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顺道收拾张茂-《很平凡的一生吧?》

  蒸汽火车的铁轮碾过铁轨时,苏夫人正扶着车窗眺望,指尖在描金护手上划出细痕。车窗外,大同府的城墙如卧龙般盘踞在平原上,垛口间隐约可见晾晒的谷物,田埂上的农人正用新式犁具翻土,蒸汽犁喷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成一片。

  “大帅您瞧,”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青衫男子,鬓边的珍珠随着火车颠簸轻晃,“这大同府当真是不凡。听说这几年大同府和太原府的粮食产量,竟占了大启朝廷的一半?朝廷见了实效,正往各地推广那种高产作物呢。”

  被称为 “大帅” 的男子 —— 袁天罡缓缓颔首,指节叩击着腰间的双鱼符,铜符碰撞声混在铁轨的震颤里。“超出本座预期了。” 他望着田垄间纵横的水渠,眼底掠过一丝锐光,“最初计划里,本是要扶植赵武起来,让江湖势力与云莘兰的朝廷军互相掣肘,等前线联军崩溃,方腊便能一举攻入开封。”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在车窗上划出 “李星群” 三个字,水汽迅速凝成霜花:“偏偏这个李星群横插一脚,让朝廷军短期内就灭了西齐,西北边军得以驰援东南,云莘兰这才喘过气来。”

  苏夫人掏出银镜补妆,镜中映出远处的风车磨坊,叶片转动的影子在镜面上飞速掠过:“说起来,后来方腊打得畏手畏脚,怕也与此有关。”

  “是长生不老药快耗尽了。” 袁天罡的声音陡然转沉,双鱼符的纹路在阳光下泛出古铜色,“没了新药,便造不出新的毒人。这几年云莘兰用‘以命换命’的法子耗掉不少毒人,虽遭诟病,却也让赵武有了可乘之机,可以对云莘兰的位置发起挑战。”

  银镜 “啪” 地合上,苏夫人挑眉:“那咱们此番前来,是要对付李星群?”

  “对付他,前几年有的是机会。” 袁天罡推开车窗,秋风卷着麦香涌入,吹起他袖口的唐纹暗绣,“本座的目标是赵受益。”

  苏夫人愕然起身,裙摆扫过案几上的茶盏:“大启皇帝?他不是该在开封府吗?”

  “昨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北移,龙气渡河北上。” 袁天罡望着天际那道若隐若现的光带,语气平淡如陈述事实,“赵受益定已潜入大同。”

  “这世上竟真有龙气?” 苏夫人凑近车窗,试图从云层里找出端倪,忽然眼珠一转,“那大同府有没有龙气?能不能……”

  “龙气是轩辕黄帝留下的枷锁。” 袁天罡打断她,指尖在空中虚画,似有符文流转,“凡帝王皆有,却也因此永困凡境,踏不进道境。” 他瞥向城中最高的楼阁,“李星群身上无此气,他本就无心帝位。”

  苏夫人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镯身刻着的 “不良人” 三字已被岁月磨平:“咱们在中原的势力所剩无几,难道要您亲自出手?”

  “道境出手,会惊动中原的守境人。” 袁天罡从袖中取出一卷密信,火漆印上是彼岸花的图腾,“势力不足,便借势。想让赵受益死的,难道只有咱们?”

  他将密信抛给苏夫人,信纸在空中展开,露出西凉文字书写的暗杀悬赏:“大同府鱼龙混杂,西凉的‘彼岸花’在此处有分舵。他们与大启仇深似海,只需一点消息,便会替咱们动手。”

  苏夫人展开密信,指尖抚过 “五万两黄金” 的字样:“大帅高见。”

  三日后,大同府西市的皮影戏棚后,穿黑袍的彼岸花首领接过密信,羊皮纸在他指间簌簌作响。信上用朱砂标注着赵受益的落脚处 —— 天一楼,附带着详细的时辰与路线。

  “消息可靠?” 首领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石,面罩下的独眼闪着凶光。

  送信的黑衣人(袁天罡麾下)将一个锦盒推过去,金锭在盒内发出沉响:“我家主人说,事成之后,再加五万两。”

  首领掂了掂锦盒,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戏棚的锣鼓声里显得格外阴冷:“告诉您家主人,西凉的刀,从不斩无名之鬼。但赵受益的人头,我们接了。”

