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血色白蟒袍-《重生隋末,开局就被瓦岗五虎包围》

  邴道衡趁乱滚到辆翻倒的粮车后,红袍被车轮碾出道黑印。

  他抱着脑袋往车底缩,锦缎靴子在冰上蹬出几道乱痕,却偏要从车辐的缝隙里偷瞄。

  看见谢映登的箭射穿隋军盾牌,他就哆嗦着念 “瓦岗必胜”。

  见罗士信的枪挑飞瓦岗兵,又赶紧改口 “裴帅饶命”。

  车板上凝结的冰碴子掉进领子里,冻得他直抽冷气,却不敢伸手去掏。

  只听见头顶传来兵刃入肉的闷响,混着熟悉的惨叫声。

  那是他叔父派来监视罗士信的亲兵,此刻怕是已成了刀下鬼。

  酣战中,罗士信突然瞥见谢映登的箭壶已经全空。

  壶底残留的几片羽毛被罡风卷着飞出,像极了那些战死弟兄飘散的魂灵。

  而支持谢映登的瓦岗将士正在狂熊军的铁蹄下节节败退。

  狂熊军的盾牌兵结成楔形阵,陌刀手的长刀劈砍时带起的血珠,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红窟窿。

  有个昨天还跟着谢映登练习箭法的后生,被隋军的长槊挑在半空。

  手里还攥着支没来得及射出的秃箭,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

  越来越多的瓦岗兵扔下兵器,跪倒在冰面上,溅起的雪沫子粘在他们泪痕未干的脸上。

  大声哭喊道:“降了!”

  谢映登站在巨石上,望着下方成片跪倒的身影,喉头猛地一甜。

  他想起上个月在黎阳仓,自己亲手将最后三石糙米分给流民时,那些百姓磕头的声响比此刻的跪伏声更重。

  想起翟让在世时,弟兄们哪怕啃树皮也没人肯低头。

  原来不是骨头变硬了,是人心被李密那老东西熬软了。

  “老小子!没箭了还敢嚣张?”

  魏延的吼声突然炸响。

  谢映登一分神的功夫,魏延的龙牙斩马刀已如闪电般劈来。

  他慌忙侧身,刀锋还是扫过小腹。

  白蟒袍像被泼了桶朱砂,瞬间浸出大片暗红。

  剧痛顺着脊梁骨往上窜,他却死死咬住牙关没哼一声,只是低头看了眼袍角 。

  那是当年翟让赐的料子,如今被自己的血浸得发沉,倒像是翟大哥在拽着他往黄泉路上走。

  这老小子竟像不知疼,左手按住流血的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

  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支断箭 。

  他用牙齿狠狠咬住箭杆,猛地发力咬断剩余的木杆,攥着箭头的右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

  “瓦岗不死!”

  谢映登突然嘶吼着从巨石上跃下,白蟒袍在下落时被风撑得像面残破的旗,坠落的身影正对着罗士信的方向。

  他要在最后一刻,看看这个 “叛徒” 脸上是否有半分愧疚。

  “映登兄!”

  罗士信心头一紧,预感到不妙,枪尖猛地转向谢映登。

  却见他攥着断箭,朝着自己的心口就狠狠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

  罗士信双脚在裂冰骠背上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扑过去,右手精准地扣住谢映登的手腕。

  断箭离心口仅寸许,箭簇上的寒气已经冻得谢映登的衣襟微微发颤。

  “你这是何苦!”

  罗士信的声音带着怒意,手上的力道却不敢太大,生怕弄伤了这位同袍多年的兄弟。

  谢映登挣扎着,手腕被捏得生疼,却依旧梗着脖子。

  “我谢映登生是瓦岗人,死是瓦岗鬼,绝不做叛徒的同路人!”

  他猛地发力,想挣脱罗士信的束缚,断箭又往前送了半分,刺破了衣襟,带出一丝血珠。

  罗士信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一起在瓦岗山操练、一起分食一块干硬麦饼的画面涌上心头。

  他突然放缓语气:“兄长,你看看那些流民,他们还在等着黎阳仓的粮食活命。你死了,谁去管他们?”

  谢映登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有些恍惚。

  似乎想起了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巴巴盼着粮食的孩子。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罗士信手腕一翻,夺下了他手中的断箭,随手扔到远处的雪地里。

  断箭插进积雪,只露出一小截箭杆,像个无力的感叹号。

  谢映登瘫坐在雪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他望着罗士信,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我谢映登的箭。”

  老小子咳出一口血沫,白蟒袍上的血花突然绽开。

  “从不射自己弟兄…… 但也绝不放过叛徒!”

  他说着,突然想去捡地上的断箭,却被罗士信一脚踩住了手背。

  罗士信看着他,缓缓说道:“兄长,瓦岗的旗号或许会变,但咱们守护百姓的心不能变。”

  “你若真有骨气,就该活着看看,裴大帅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谢映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一口血沫堵住,最终只能无力地闭上眼,昏了过去。

  罗士信连忙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转身对魏延喊道:“快找军医!”

  魏延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身后大喊:“军医!快过来!”

  罗士信抱着谢映登,感觉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低头看着谢映登苍白的脸,突然发现,老小子的箭壶底层,还压着张字条,是用箭杆刻的。

  “黎阳仓流民日益增多,急需开仓放粮!”

  墨迹已被雪水洇了大半,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戳心窝子。

  魏延的刀拄在冰上,看着被救下的谢映登,又看了看罗士信,嘴角动了动。

  最终只是说道:“这老东西,命还挺硬。”

  罗士信没说话,只是抱着谢映登走向裂冰骠。

  裂冰骠温顺地低下头,用头轻轻蹭了蹭谢映登的身体,仿佛也在为他担忧。

  远处的黎阳仓升起炊烟,黑风口的冰也开始融化,谢映登的白蟒袍却渐渐被血水浸透。

  罗士信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谢映登,心里默默想着,等他醒来,一定要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