽水。”江映月弯了弯眉眼,“好好睡一觉。”

  江映秋仰头看着天,雨水已经将她的秋衣浸透,有些发冷。

  “姐姐,”江映月忽然问。“如果有来生,你想成为什么?”

  “那我不要当人了。”

  江映秋张开手掌,风从指隙吹过,挟着雨水:“我想成为一缕,你跑起来时挟起的风。”

  “嗯?”

  “这样,我就可以用我短暂的生命,给你一个拥抱。”江映秋说,“然后坦然地走向死亡。”

  “咦,”江映月说,“你好肉麻啊。”

  江映秋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那双被油彩勾勒的眼睛,在稀薄的光线下,深得像两口井。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声音就被走廊里响起的脚步声月打断了。

  “谁在那里!”

  宿管的声音响起。

  江映月浑身一僵。

  如果被发现,她们将会迎来无比可怖的惩罚。

  她仓皇地看向江映秋。

  江映秋迅速站起身来,拉住旁边的排水管,朝江映月伸出手:“走。”

  宿管的脚步声像是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江映月看着那根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管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姐……”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太疯狂了。

  “相信我,这管子结实得很。”江映秋笑了起来,“我从这里走过很多遍了。”

  “谁在那里!”

  窗户的锁孔里插进了钥匙,开始缓缓转动。

  江映月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江映秋冰凉的手掌。

  “跟着我!”

  江映秋低声命令。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另一只手抓住冰冷湿滑的排水管,敏捷地翻过露台边缘,双脚踩在下方的管道接口上,身体悬空在外。

  江映月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颤抖着抓住水管,有些笨拙地翻了出去。

  手中的排水管冰冷无比,江映月的手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脚下悬空,只有一根摇摇晃晃的管子支撑。

  “走,别往下看!”

  江映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江映月咬紧牙关,凭着本能跟着向下爬。

  手指被锈蚀的金属刮破,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移动,水管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脱离墙体。

  就在她们下降到二楼高度时,楼上露台突然亮起刺眼的手电光柱!

  “亲爱的孩子们,”宿管欢快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你们在哪里呀?”

  “跳!”下方的江映秋猛地开口。

  她率先松开了手,直接落向下方的灌木丛!

  江映月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跟着松了手。

  砰!

  一声闷响。

  江映月听到了枝叶断裂时,清晰的噼啪声。

  她们并没有直接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而是砸进了楼下绿化带下,一片茂密的冬青丛里。

  枝叶起到了极大的缓冲作用。

  江映月浑身剧痛,裸露的皮肤被尖锐的枝叶划出无数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起来!”

  江映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自己也摔得不轻,面上丝毫不显,利落地从地上爬起,用力将江映月也拽了起来。

  楼上,传来宿管的喝问。

  “什么声音?!谁在那儿?!”

  探照灯的光柱猛地扫了下来!

  “跑!”

  江映秋低吼一声,紧紧攥着江映月的手腕,拖着她猛地冲出了冬青丛,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冷雨瞬间泼了满脸,呛得让人窒息。

  脚下是湿滑的积木地板,身后的光柱仍不依不挠地在她们刚刚停留的地方来回扫射,格外骇人。

  江映月什么都来不及想,大脑一片空白。

  风在耳边呼啸,夹杂着冰凉的雨水,刮得脸颊生疼。

  她快要喘不上气来,四肢也冰凉发沉。被江映秋死死拉着,几乎是拖拽着往前冲。

  她们穿过荒废的后花园,踩过积水的洼地,溅起冰冷的水花。

  江映秋的头发完全湿透了,黏在脸颊和脖颈上,那身单薄的秋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分明的脊背线条。

  江映月拼命喘着气,仰头去看她。

  她脸上鲜艳的小丑油彩,在微弱的路灯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又格外……

  耀眼。

  像一面破碎的、却仍在疯狂燃烧的旗帜。

  她跑得好快啊。

  就像真的能跑出去一样,

  江映月想。

  姐姐真的在制造风,真的在拥抱风。

  江映秋回头,对上她愣愣的眼神,不由得笑了起来。

  她喘了口气,笑着问:“你在想什么呢,好呆。”

  江映秋说:“自由。”

  这个词从未如此具体。

  它不是柠檬汽水,不是安稳的睡眠。

  它是此刻灌满口腔的冷风和铁锈味,是剧烈到疼痛的心跳,是几乎要断裂的呼吸。

  是姐姐紧紧抓着她、冰冷又滚烫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