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妖乱四起,王者回归-《红尘修行:证道之路》

  茶馆的喧嚣,柳如烟远去的背影,都如同被投入湖中的石子,在我那古井无波的心湖中,漾起一圈涟漪,随即又迅速归于平静。

  我回到了那间,我生活了八年的小院。

  院子里,石桌依旧,石凳依旧,只是少了一个,能与我对饮,说一说心里话的人。

  林念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些微变化,他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为我添上了一杯热茶,然后便回到房中,继续温习他的功课。

  我坐在院中,从午后,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我没有修炼,也没有思考。

  我只是,在感受。

  感受,月光洒在身上的清冷。感受,晚风拂过脸颊的温柔。感受,丹田之内,那两颗截然不同,却又完美共存的元婴,随着我的呼吸,吞吐着这方天地的灵气。

  灵力元婴,温润厚重。它是我与这片红尘,最深的羁绊。它让我的力量,有了温度。

  星力元婴,冰冷孤傲。它是我斩断过往,超越宿命的利剑。它让我的守护,有了锋芒。

  这两股力量,不再冲突,不再对立。

  它们,通过我识海中那棵,以三世经历为养料,长成的“道树”,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圆融与和谐。

  我,从未感觉如此刻这般,强大。

  也从未感觉如此刻这般,平静。

  力量,不再是让我迷失的毒药,也不再是我逃避的枷锁。它,只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我的手,我的脚。我可以,用它来扶起一个跌倒的孩童,也可以,用它来碾碎一颗挡路的顽石。

  用,还是不用。

  如何用。

  全在我一心。

  第二日,清晨。

  我依旧如往常一般,早早起身,为林念,准备好简单的早饭。然后,送他去学堂。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念,背着书箱,走在我的身侧。他比去年,又长高了不少。少年的身形,已初具几分挺拔。

  “先生,”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昨日那位……白衣女侠,是您旧时的仙缘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好奇。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他的眼中,没有八卦,没有探寻。只有,纯粹的,对我的关心。

  我笑了。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一位,很久没见的朋友。”

  “那她……”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替他回答了那个,他没有问出口的问题,“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林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追问。

  因为,他知道。

  无论我走的是哪条路,他,都会在我身边。

  将他送到学堂门口,看着他与其他孩童们,嬉笑着,打闹着,走进那扇承载了他们未来的大门。

  我的心中,一片安宁。

  这就是,我选择的路。

  平淡,琐碎,却,真实。

  然而。

  天道,似乎并不想,让我这般,轻易地,过上这安稳的日子。

  就在我转身,去集市买些菜蔬后。

  一只,由灵气构成的,通体散发着淡淡青光的纸鹤,扇动着翅串,歪歪扭扭地,从天边,向着我,飞了过来。

  它的身上,带着一股,我熟悉的气息。

  龙虎山,张应韶天师。

  我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龙虎山最高等级的“青鸟传书”。非遇,天倾之祸,绝不会动用。

  纸鹤,飞到我的面前,力竭般地,停了下来。

  它的翅膀上,竟带着一丝,被魔气灼烧过的,焦黑的痕迹。

  我伸出手。

  纸鹤,化作一道青光,融入我的眉心。

  一段,急促,而又充满了疲惫的声音,在我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清扬师弟,见字如面。西北,危急!”

  “月余前,甘凉、宁夏一带,数个游牧部族,受光明教妖人蛊惑,并发动叛乱。其势,如燎原之火,旬日之间,连破数座卫所,屠戮军民,数以万计!”

  “叛军之中,混有大量被魔气侵染的妖兽,凶残异常。大明边军,节节败退,死伤惨重。戚帅麾下精锐,亦被拖在此地,难以寸进!”

  “我正道联盟,已遣出百名弟子,前往相助。然,那魔气,诡异无比,不仅能侵蚀妖兽,更能,污人心智。我联盟弟子,已有多人,或伤,或……堕。”

  “清扬师弟,贫道知你八年前,心灰意冷,不愿再问世事。然,此次妖乱,非同小可。其背后,有魔渊之影。其惨烈,远胜往昔。若任其蔓延,恐将动摇国本,使神州陆沉,百姓再遭涂炭!”

  “贫道,恳请师弟,能以苍生为念,出山,相助!”

  “西北,亿万生灵,翘首以盼!”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我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手中的菜篮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青菜豆腐,滚落一地。

  西北……妖乱……光明教……魔渊……

  一个个,冰冷的,充满了血腥味的词语,像一柄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

  那股,刚刚才平复下去的气血,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了起来!

  我脑海中,浮现出的,不是什么亿万生灵。

  而是,林念的脸。

  是,张大娘,王大哥的脸。

  是,青石镇,这所有,鲜活而又脆弱的生命。

  我好不容易,才为他们,寻来了一方,可以暂时避风的港湾。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西北失守,魔焰滔天,席卷天下。

  这江南小镇的,平静与安宁,又能,维持多久?