  此时的阁楼顶层,袁天罡凭栏而立,望着天一楼的方向。苏夫人捧着罗盘过来,铜针在天池里疯狂转动,指向西南角:“袁先生的布局当真精妙,寅时三刻动手,风势、阵法、死士数量,分毫不差。”

  袁天罡望着罗盘上的刻度,指尖拂过 “必死” 二字:“二十七个绝顶境死士,皆是用秘法催成,体内埋着化血珠。就算杀不了赵受益,也能让他脱层皮。” 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大唐的荣光,总要有人来恢复。”

  戏棚的皮影戏正演到 “荆轲刺秦”,灯影里的匕首寒光闪闪。没人注意到,二十七个黑衣人已混进天一楼的杂役中,腰间的青铜令牌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 那正是后来血战中,让赵受益心惊的诡异纹路。而此时的天一楼内,赵受益带着陈旸、刘仲甫等人刚秘密潜入,正与张茂周旋,对即将到来的杀局,浑然不觉。城外,李星群的府邸灯火通明,他还在与幕僚们商议政务,尚未察觉天一楼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龙卫的鲜血在青石板上汇成溪流,程武抱着赵受益冲出火海时,后背已被箭矢钉得像刺猬。最后三名龙卫组成人墙,朴刀与黑衣人的短刃碰撞得火星四溅,直到身中数刀轰然倒地,仍用躯体堵住追兵的去路。

  阴影里的袁天罡望着那道踉跄的明黄色身影,指尖的双鱼符泛着冷光。"果然大启的气运还在。" 他一声长叹,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颤动,"若当年昭宗身边有这般忠勇护卫,何至于被朱温逼得自缢?"

  苏夫人握紧腰间的软剑,望着逐渐远去的龙旗:"大帅,要追吗?"

  "不必了。" 袁天罡转身没入巷口,青衫扫过墙角的血渍,"此计不成,自有后招。" 两人的身影在暮色中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两道青烟消散在城楼的阴影里。

  天一楼的火光尚未熄灭,李星群已指挥着手下将伤员抬上担架。新式医院的白墙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护士们提着药箱穿梭其间,乙醚的气味与血腥味在空气中交织。陈旸被推进手术室时,仍死死攥着断剑,直到麻醉生效才松开手指。

  "让开!都给我让开!" 张茂的吼声在街口炸开。他拦在百姓身前,肥胖的身躯几乎堵住整个巷口,身后的护卫举着弯刀,与试图跟随军队离开的百姓推搡起来。

  赵受益站在马车上,玄色劲装的袖口仍在滴血。他冷冷瞥向李星群:"李知府,这就是你治理的大同府?"

  李星群上前一步,望着骚动的人群朗声道:"各位乡亲,你们当真要离开?"

  半数以上的百姓齐声应道:"要走!我们受够了张头领的管制!"

  张茂涨红了脸,指着李星群的鼻子:"大人别忘了约法三章!只要我们遵守约定,你就无权干涉!" 他喘着粗气辩解,"我承认限制出入,但这不在约法三章之内!"

  "强行闯入也不在约定里。" 李星群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锋芒,"我们是救驾,难道有错?百姓要走,是他们的自由,你拦得住吗?"

  "你不能强迫我们!" 张茂梗着脖子喊道,"当初说好的,不愿遵法者可自治!"

  "我承诺过保留十分之一的土地。" 李星群环视四周,"当年只有四分之一城的人留下,是因为愿留者不足十分之一。若现在仍有足够人数,我自会履约。"

  "当然有!" 张茂拍着胸脯保证,眼神却有些闪烁。

  "那下次集会便清点人数。" 李星群转身示意军队开路,"现在,我们要护送陛下离开。"

  "这就是你的处理?" 赵受益的声音淬着冰,"他困朕于此,害死诸多龙卫,就这么算了?"

  李星群刚要开口,韩严法已厉声喝道:"拿下张茂!"

  张茂大惊失色:"韩严法!你忘了李大人的约定?"

  "约定是知府与你之约。" 韩严法按住腰间的律法卷宗,字字如刀,"陛下在此,当行国法。你说,是皇帝大,还是知府大?"

  李助亦上前一步:"我等奉的是圣旨,而非私约。"

  "好!好!好!" 张茂猛地挥手,身后的护卫齐刷刷拔刀,"那就鱼死网破!"

