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内心战-《浮动地狱》

  他珍重狡黠的脸上,目无表情,任谁也不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他连一点的从容或者感慨都不显示在脸上,似乎有意不让人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快感或者痛快的感觉。

  既然他的脸一片死沉,让人见不到丝毫生机,就像没打开的苦瓜就看不见里面的苦瓜瓤什么颜色是大是小。

  箫飒的余光从他脸上卸下游移到了中心,他的精神乃至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人群中央,看着他们轻盈的步伐和扭动的腰肢。

  这下该怎么办呢?小小的东西却能挡住很大范围的视野,箫飒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自凌沉脸上的土壤上看不到一朵绽放的鲜花,以及任意一朵枯萎的青草。

  这让打算依据凌沉的表情做出重大选择的箫飒该如何是好,他已经不准备袖手旁观,是那日山竹的话点醒了他,他不能再像个被按部就班的玩偶,坐以待毙等着主人来拨弄他,简单的快乐不能总是要求别人施予,应该依偎自己自食其力的争取。

  可是在凌沉强大的安之若素的气场下,仍有一丝几乎不可预见的阴霾被箫飒抢夺了,虽然这也许是箫飒的误判,但是他看见了不是吗?

  他发现凌沉也在端详什么,并且是个让他痛心疾首的难题,不然他也不会假装镇定,像个冰冻人存在着,内心却躁动得不得了。

  他通常是位摒弃别人从他眼里看见什么心声的人,以往连细微末节的心理状态也不向人吐露,今夜他却大胆的、无所谓无所顾忌的承认他眼睛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的跳动。

  话说他没亲口让人盯着他眼睛查看,但他眼里真的有深沉而忌讳的话题,箫飒看见了相当于没看见,因为这个感情像稍纵即逝的烟火,只在天空盛开一刹那,像流星一闪而过,于后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再也不曾出现。

  他的金眸重新被乌黑的物质污染,于是箫飒的眼里也只能够看见一望无际的黑暗,抓不到光明的所在,更勘探不了凌沉的心意为何。

  凌沉的状态和箫飒的状态八九不离十,他想去做一件大事,他和箫飒并肩作战这么久了,他们之间有着密不可分但不幼稚的情谊,他很想取得他的信任和首肯,这样做起这件事来他才有底气,才能像一棵树能立得住,不然他和一只淹死的鱼有什么分别。

  两个人风风雨雨相互扶持和渗透走来的这几个月,辛酸苦辣彼此分着品尝,跨过的挫折和关卡数不胜数,他要动手做一件箫飒理所应当会劝阻的事情,当然想先询问他这位好兄弟觉得怎么样。

  可是又因为这件事过于复杂,牵连出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了,他一开口说出真相话,可能导致两个人的决裂。

  凌沉要慎重对待,他不能临场发挥,他必须深入遐想,让发散的思绪老实一点,让他专注在某个问题上面,令偶尔的间发的心惊肉跳加快平和下来的速度。

  箫飒向他投来目光前,凌沉便已经用余光凝视着箫飒寒冰般固执的面容了,他多想从他脸上勘察到更多隐含的愁绪,将他们组合起来拼凑成箫飒的立体心情,宽恕他的无能为力,他自知箫飒心跳的曲线很波折,却全然不知箫飒的情绪为何如此不安和波动。

  箫飒被一条线分割的眼神,和破晓时天边与山间横出来的那道白光不同,更加像是傍晚前太阳落山后的最后一束余晖,昏暗的恍惚的贴着山脊线照着乌漆麻黑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往前推移,这条光线逐渐的暗下去,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找不到亮光的所在,这也许就是他眼神的光景,凌沉看不透那条光线是何含义。

  凌沉还在纠结,他还想从箫飒深奥的表情中分析出条理分明的各类情感,读懂他在为什么感到忧忡,可惜他的大脑神经断了弦或是生锈了,他的一种轻微的或沉重的思想凌沉都解读不了。

  箫飒写在面上的浅层内容言尽于此,下面严谨丰富的感情像在装神弄鬼,时隐时现,似有似无。

  每当他抓到一个特定的真实存在的表情,下一秒就被那条白线勒断了,是那条从他眼里消失的白线,他又回来阻扰人了,仿佛和凌沉开玩笑说箫飒就言尽于此,你还想知道什么就问他去吧!

  当老练的箫飒好像发觉到什么不对劲,亦或是有天平往一边倾斜的不对称预感,用余光瞟向凌沉的瞬间,他怵惕了一下,像缩头的乌龟,将贴在他脸上快要凝固的炽热目光缩了回去。

  拉长的视线卷回来后,凌沉心里的忐忑仍没有减退,大脑被一波一波紧张的电流刺痛。

  他感觉心里头有个钟摆,时不时的动几下,而且是突然的、意外的,每次都要把人吓到才算数。

  他胆战心惊地回顾着箫飒余光扫上来的刹那,希望箫飒没能看见他在此之前都在观察他打量他,对一个熟悉的人这样做似乎是很不正常而又刺激的行为,不然此举也不会这般强劲的拨动他的心跳。

  这个时刻他的眼神一定很不淡定,眼眸里晶莹的液体绝对在洄游冲抵,这鲜明的展示了他内心的激荡和猛烈的情感冲突。

  凌沉有意克制眼神变得不那么彷徨,最好能美好得像个用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编织出来的花圈一样,不仅好看而且有新鲜的芳香。

  但是他做不到,他没紧急抢救的办法,让紧促呼吸和心跳一瞬间冷静下来,所以他矫揉造作故作玄虚的眼神指定很搞笑很别扭吧,就像天上的云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上帝扭成小女孩的辫子。

  也许是一秒内,这是凌沉眼神里万物复苏的一秒,也是万物生光辉又递次走向衰亡的一秒,一秒内发生的变化足以让凌沉死亡后再次复活。

  一秒后,他凭借着良好的心理素质,顽强的意志和全神贯注要求的从容成为一堵他能依靠的城墙。他蹲踞在墙脚中,在那阴暗孤独的环境中,连又冷又硬的墙也能为他提供保护的作用。

  得益于凌沉出色的伪装技巧,他找到了可以背靠蹲着的墙,用手抱住双膝形成自我保护的防护盾,寒冷再也无法清洗他的骨髓,他有微不足道但有总比没有好的温热烘焙着他虚弱的心。

  在箫飒和外人看来,他的不镇静是匆匆掠过的一秒,那短短的眨眼的一瞬,发生了对凌沉来说隐藏和保密俱佳的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