  我的眼中,那份,刚刚才沉淀下来的平静,渐渐地,被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光芒所取代。

  我,缓缓地,蹲下身。

  将那些,散落在地的青菜豆腐,一根根,一块块地,重新捡回了篮子里。

  我的动作,很慢,很稳。

  然后,我提着篮子,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西北,甘凉边境。

  一处,被魔气侵染的寸草不生的荒山之上。

  月,是血红色的。

  风,是腥臭的。

  呜咽的风声,卷起地上的黑沙,打在人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

  一座由人类与妖兽的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的军帐,矗立在山顶。

  军帐之中,灯火通明。

  但那灯火,却不是寻常的烛火,而是一簇簇燃烧着幽绿色的,鬼火。

  鬼火,照亮了帐内的一切。

  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大明西北疆域的地图。地图上,插着数十面代表着叛军的黑色的旗帜。

  那些旗帜,已经深入了大明腹地,如同一根根钉入肌体的毒刺。

  地图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

  他很高很瘦。

  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容。

  只有一双眼睛,在鬼火的映照下,闪烁着,猫头鹰一般幽绿色的诡异的光芒。

  他,正是这次西北妖乱的幕后策划者。

  光明教,新一代的智囊与使者。

  莫玄。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颗,由人类头骨,打磨而成的酒杯。

  酒杯里盛满了,鲜红的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血液。

  “大汗。”

  莫玄,转过身,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坐在主位上的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是这次叛乱的部族首领,自称“平天大汗”的,阿古拉。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由不知名妖兽的皮毛制成的铠甲。他的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贪婪与暴虐。

  他的修为,在魔气的催化下,竟也达到了金丹中期的境界。

  “军师。”阿古拉,接过酒杯,将里面的血液,一饮而尽,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舒畅的,声音。

  “还是,大明那些细皮嫩肉的‘两脚羊’的血,喝起来够味!”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军师,我们下一步该打哪里?是那固原城,还是直接挥师南下,去那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长安?”

  他的眼中充满了对财富与土地的无穷的渴望。

  莫玄看着他,那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蠢样。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察的鄙夷与不屑。

  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充满了蛊惑。

  “大汗,莫急。”

  他走到地图前,伸出一根如同枯枝般干瘦的手指。

  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是戚家军,主力大营的所在。

  “大明朝廷,最精锐的戚家军就驻扎在这里。”莫玄,幽幽地说道,“他们就像一根,钉在这里的钉子。我们若绕过他们,直取长安。他们便会像一头恶狼,从背后狠狠地咬断我们。”

  “那,依军师之见?”阿古拉,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莫玄,笑了。

  那笑容,在鬼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怖。

  “我们要拔掉这根钉子!”

  “什么?”阿古拉,猛地站了起来,“军师,你没疯吧!那可是戚继光!是那个在东南杀得倭寇闻风丧胆的,杀神!他手下的兵都是百战余生的虎狼!我们,虽然,有军师您赐予的魔神之力,但要跟他们硬碰硬,恐怕……”

  “谁说,要跟他们硬碰硬了?”莫玄摇了摇头。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张地图。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越过了整个西北。

  投向了那遥远的东南。

  投向了,那片烟雨朦胧的江南。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残忍的微笑。

  “大汗,你以为,我策划了这么大一场戏。”

  “请了这么多演员。”

  “搭了,这么大一个舞台。”

  “为的,真的,只是这区区几座城池吗?”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飘渺与诡异。

  “不。”

  “我,在等的,是我的老朋友。”

  “一个,八年不见的老朋友。”

  “一个,本该早就死了,却还活得好好的,‘护国真君’。”

  “我,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莫玄,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地图上,戚家军大营的位置。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落入自己陷阱的猎物。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

  “看着,他最看重的这支大明的脊梁。”

  “是如何在我布下的‘万魔血祭大阵’之中,一点一点地被腐蚀,被吞噬,最终,变成一群只知杀戮的活尸。”

  “我要让他再次体会到,那种眼睁睁看着重要之物,在自己面前毁灭,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我要让他在无尽的痛苦与悔恨之中,彻底堕落!”

  “然后,再由我亲手,将他了结。”

  阿古拉,听着莫玄的话。

  只觉得,一股,比魔气还要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个笼罩在阴影中的男人。

  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个男人,不是人。

  他,是个疯子。

  是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疯子!

  青石镇,小院。

  我已经将菜篮放回了厨房。

  我走进了我的那间柴房。

  打开了那个,我尘封了八年的小小的衣柜。

  衣柜里空荡荡的。

  只有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青色道袍。

  和,一柄静静躺在角落里,早已蒙上了灰尘的“青锋”剑。

  我,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剑鞘上的灰尘。

  然后,我缓缓地将它抽了出来。

  “铮——”

  一声久违的清越的剑鸣,在寂静的柴房中响起。

  剑身依旧光亮如新。

  映出了我此刻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了“林凡”的平和。

  也没有了“星陨”的疯狂。

  只有,一片如万载寒冰般的冷静。

  我,脱下了身上那件,穿了八年的儒衫。

  换上了那套青色的道袍。

  衣还是那件衣。

  但人却已不是,那个人了。

  我将“青锋”剑,重新背回了背上。

  然后,走出了柴房。

  林念已经下学回来了。

  他正坐在石桌旁等我。

  看到我这一身,脱胎换骨的装束。

  他,愣住了。

  “先生……”

  “念念。”我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

  “为师,要出一趟远门。”

  “去,杀几只不长眼的苍蝇。”

  我的声音很平静。

  但林念却从那平静之下,听出了一种让他心惊肉跳的肃杀之气。

  “先生,您……”

  “放心。”我笑了。

  “我很快就回来。”

  “回来,看你金榜题名。”

  说完,我没有再给他追问的机会。

  我转过身向着院门外走去。

  我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

  我的身影,依旧在小院的门口。

  然而。

  下一刻。

  我的身影,便如同一缕被风吹散的青烟,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原地。

  仿佛我从未出现过。

  林念,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许久。

  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他跑到门口向着外面张望。

  街上,人来人往。

  哪里还有我的身影。

  “先生……”

  他的眼眶红了。

  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失落与不安,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有一种预感。

  那个陪了他八年的教书先生。

  那个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的林凡。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而归来的。

  将会是另一个,他所不熟悉的存在。

  是,那个能让白衣女侠为之落泪。

  能让天地为之变色的。

  真正的。

  林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