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与我何干-《临世何人》

  没有人能一直是对的。

  但那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来讲。

  “恶魔!如果不是你们,我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会有事!”

  “就是!滚出凛疆!”

  哭喊声点燃了积压的恐慌。

  起初只是零星几声,随即汇成浪潮。

  一个男人猛地抓起地上半瓶没喝完的酒,朝着任缺的方向狠狠掷去——

  “砰!”

  酒瓶在几步外炸开,碎片与残液四溅。

  任缺没动。

  他甚至没有看那爆开的玻璃碴,目光依旧落在萧承南脸上,冷得像冰。

  但人群中那道口子已经被撕开了。

  “就是他们!戴银戒指的!”

  “我见过这些人!炉心区那晚的大火......就是他们搞的鬼!”

  “怪物......他们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推搡开始了。

  有人后退,却被更多向前涌的人潮裹挟。

  隔离带断裂,狩夜队员组成的人墙在冲击下摇晃。

  “后退!全部后退!”

  队员的吼声被喧嚣吞没。

  萧承南向阴影中退了一步,嘴角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要一点点鲜血和眼泪,就能催生出吞噬一切的藤蔓。

  徐言的刀仍横在身前,眼神扫过躁动的人群,又落回任缺身上。

  “你还不走?”

  任缺终于动了。

  他极慢地转了下脖颈,骨节发出细微的轻响。

  “走?”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我为什么要走?”

  他视线转向最前方那群激愤的居民,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拥挤的人群竟像被无形的力量劈开,惊呼着向后跌退,硬生生让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你们恨我?”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所有嘈杂。

  目光扫过一张张脸——

  愤怒的、恐惧的、迷茫的。

  每一张都写满了他熟悉却又厌倦的情绪。

  “恨我毁了你们的生活?恨我带来了死亡?”

  他抬起右手,银戒在远处屏幕的残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

  他的语调平稳得可怕,字字如冰锥砸地。

  “如果没有我们,你们连‘恨’的机会都不会有。”

  “没有我们,谁就能肯定一切不会发生?”

  “不如说......你们,连同你们珍视的这一切——”

  他的视线扫过广场,扫过远处城市的轮廓,扫过这片被称为“家园”的土地。

  “早该在那一天,就彻底结束了。”

  “然后怨天尤人,怨世界抛弃你们,怨自己无能为力——”

  “直至,灭亡。”

  死寂。

  短暂而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强行撬开了某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棺椁。

  “他在危言耸听!”

  萧承南立即抬高声音,指向任缺:“看看他手上的戒指!看看他拥有的力量!这就是证据!“

  “如果没有他们,这一切不可能发生!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

  任缺低笑,讥诮毫不掩饰。

  他抬手,戒指对准萧承南。

  “那你呢,萧承南?”

  “你和那些躲在联盟中枢,默许甚至推动这一切的人——”

  “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话音落下,广场边缘的阴影开始蠕动。

  数不清的人影如潮水漫涌。

  从街巷、楼隙中显现,沉默而迅速地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任缺的人到了。

  他们装备各异,指间闪烁着同样的银戒。

  更多则手持制式枪械,金属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他们无一例外地沉默着,将所有的喧嚣与退路一并封死。

  底下狩夜队员的脸色瞬间铁青。

  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指节发白,却无法扣动扳机。

  抵抗的念头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苍白得可笑。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不久之前——

  那时还有另一伙人挡在前面,分担着这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今,那道屏障已然消失,只剩下他们自己。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每个人的心脏。

  萧承南站在台上,身后传来属下粗重的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

  以及......一种更为浓稠的、名为“终局”的气息。

  任缺抬手,随意划过全场,像在清点自己的所有物。

  “我,要这座城。”

  他终于开口:“有问题么?”

  冰冷的现实已经替他宣告了一切,无需更多言语。

  “没有。”

  萧承南接话,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临世人——各位都看见了。”

  “你们当然有能力拿下控制权,但这只会是座孤城。”

  “联盟会全面封锁这里,贸易断绝,资源枯竭。”

  “你要的这座空壳,能支撑多久?靠这种手段取得的城市,没有人会如你所愿!”

  任缺静静听完,极轻地笑了一声。

  “谁告诉你——”

  他缓缓开口,银戒微光流转:“我需要他们听话了?”

  “我要的,只是这座城的基础——能源核心、地下脉络、旧时代遗产。”

  “至于这些......”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台下无数面孔。

  “居民?”

  “他们爱怎样就怎样,留下自生自灭,离开成为联盟负担,都随意。”

  “这与我何干?”

  这话语里的漠然,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寒。

  他不是来统治的,而是来拆解利用的。

  萧承南瞳孔在阴影中猛地一缩。

  他预想过任缺的冷酷,却没料到是这种彻底的无视。

  这不是统治,这是......收割。

  他将凛疆视为一个即将被拆解利用的物件。

  而生活在其中的所有人,在他眼中与尘埃无异。

  “你简直不是人!”

  台下,一个狩夜队员再也抑制不住,嘶声吼了出来。

  这声音带着崩溃的颤音,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任缺的目光转向他。

  “你这话很难听。”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整个广场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不过——”

  他嘴角勾起冷冽的弧度:“我倒可以不是人一回。”

  话音落下,他指间的银戒骤然绽放出刺目的光芒。

  冰冷、纯粹,带着无形的涟漪散开。

  空气震颤,地面嗡鸣。

  “砰——哗啦!!”

  远处的高楼玻璃应声接连爆裂,化作漫天晶雨倾泻而下。

  在惨白的灯光映照下,宛如一场冻结的星河坠落。

  恐慌在瞬间达到了顶点。

  广场上所有人的视线瞬间不知道该往哪看——

  看向任缺?看向破碎的天空?还是看向彼此眼中倒映的绝望?

  此刻,谁还不明白?

  这种能力......这种违背常理、超越认知的力量......

  真的,如萧承南所说。

  临世人。

  这三个字不再是虚无的指控,而是化作实质恐惧,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下一秒,冰冷的指令穿透所有喧闹与恐惧:

  “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