  "谁敢动?" 一声断喝如平地惊雷。马蹄声由远及近,杨家军的银甲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杨延昭勒马立于巷口,长枪直指张茂,"本将倒要看看,谁能翻天!"

  陆务观带着捕快从侧翼包抄,铁链拖地的声响格外刺耳:"放下武器者免罪,顽抗者罪加一等!"

  张茂望着三面合围的军队,握刀的手不住颤抖。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身为地头蛇,却看不清局势,你输得不冤。" 他颓然垂臂,弯刀 "当啷" 落地。

  李星群望着被押走的张茂,忽然觉得这场闹剧落幕得太过仓促。火光中,百姓们正陆续走出巷口,杨家军的银甲与龙卫的残部交错而过,远处医院的灯光亮如白昼 —— 他忽然明白,有些棋局的走向,从来不由落子者掌控。

  医院的玻璃窗户映着残月,李星群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止血钳在掌心硌出红痕。手术室门内传来器械碰撞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心上 —— 赵新兰肩头的伤口深可见骨,送医时血浸透了三层纱布,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他抬脚想往里走,李助的手及时按在他腕上。"大人," 李助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的薄茧蹭过他绷紧的小臂,"张茂余党还在巷子里流窜,陛下刚回府衙,杨家军虽在巡逻,可那些黑户藏得比耗子还深 —— 您得稳住大局。"

  李星群的目光没离开手术室的门缝,喉结滚动了两下:"里面..."

  "陈医官是大同府最好的外科大夫。" 李助放缓了语气,"您守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可外面离了您不行。" 他瞥见李星群指缝间渗出的冷汗,补充道,"我让人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报给您。"

  府衙的灯笼在晨雾里摇晃,赵受益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玄色劲装已换成明黄常服。杨延昭单膝跪地,甲胄上的霜花簌簌落在青砖上:"末将已在府衙四周布下三重岗哨,杨家军皆是百战余生,便是蚊子也飞不进来。"

  "李星群呢?" 赵受益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玉上还留着天一楼的烟火气,眼神却扫过窗外 —— 那里能望见医院的飞檐。

  "在清点张茂的地盘。" 陆务观捧着账册进来,指尖在 "黑户三千余" 的字样上划过,"周清真和田维带着捕快挨家挨户查,那些藏在地窖里的,见了杨家军的甲胄就腿软,倒省了不少事。" 他顿了顿,又道,"方才见李大人频频往医院那边望,许是记挂着公主的伤势。"

  街道上的血腥味被晨露冲淡,杨家军的马蹄踏过积水,溅起的水花里映着整齐的队列。卖豆浆的老汉刚支起摊子,就见两名银甲士兵帮他扶正木桌,忍不住念叨:"还是王法管用,张茂在时,哪敢天亮就出摊。"

  李星群站在张茂府邸的门楼前,目光却越过院墙望向医院的方向。周清真正用算盘噼啪计算,算珠上的墨汁滴在 "隐漏赋税" 的卷宗上:"大人您瞧,光去年就瞒报了五千石粮食,这些黑户大多是他买来的佃户,连户籍都没入。"

  田维一脚踹开地窖门,霉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缩在角落,见了捕快的腰牌直打哆嗦。"都给我出来!" 田维的佩刀顿在地上,"现在入籍免三年赋税,再藏着按通匪论处!"

  最里面的少年抱着膝盖发抖,怀里露出半截绣着彼岸花的衣角。李星群弯腰将他扶起时,摸到少年后腰的烙印 —— 那是西凉奴隶的标记。他皱了皱眉,指尖下意识收紧,忽然想起赵新兰肩头的伤也是西凉杀手所留,心口像被什么攥住了。

  "这些人..." 周清真的声音有些发颤。

  "先登记造册,安排在城外的安置营。" 李星群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让户曹拨些口粮,医官每天去巡诊。" 他抬头望向府衙方向,晨光顺着飞檐的兽吻流淌下来,"告诉陛下,黑户清点完了,张茂的账,得慢慢算。" 话虽如此,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医院偏了偏。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时,李星群正在核对粮册。陈医官摘下面罩,鬓角的汗珠子滚落在白大褂上:"公主的命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得好生静养。"

  李星群握着账册的手猛地一松,纸页散落一地。他没去捡,转身就往手术室走,背影里的急切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