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又见故人-《百年家族:百战求生》

  又见故人

  蓝姆迦的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红彤彤的,

  宛如一个羞涩的少女,

  慢慢地露出了她那红彤彤的脸庞。

  就在这时,

  全连的弟兄们被古之月那响亮而清脆的哨音唤醒,

  一个个睡眼惺忪,

  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昨天的一场暴雨,

  让营房前原本就不平整的泥地,

  瞬间变成了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地,

  仿佛是被人精心调制过的稀粥一般。

  然而,尽管脚下的烂泥已经没过了脚踝,

  弟兄们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

  在这片烂泥中进行折返跑训练。

  就在大家都专注于跑步的时候,

  突然,孙二狗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

  猛地刹住了脚。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而那带着哭腔的河南话更是让人心里一紧:

  “连长!坏了!

  咱上周六在上海餐馆吃的那桌酒席,

  白老板的账还没结呢!”

  正在纠正赵大虎持枪姿势的古之月听到这话,

  手不由得一抖,

  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愕。

  他瞪大眼睛,

  看着孙二狗,

  苏北话里透着一股狠劲:

  “你咋现在才想起来?”

  孙二狗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

  一边焦急地解释道:

  “昨儿被关副官泼了冷水,

  脑子都糊成浆糊了!

  刚刚跑圈的时候,

  我闻到路边早点摊飘来的葱油香,

  突然就想起白老板攥着账单,

  追咱们车屁股的样子……”

  这时,徐天亮甩着湿漉漉的金陵话,

  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慢悠悠地凑了过来:

  “我说孙二货,你这记性可真够差的啊!

  昨天被关副官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

  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他一边说着,

  一边用力地拍了拍孙二狗的肩膀,

  脸上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然而,话音未落,

  他突然收起了笑容,

  一脸严肃地说道:

  “不过呢,咱们可绝对不能学那些印度阿三,

  吃霸王餐不说,

  还拿着警棍去敲华侨的脑袋。

  这种事情,咱们可干不出来!

  下午我带上两个弟兄,

  去趟餐馆,

  就说咱们连的账,

  早晚都得给人家结清了,

  不能欠着!”

  赵大虎在一旁听到这话,

  立刻兴奋地插话道:

  “徐排长,你可不能一个人独吞啊!

  算我一个!

  我正好想去尝尝白老板家的酱肘子呢,

  前几天就没吃够!”

  他的东北口音中透露出一股豪爽之气。

  赵二虎见状,

  连忙在赵大虎的腰眼上狠狠地捅了一下,

  没好气儿地说:

  “你拉倒吧!

  就你那酒量,再去的话,

  恐怕得把裤腰带都押在那儿啦!”

  众人听了,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就连脚下踩着的泥泞土地,

  似乎都因为这阵笑声而变得轻快了一些。

  就在大家闹腾得正欢的时候,

  一辆威利斯吉普突然疾驰而来,

  车轮子在泥泞中飞快地转动着,

  溅起了一片泥浆。

  紧接着,关副官的吉普车也“突突”地开了过来,

  车轮子同样毫不留情地碾过泥浆,

  溅起的泥水四处乱飞。

  关副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

  手里握着那根标志性的文明棍,

  不停地敲打着车顶,

  发出清脆的声响:

  “古连长,别磨磨蹭蹭的!

  孙师长有令,

  下午去机场接新兵。

  这批可都是宝贝疙瘩,

  全国挑出来的初中以上文化的学生兵,

  ‘十万青年十万兵’懂不懂?

  要是少了一根汗毛,

  你们全连去给老子挖战壕!”

  关副官扯着嗓子喊道,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着,

  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

  古之月站在原地,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关副官那双油光锃亮的皮靴,

  心里却像打鼓一样,

  七上八下的。

  他暗自嘀咕:

  “往常接新兵不都是三营部派辆破卡车去就行了吗?

