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远赴钱阳(三)-《我在废土满级后,穿越荒年当女帝》

  驴的眼前吊着跟胡萝卜,蒙着眼睛的驴便能闷头干活。

  药师奴觉得自己似乎就是这头驴,她上午上学——扫盲班对她而言是极轻松的,不过半个月的功夫便去读了高小,三个月的功夫升去了中学。

  在读书和语言上,药师奴都格外有天分,她甚至不需要怎么学,几乎科科都能满分。

  甚至于下午的半日工,她也能完成的很少,这份工是药师奴自己找的,官府给她介绍的是进工厂,而药师奴并不满意工厂里的工作,太慢太累,挣得太少,环境又格外封闭。

  于是她婉拒了官府的“关怀”,自行找了牙行的活,给别人介绍工作。

  学业和事业,对药师奴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便能取得成就,在学业上,老师劝她千万不要中途放弃,她这样的好苗子,阮地的大学几乎都能随便她挑。

  事业上,牙行的行长三番五次找她聊天,希望她别去读大学,行长可以介绍她去青州的牙行,要不了几年,一定能成为数一数二的牙人,甚至行长,读大学对她来说反而是浪费时间。

  但药师奴仍旧不满足——她享受过一呼百应的权力,享受过被所有人视为唯一指望的感觉。

  于是学业事业,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牙行有什么用?牙行不属于官府,不过是民间作坊,就是成了牙行的头头,那又怎么样?

  对官府来说,牙行重要吗?只要官府想,多么厉害的民间作坊,都别想像以前一样,打着“百万槽工衣食所系”的名头转回去绑架官府。

  “药师奴!”同学从食堂跑出来,嘴里还咬着半块没嚼完的馒头,一边跑一边冲药师奴招手。

  这是个生于钱阳,长于钱阳的年轻女孩,她出生的时候,钱阳已经被阮响统治了许多年,自幼就没受过什么苦,也没见过什么老规矩——她还是个独女。

  药师奴也是到了钱阳才知道,原来真有夫妻只愿意生一个。

  许多离婚的夫妻,离婚的理由都是,妻子或丈夫想生第二个孩子,他们的伴侣不同意,于是只得离婚。

  钱阳本地人,许多都是在官府做事的,就是不为官府做事,也间接被官府影响着。

  官府要放产假,但官府也不养闲人,为着不让夫妻俩用生育来躲懒,白领工钱,一胎不算,二胎的时候,产假工钱是要减半的。

  爹娘在厂子里有要职的,为了自己的升迁,即便自己有钱也不肯生二胎。

  于是钱阳这一代长成的孩子,大半都是独生子独生女。

  对他们来说,非独生才是少见的事。

  药师奴和同学的关系一般,她并不喜欢对方,甚至于她没有喜欢的同学。

  这些同学身上都有一股叫她难受的气质,这些人生来就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知道手中无权任人欺凌的感觉,他们活得单纯,叫药师奴来说,甚至愚蠢。

  就是这些人,享受着她曾经做梦也不敢想的生活。

  “今天的馒头是豆沙馅的。”同学一脸满足的嚼着,“我跟你说,豆沙馅可不常见,后厨都懒着呢,宁肯做什么馅都没有的白馒头,我不爱吃那个。”

  药师奴:“我倒喜欢,白馒头蘸白糖,在我老家是不敢想的。”

  同学“咦”了一声:“蘸白糖是个什么吃法?蘸腐乳倒还成。”

  药师奴并不辩解,同学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自然的挽上了药师奴的手臂,贴着药师奴的肩头说:“你下午还得去干活?你成绩好,学费都是免了的,何苦这样辛劳?不如请半日的假,我带你去顽?”

  “有什么可顽的?”药师奴,“还不如多谈生意。”

  “钱哪有挣得完的?”同学不赞同道,“我爹娘都说了,等我毕业了,不求我做出什么大成就,只养得活自己,不落到上街要饭的地步就成了,这日子怎么过不是过?怎么都能有碗饭吃,有张床睡。”

  药师奴只是笑。

  一碗米饭是饭,一碗粟饭是饭,一碗豆饭也是饭。

  谁肯吃豆饭?嫌自己屁放得少吗?

  人不同,饭不同。

  这些同学,天生就不缺住的屋子,不缺饭菜吃,他们穿的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细布衣裳随便穿,就是穿坏了也不会招来父母的打骂,成绩好的被夸,但成绩不好也饿不着,如今在钱阳干体力活,拿的工钱不比在官府干活的人少。

  他们根本不知道苦是什么,没有尽头的苦究竟什么样。

  同学眨眨眼睛:“戏馆有新戏。”

  药师奴板着脸:“你还没成人!”

