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十七营的小孩-《楚兵》

  定襄郡。

  南卫城。

  这里是建安军战兵十七营的驻地,楚兴会盟后,它是唯一兵员不足的骑兵营。

  但这支一千四五百人的军队,却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其杀敌的战损比,建安军中排名第一。

  神机营?那种废物东西,十七营是看不惯的,躲后面,算什么英雄。

  这支部队中,武川镇少年子弟居多,年龄偏低,普遍二十岁之下。

  为了保持其战力,选拔兵卒可谓优中择优。

  兵司闲散人员五当家李全,整整五个月,才补充了一千多人,至今还有没有满编。

  兵营校场,战马奔腾,一群新兵在练习骑射,战马是移动的,靶子也是移动的。

  整体下来难度不小,很多兵卒都不合格。

  帅帐门口,十几个武川镇的子弟兵,正围拢在一起。

  为首一人,头盔显得很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极度嚣张。

  “哈哈……真好玩,这两个小的,戴起头盔有模有样的。”

  帅帐门前的卧榻之上,大孝子铺上了白羊皮,上面赫然是两个婴儿。

  此刻,士兵们给他们盖上了羊皮袄子,戴上头盔,两个弟弟笑的乐不可支。

  “嘿嘿,别笑,大哥带你们踏破贺兰山缺,再去封狼居胥,哈哈。”

  “木剑来了,木剑来了。”

  童虎小心的削出两把木剑,他制式短剑用的炉火纯青,一点木屑也没留下。

  突厥一战之后,童虎的实力又提升了,此刻来到了九品巅峰,虽然还没有突破宗师,但一般水平的宗师大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气息悠长而雄浑,宛如龙象,威力无穷。

  定襄城里,周云找了一件兵器,丁布的八凌瓮金锤。

  右锤一百三十四斤,左锤一百三十六斤。

  童虎挥舞了两下,感觉好似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这就该是他的兵器。

  可惜,现在力量还是差的太远,至少要宗师五重之后,才能用这个。

  最令童虎无奈的是侯莫陈崇,这狗日的已经是宗师了,青铜长槊,连斩数员突厥大将。

  “少将……周旅官,这两个可都是主公的儿子,将来要分你基业的。”

  就在大伙嬉笑不已时,总有那么一些人,会抛出尴尬的问题。

  闻言,大孝子眼眸一眯,冷冷的道,“那怎么办,老子这会掐死他们?”

  “狗嘴里吐不象牙,滚去练习弓箭,老子还怕这两玩意抢基业,真是笑话!”

  ……

  大孝子这里虽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兄弟的傻子脑洞,但两个照顾的武川婆子,此刻却是焦急万分。

  李信不由分说,趁机把孩子偷了出来,还一次偷两。

  她们找到了这里,却拿不回去,少将军霸道的很,这会只能干瞪眼。

  “少……少将军,十月了,风大了,让老奴添点衣服吧。”

  “咱的弟弟,还怕这点风寒,”大孝子眼睛带着鄙夷,轻蔑道,“还不快点加衣,冻病了,母老虎会撕了我的。”

  两个小宝看见熟人后,笑的更欢了,乐不可支,他们似乎一点不怕生人。

  营帐前,三个臭皮匠又聚到一起蹲下了。

  赵小乙忽然忧心忡忡的开口,“听说朝廷使者,都杀第六波了,估摸着要跟大楚干了,咱这兵可得补满啊。”

  “是啊,别搞到后面,咱十七营又是残兵上阵……”

  ……

  “狗日的,”说到这事,李信就来气,全爷补兵太较真了。

  全部在山城里找,还得是好苗子,这一时半会就耽误了。

  骑二营、骑三营、十二营,都在草原里跑马了,他还在这屁军营里蹲着。

  “实在不行,要五当家快点,别瞎耽误工夫。”

  “真打,我估计还有点难……”侯莫陈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后面探了个脑袋出来。

  “猴子?这话什么意思,大楚那兵弱的跟啥玩意一样,打他们还不是切菜。”大孝子鄙夷道。

  自古兵马强弱主要看四个关键点。

  首先是兵源,历史上,北宋的兵源就有很大问题,都是流氓地痞,囚犯罪人。

  第二个就看军人的荣誉感,也就是军魂,这一点建安军碾压大楚。

  第三个看将领跟兵卒的关系,将知兵,兵知将,这样配合才厉害。

  最后就是看后勤能力了,这是一支军队的根本,但也排在最后。

  因为历史上,不乏拿着陈旧的武器,一点粮草没有,干赢了精锐敌军的。

  中华数千年,有一个朝代,完美的规避了这四点,堪称历史之谜。

  建安军可以说,同兵力下,军力强度是远超大楚的。

  “问题是以什么名义打呀?去抢地盘?”

  侯莫陈崇在兵事有着独到的天赋,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学的很快。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了大楚并州道一带的草图,忧心的说。

  “咱们北上去干铁力,那肯定不行的,难打不说,得到的东西也少,入不敷出。”

  “南下只有太原并州道了,可那是打楚人啊,楚人打楚人,大伙几分战心?”

  “野狐关那是北疆危亡,同仇敌忾,不一样啊。咱们以楚人子弟兵自居,去打楚人的地盘,这说的过去吗?”