  今儿个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关副官居然亲自来传令,

  还把‘初中文化’四个字咬得那么重,

  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啊……”

  古之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关副官。

  只见关副官戴着一副墨镜,

  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的,

  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那挺括的军装布料在风中沙沙作响,

  似乎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显摆劲儿。

  “副官您放心,”

  古之月赶紧敬了个礼,

  操着一口苏北口音说道,

  “咱连就是拿牙咬,

  也肯定把人给您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他的话语中虽然透着几分谨慎,

  但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他的决心。

  赵大虎一脸凶相地嚼着槟榔,

  他那满口钢牙将槟榔咬得嘎吱作响,

  仿佛要把这坚硬的果实嚼碎一般。

  槟榔的汁水在他口中四溅,

  与他那粗犷的东北腔调交织在一起,

  让人不禁想起东北那广袤的黑土地和豪爽的民风。

  “整!念书的娃娃能扛得动枪?”

  赵大虎不屑地说道,

  言语中透露出对这些学生兵的轻视。

  一旁的关副官听了赵大虎的话,

  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对赵大虎的看法表示认同,

  毕竟在他看来,

  这些文质彬彬的学生兵,

  怎么可能像真正的军人那样勇猛善战呢?

  车子在掉头时扬起了一片尘土,

  尘土中还隐约飘来,

  关副官哼唧的半句美国爵士乐。

  那调子跑得比赵大虎的东北秧歌还要离谱,

  让人不禁哑然失笑。

  下午的蓝姆迦机场热得像个蒸笼,

  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连沥青路面都被晒得发软,

  人走在上面,

  鞋底仿佛都要被黏住似的。

  古之月带着他的弟兄们在停机坪边上等待着,

  远远地,他们就看到一架漆着青天白日徽的运输机,

  嗡嗡作响地飞了过来。

  飞机的机翼下还挂着几滴没有干透的雨水,

  在阳光的照耀下,

  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舱门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的汗臭和机油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群穿着灰布军装的年轻人,

  从机舱里走了出来。

  这些年轻人看起来都很年轻,

  不少人手里还紧紧攥着书本,

  似乎对知识的渴望依然没有被战争的硝烟所磨灭。

  “连长,您看那儿!”

  突然,徐天亮捅了捅古之月的腰,

  用他那带着惊讶的金陵话说道,

  “那光腚猴子是不是你师兄啊?”

  古之月眯起眼睛,

  定睛望去,只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有一个瘦高个正甩开膀子,

  口吐芬芳地骂骂咧咧着。

  这不就是当年在苏州河宫记烧饼铺的大公子许长生吗?

  只是如今他已改名为许保国。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许保国的身旁,

  竟然还站着一个戴着礼帽的青年人。

  那青年人身着一袭黑色西装,

  手中夹着一根雪茄,

  正悠然自得地吞云吐雾。

  古之月定睛一看,

  心中不由得一紧,

  此人竟然是军统的牛新河!

  就在这时,许保国突然瞥见了古之月,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远远地就挥舞着胳膊,

  像只兴奋的大猩猩一样,

  朝古之月跑了过来。

  他身上的灰布军装领口大敞着,

  胸口处的一道狰狞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古师弟!”

  许保国跑到古之月面前,

  气喘吁吁地喊道,

  “可算让我见到亲人啦!

  自从从军校毕业以后,

  老子在渝城可真是蹲了半年的冷板凳啊!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去蓝姆迦受训的名额,

  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说着,他也不顾古之月的反应,

  上来就是一拳砸在古之月的肩膀上,

  疼得古之月直咧嘴。

  而此时,牛新河则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的礼帽压得低低的,

  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古连长,好久不见啊!

  咱们都有一年多没见了吧?”

  他悠然地吐出一口烟,

  那雪茄的味道在机场的热气中弥漫开来,

  直熏得古之月的鼻子发皱。

  古之月强忍着那股刺鼻的味道,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回应道:

  “牛中尉,确实好久不见了。”

  牛新河似乎没有察觉到古之月的不适,

  继续说道:

  “这次上头派我来盯着这批学生兵,

  听说里头有几个留过洋的,

  精通英语和法语,

  那可都是宝贝苗子啊!”

