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南北榜案起纷争-《中国野史大甩卖》

  洪武三十年(1397年)的春天,应天府贡院外的杏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雪。榜单贴出来那天,黑压压的举子们挤破了头,可等看清上面的名字,人群突然静得可怕——五十一个上榜的,竟全是南方人。

  "凭什么?"一个山东举子把手里的笔墨扔在地上,墨汁溅了围观者一身,"咱北方人就没一个中举的?这里面肯定有鬼!"

  这话瞬间点燃了火药桶。北方举子们拥到贡院门口,有的撕榜单,有的拍着胸脯喊冤,还有人捡起砖头要砸大门。

  这年的新科状元,是福建闽县人陈安。他正穿着红袍,戴着簪花,等着参加琼林宴,却被外面的喧哗搅得坐立不安。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少爷,不好了!北方举子闹起来了,说主考官偏袒南方人!"

  陈安心里咯噔一下。他参加会试时,确实觉得考题偏难,尤其是那道关于"《诗经》草木考"的题目,南方学子从小接触这类典籍多,北方学子怕是有些吃力。但要说舞弊,他是不信的——主考官刘三吾是洪武朝的老臣,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连朱元璋的面子都敢驳。

  刘三吾此刻正在礼部衙门里焦头烂额。北方举子的联名诉状堆成了山,上面的血指印触目惊心,还有人在状纸上写:"南人尽占科场,我朝何以统御天下?"这话戳中了要害——明朝虽定都南京,但北方是抵御蒙古的前线,要是寒了北方士子的心,江山怕是不稳。

  有人劝刘三吾:"大人,要不就加录几个北方举子,平息了事?"刘三吾把胡子一翘:"取士当论才学,岂容徇私?我宁可得罪众怒,也不能坏了朝廷规矩!"

  朱元璋收到奏报时,正在御花园里摆弄他的盆栽。这些年他搞严刑峻法,杀贪官、灭功臣,就是想让天下人服服帖帖,可没想到一群举子敢在京城闹事。他把奏疏往地上一摔,青瓷花盆被震得嗡嗡响:"一群酸儒,竟敢质疑朝廷取士!"

  但朱元璋毕竟是老狐狸,他盯着榜单看了半晌,突然问身边的太监:"刘三吾是哪里人?"

  "回陛下,湖广茶陵人。"

  "副主考白信蹈呢?"

  "南直隶常州人。"

  朱元璋冷笑一声:"难怪全取了南方人,怕是有私心吧!"

  他当即下令,让侍读张信、侍讲戴彝等十二人重新审阅落卷,务必选出几个有才华的北方举子。可张信等人看了半天,连连摇头——北方举子的卷子确实差些,有的甚至连题目都没审清,实在没法录取。

  有个叫尹昌隆的北方举子,见复查结果还是没自己的名字,急得在宫门外哭喊:"陛下!南人仗着文才欺辱北人,难道我朝要成南人的天下吗?"这话传到朱元璋耳朵里,彻底激怒了他。

  洪武三十年五月,朱元璋突然下旨:刘三吾、白信蹈"私其乡党",被革职充军;张信等复查官"朋比为奸",凌迟处死;新科状元陈安更惨,因为曾为刘三吾辩解,被定为"交通考官",刚当了二十天状元,就被押到闹市腰斩。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朱元璋亲自阅卷,重新录取了六十一名举子,这次全是北方人。放榜那天,北方举子敲锣打鼓,南方举子却垂头丧气,史称"春夏榜案",也叫"南北榜案"。

  《明史》里记载这事时,只用了"帝怒,悉诛信等,戍三吾于边"寥寥数语,但野史里记载着更多细节。《客座赘语》说,刘三吾被充军时,背着一箱子书上路,走到半路,有个北方举子偷偷给他送了袋干粮:"刘大人,您是冤枉的,俺们心里清楚。"刘三吾叹着气说:"老夫死不足惜,只可惜了朝廷的取士公道啊!"

  还有个说法更离奇:陈安被腰斩后,身首异处却没死透,用手指在地上写了个"冤"字,血流成河。朱元璋听说后,夜里总梦见一个红衣状元向他索命,吓得赶紧追封陈安为"文烈公",还在贡院里立了块"公正取士"的石碑——只是这石碑,怎么看都像块遮羞布。

  这场科场案,表面是南北之争,实则是朱元璋的政治谋略。明朝初年,南方经济文化比北方发达,科举中榜的南方人占绝大多数,北方士子心里早就憋着股气。朱元璋借着这场风波,既敲打了南方士族,又笼络了北方人心,一箭双雕。

  但他没想到,这事竟成了后世"南北分榜"的开端。到了洪熙年间,朝廷正式规定:会试录取名额中,南方占六成,北方占四成,后来又加了个"中卷",给四川、云南等西南地区留了名额。这种按地域分配名额的制度,一直延续到清朝。

  洪武三十年的冬天,应天府贡院的雪下得特别大。有个落榜的南方举子在墙上题了首诗:"杏花三月红,槐花九月黄。同是笔耕客,何分南与北?"第二天,这首诗就被人铲掉了,换上了朱元璋亲笔写的四个字:"为国取士"。

  很多年后,有个叫李东阳的北方举子考中状元,他在谢恩表中写道:"臣北人也,幸沐圣恩,得列科甲。"皇帝看了笑道:"天下士子,皆是朕的子民,不分南北。"只是这话,听着总有些言不由衷。

  当最后一场琼林宴的酒喝干,新科进士们带着皇帝的赏赐走出宫门时,没人注意到贡院角落里,有个穿旧棉袄的老秀才正在偷偷抹泪。他是山东人,考了一辈子科举,始终没中,此刻正望着"南北分榜"的告示,喃喃自语:"学问这东西,难道也分南北吗?"

  寒风卷着雪花,把他的话吹散在空荡的巷子里,只留下贡院的红灯笼,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这场科场案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