  许多戏馆是不许不满十八的少年人去看戏的,因着这些戏有许多情情爱爱的内容,改编自原有的本子,痴儿怨女颇多,官府下过令,凡有情爱戏份的戏本,只能在限制未成人进出的戏馆里演。

  药师奴知道,同学说的一定不是少年人能进的戏馆。

  同学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说话和那些老学究一样?我早看过了,就说红尘乱那出戏,嘴都没亲过!就抱了两回,这有什么?就是官府管得太多!”

  药师奴笑道:“这倒是,官府简直是把咱们当三岁娃娃在管。”

  “对嘛,这男女情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同学,“戏不叫咱们看,可这街坊邻里的,可比戏里演得有趣多了,你可知道三班?里头就有一对,听说连孩子都怀上了,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药师奴:“换在外头,他们早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同学嬉笑道:“这样看,外头倒也有好的地方。”

  “好?”药师奴看向她,“在外头,你如今这个年纪早是孩子娘了,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给孩子喂奶,孩子咬烂了你的胸,咬出了血,你得忍着,哭着去喂,擦干了眼泪,你就要去做饭。”

  “饭少了,稀了,你就把干的盛出来给你男人吃,自己去喝稀的。”

  “等男人走了,你就得拿出针线,给人缝一件烂衣裳,你得半文钱,你干上一整日,不够买上一捆柴。”

  “这就是你觉得好的地方?”药师奴。

  同学眨眨眼:“我又不是非要成婚,不过有选择的权力,总比不能选来得好吧?”

  药师奴只是笑:“选择的权力?你要选择,还是要权力?”

  同学听懂了这绕口令一般的话,她摸摸后颈,只问:“就不能要两个都要吗?更何况你说的不是成婚的事,是穷的事,是因为穷,才只能喝稀的,才只能缝补烂衣裳。”

  “是一样的事。”药师奴,“什么样的地方,十三四岁的人不必读书,不用学东西,只用成婚生孩子?十三四岁,养得活自己吗?又何谈养活孩子?恐怕还是大家族里,宗族中,有这些东西在,你如何有权力?恐怕你真生在这种地方,此时是要死要活的不要这种选择。”

  药师奴不再多说。

  同学沉思片刻:“嗯……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同学,“那你去不去看戏?”

  药师奴摇头:“演来演去不还是那一套吗?不是某个姑娘因为阮姐成了大官或成了将军,回去狠狠打以前亲戚乡亲的脸,要不就是来了阮地,找了个如意郎君,后来见到了抛弃她的未婚夫,叫那未婚夫后悔不迭。”

  “哈哈哈哈哈。”同学大笑,“极是极是,他们还没演腻,我们看腻了,不过这出戏倒不是因为男女情爱不许我们看,而是因为涉及邪教。”

  药师奴一愣:“什么教?教就是教,哪里来的正邪?”

  同学:“自然有,你不长在这儿,不知道,我爹娘说以前阮姐刚离开钱阳的时候,可乱了一些日子,山中无老虎,猴子就冒出来了,不过都是打着信阮姐的名头谋利,那时候说阮姐是什么的都有,可骗了不少钱,后头都抓去挖矿去了,不过总有几条漏网之鱼。”

  “那……这出戏讲的是他们?”药师奴问。

  同学摇头:“不是,讲的是辽国的一个姑娘,也是打着信阮姐的旗号,比在钱阳招摇撞骗的那些有本事,骗了一个城的人,穷人富户都骗了。”

  药师奴一震,她僵硬的转头去看同学,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同学倒没有意识到她的异常,依旧乐呵呵地说:“要我说,那才叫有本事呢!骗几个人算什么,骗一个城才叫本事。”

  “是吗……”药师奴冷着脸。

  同学摸了摸药师奴的胳膊:“你怎么起了鸡皮疙瘩?”

  药师奴:“兴许是有点冷吧。”

  同学:“听说今天要演最后一折,我和林雪都约好了,你去不去?当真不去么?”

  药师奴终于问:“多少钱一张票?”

  “我就知道你会去。”同学撞了撞她,“你要半工半读,不用你出钱。我零花还有多的,不过咱们不能走大门进去,有侧门,咱们悄悄的,你可别跟其他人说,否则闹出去了可就没戏可看啦。”

  药师奴僵硬地点头。

  这出戏是谁编的?谁授意的?

  结局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