  古之月心中一紧,

  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那点可怜的文化水平,

  顿时有些自卑起来。

  他的苏北话也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牛兄弟,您说笑了,

  我就是个大老粗,

  哪懂得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古之月一边说着,

  一边紧紧地盯着牛新河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那双眼就像被冰水淬炼过一般,

  冰冷而锐利,

  让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在江堤上看到的蛇,

  那蛇藏匿在枯黄的草丛中,

  不时地吐出信子,

  透露出丝丝寒意。

  然而,一旁的许保国并没有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变化,

  他依旧大大咧咧地拍着古之月的肩膀,

  兴奋地说道:

  “老古,你不知道啊,

  我在国内就听说了,

  蓝姆迦那地方可气派了!

  美国人的罐头可以随便吃,

  皮鞋都是油光锃亮的呢!

  老子这次可算熬出头了,

  等受训完了,

  怎么也能混个营长当当..."

  他的话突然被牛新河咳嗽打断,

  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古之月定睛一看,

  只见几个身着英国军装的大兵,

  正气势汹汹地推搡着几个学生兵。

  那些学生兵们显然有些惊慌失措,

  他们的书本散落一地,

  而英国大兵们却毫不顾忌,

  皮鞋无情地踩在那些书本上。

  古之月的目光,

  被一个戴眼镜的新兵吸引住了。

  这个新兵正蹲在地上,

  手忙脚乱地捡着被踩脏的书本。

  然而,还没等他捡起几本,

  一名英国兵突然飞起一脚,

  狠狠地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新兵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身体猛地向前扑去。

  古之月见状,

  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怒不可遏地向前冲去,

  想要为这些学生兵讨个公道。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去的一刹那,

  牛新河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牛新河的声音压得极低,

  只有古之月能够听见:

  “古连长,先别冲动。

  这批学生兵里有几个是委员长亲自点名的,

  上头有交代,

  一定要保证他们毫发无损。”

  古之月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他紧咬着牙关,

  死死地盯着那些英国兵。

  眼看着英国兵们扬长而去,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心中的愤恨难以言表。

  一旁的许保国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这帮洋鬼子,太嚣张了!

  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

  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老古,要不咱们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然而,牛新河却摆了摆手,

  示意许保国稍安勿躁。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

  在英国兵面前晃了晃。

  英国兵们见状,

  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嘴里嘟囔着什么,

  但还是乖乖地退开了。

  太阳逐渐西沉,

  古之月带领着新兵们缓缓地往回走着。

  队伍中,许保国和牛新河被夹在中间,

  两人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

  古之月敏锐地听到了许保国的低语声:

  “看见刚才那戴礼帽的没?

  军统的,厉害着呢!

  咱以后跟着他,

  准保吃香的喝辣的……”

  古之月心中不禁一沉,

  对许保国的话感到十分诧异。

  军统的人怎么会突然盯上这批学生兵呢?

  而且,那个戴礼帽的牛新河,

  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心头,

  让古之月的疑虑愈发深重。

  当他们终于回到营房时,

  天色已经擦黑了。

  徐天亮快步迎了上来,

  脸上洋溢着笑容,

  操着一口金陵话说道:

  “连长,白老板的账结清啦!

  不过大家钱都不够了,

  我就给了他几罐美国肉罐头。

  没想到白老板特别高兴,

  还多给了咱们两坛花雕酒呢,

  说咱们连是仗义的主儿!”

  古之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几坛酒上。

  他突然转头对徐天亮说:

  “你带着弟兄们先吃饭吧,

  我去趟师部,

  找孙师长汇报点事。”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师部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月光洒在通往师部的小路上,

  古之月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长长的,

  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和疑惑。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还有隐约的爵士乐声,

  不知道是哪个军官在听收音机。

  古之月摸了摸口袋里,

  牛新河刚才塞给他的纸条,

  上面用钢笔写着 "蓝姆迦计划,绝密" 几个字,

  字迹工整得像是用尺子量着写的。

  师部的灯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古之月突然有种预感,

  这次接新兵只是个开始,

  更大的风浪还在后头。

  许保国和牛新河的出现,

  就像扔进平静湖面的两块石头,

  激起的一圈圈涟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