  ……

  侯莫陈崇的话,令李信沉默了,他是知兵的人,建安军一直以道义为信仰,若是背弃道义,军心大打折扣。

  如果要动手,眼下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要么定王直接清君侧,朝廷有奸臣,北疆子弟出击。

  要么携皇子以令诸侯,打出清君侧的名义,南下灭楚。

  但先不说这个理由行不行,就以军事客观角度看,攻楚也很难。

  建安军战兵才七万不到,至少留两万防备突厥国,五万精锐带民夫,也就是六七万人。

  这样规模的部队,怎么可能一路平推大楚呢?何况还有那么多关隘。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练雄兵,广积粮,以待天时之变了。

  可这天时,也许下一刻就有,也许永远都等不到。

  “周将军,周将军,徐婆子要将两个小公子带走了。”

  闻言,李信看了一眼,随意的挥手,示意他们走,忽然又觉的不对劲,赶紧开口道。

  “叫两队骑兵,护卫他们,送到建安军衙门才离开。”

  “别出问题,这可是母老虎的亲儿子,咱是捡的。”

  ……

  于此同时,李娘子已经发现小儿子不见了,一同焦急的还有李贞。

  下一刻,暖阁里,鸡飞狗跳,东市出现大量骑兵。

  还有几队快马,从各个方向出城,该是去通知军队封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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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城。

  建安军定襄驿站。

  两位高昌国的使者亮明正身后,被安排在此处下榻。

  “真是寒酸,连个雅居都没有。”

  身材魁梧的高昌皇子非常气愤,来此两天了,不但一个高官没见到,连胡姬舞女都不安排,此非待客之礼。

  “皇子,此来是联合外邦,有上房也算可以了。”阿奇卓康将军倒是很佩服建安军的政治。

  他们把钱都花在了民生跟边防上,这里百姓富足,军威鼎盛。

  中午的酒菜来了,又是三荤两素一汤,平民百姓的水平。

  高昌皇子猛的一下拍在桌子上,怒道:“岂有此理,定襄如此富足,此为怠慢我高昌也!”

  “高昌国如此威风,也没看见打赢西突厥啊。”

  头戴云纹官帽,身覆仙鹤红色锦衣的崔中书,带着两个随从出现在驿站门口。

  五十年前,战胜大楚安北将军府后,突厥人分成了两支,一支在漠北,一支在西域瓜州等汉家故地盘踞。

  西突厥虽然地盘不大,但有几处膏腴之地,加之占据河西走廊,国力很强。

  这些年东西两线对峙大楚跟高昌,都是占了上风的。

  皇子刚想发怒,就被阿奇卓康将军雄壮的手臂拦住了,

  这里可是建安军的驿站,他们只有十几名兵卒,哪里会是别人的对手。

  卓康行了一个楚礼,朗声道,“原来是大政官崔先生,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山野书生尔,谈不上大名。”

  崔中书淡然回应,随后在下属手中拿出了楚册跟朱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水。

  这算是利用中午的时间,来接见高昌国的使者。

  “两位可以慢用,本官午时过来,算是打搅了。”

  高昌两人对视一眼,皇子眼眸中全是鄙夷,惺惺作态。

  卓康将军眼里却是闪过异色,建安军的官员都是佝偻老人那种档次吗?

  崔中书是真的忙,高昌国的事,不是下属提醒,他是真的忘了。

  北疆千里土地,百废待兴,大量银钱流入他的管辖之下。

  瞎子那双眼睛就差在他裤裆里看看,有没有藏银子了。

  各部有各部的难处,稍有一点水端不平,就会闹府衙。

  这些个将领官员,人人都是建安军集团的元老,说不好听的,没把崔中书当回事。

  民生投入、官员俸禄、各村各堡的民兵政策,哪一样都是缺钱大户,若是全按他们要求来,那整个建安军都可以停摆了。

  崔中书只能在其中筛选合适的尺度,并且他还要区分,那个是说真话,那个说假话,这些奏书里面有多少水分。

  他还要考虑,一项政策从他这里发出去,最终可能变成什么结果,是坏还是好。

  总之政务压在头上,那是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周云那里,只是他无法做主的事情,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可以想象,建安军的政务衙门,一天的奏书有多少。

  阿奇卓康并没有继续吃饭,而是正式的拿出了高昌王的旨意跟诉求。

  他们希望大楚建安军集团,能够跟他们联合,共同对付东西突厥。

  这件事,崔中书只是看了一眼,都不用跟周云说,他就知道不可能。

  北疆此刻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发展力量才是关键。

  “此事无需再谈,建安军兵马不过十万,国力不足,恐怕无法完成此事。”

  “你是那根葱?你能代替周云做主,老子一国皇子,见不到定王,还见不到周云了?”

  高昌皇子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猛然之间怒了。

  他们一国使者,叫个文臣来见,是什么道理,这简直就是侮辱。

  更重要的是,这个文臣还否决了高昌王的盟约建议。

  做事最怕猪队友,阿奇卓康头都大了,建安军连东突厥铁力都不怕,还会在乎高昌的面子吗?

  果然,崔中书听闻之后,也不争辩,只是淡然起身。

  “皇子殿下,阿奇将军,东突厥铁力跟我们是有盟约的。”

  “西突厥也跟我们签订了商贸合作,严格上说,你们高昌的商人,在定襄是非法存在的。”

  “但我主仁义,只要你们不惹事,商旅之间,他一概不问。”

  说完,崔中书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只是下一刻,在高昌皇子惊讶的目光中,他们十几名护卫被缴械了,院子里,躺了一地。

  阿奇卓康无奈的摇摇头,进入卧房。

  就在他关窗的时候,看见不远处,道路上有一顶轿子,轿中人正在休息。

  而那盖了一件羊皮袄子的人,正是刚刚见面的崔中书。

  阿奇卓康不禁一愣,他又环视了一眼远方,人头攒动,经济繁荣,定襄之盛,远超高昌。

  他思绪着北疆的治理特点,默默地关上了窗户。

  卓康想起了昔日高原上,藏地老者对他的教诲。

  当一个王朝,贤臣很多时,那必然是有一个贤明的君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