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锦丝行》

  回到驿馆,徐绮把这件事告诉了谭九鼎。

  对方却哼笑,并不买账。

  “看不出来吗?他这是知道自己藏无可藏了,才抖落出来,用来博你同情。”

  徐绮瘪嘴。“你一定要把先生讲得这么不堪吗?”

  “呵,看你平时猴精猴精的,怎么一到孟敏行这里,脑子就不灵光了?”

  谭九鼎把佩刀往桌上一丢,不知是不是夹带着气闷,声音重了些。

  “他要真心坦白,当初让你调查‘神仙方’的时候怎么不说?”

  “现在倒是叽里呱啦坦白了一堆……他要是早说出来,我们能省多少功夫?”

  谭九鼎这话说得不假。

  徐绮已经好几次都被呛得反驳不了。放下执拗的心,跟总是冒头的怀疑,好好想想,或许她真应该退两步去看先生在整件事中的位置。

  可脑子退让了,嘴还得硬挺着嘟囔一句:“或许先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谭九鼎五感敏锐,当然听清这句负气的话。

  但他也知道毛不能总是逆着摸,抿嘴勾出个笑意后,没再继续得寸进尺。

  “苗纪已经派人去惠民药局查存根了,”他换了个话题,一边脱靴往罗汉榻上歪,一边道,“可惜不知领兑的时间,只能一页一页翻查,可得花上好些时候。”

  “所以这条线索就先别指望了。”

  徐绮“唔”了声,屁股挨着榻沿坐下,已经丝毫不在意男人无形无状的模样。

  “那张残纸本就是听胡青一面之词,到底是不是惠民药局的药方,甚至是不是真的存在也不得知。”

  “呵,你对胡青倒是提防得紧。”

  听出男人的揶揄,徐绮嗔得他缩脖子。

  她继续说:“撷芳渡楼中之人的态度也让我觉得可疑。”

  “照理说,那条密道是为了让客人躲避巡检而设的‘后门’,那自然就有人走过,还不止一次。”

  “那里头有个岔口,岔口连着个密室这件事,竟然也无人知晓吗?连管事老鸨都不知道。”

  这是苗纪派人封锁撷芳渡后,挨个问询之后得出的离奇结果——不少人知道密道,但没有一个知道密道里的制药间。

  “别的不说,煎制药材时总得生火吧?又没另设烟道,密道里充满烟气和药味,他们也不知道?这不是糊弄人吗?”

  谭九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赞同她的猜测:

  “你是想说,他们被人下了封口令。”

  “只有这个可能了吧?”

  “那下令的人一定是……”

  谭九鼎的话叫暖阁外面靠近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会儿,门就被叩响,外头传来驿丞胡三良的通报声——

  “宪台大人,外面有个女子,非说要事要见您。”

  谭九鼎眉毛一抬,对上徐绮审度的视线,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叫她进来吧。”

  过了阵子,一个倩影就款款迈进了暖阁中。随周身寒气一同飘来阵阵桂花幽香。

  谭九鼎闻过这股味道。

  他知道用假药瓶能钓出“鱼”来,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人。

  “媚卿姑娘。”

  来者一掀帷帽面纱,露出妩媚眼角。

  “该叫一声宪台爷爷了?”她福了福身,细腰软若无骨。

  徐绮仔细打量:原来这个女子就是传闻中的媚卿?

  果然风情万种,人如其名。

  怪不得张典史接到报案时被迷得五迷三道,连真假都辨认不得了。

  这么张脸,再挂上两滴清泪的话,确实勾人心魄。

  她要是个男人,她估计也得迷糊。

  “我倒不知,青楼女子还能随意外出?”谭九鼎盘腿坐起,扫了眼她空无一人的身后。那里明显没有贴身丫鬟的身影。

  媚卿轻笑一声,吐出香兰:“奴婢也是得了上头的特许,来当个传话跑腿的人。”

  “哦?”

  谭九鼎眯了眯眼,显然已经猜到派她来的人究竟是谁。

  媚卿没客气,往旁侧椅子上一贴,就叫声言:“官爷爷叫人把楼封了,倒是威风,但可怜了我们这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奴。”

  “不知爷爷们打算再关几日呢?”

  谭九鼎嗤笑一声,直白道:“这里没别人,不妨直说吧?赵禄想干什么?”

  能支使头牌媚卿来跑腿的,老鸨和管事都不够格,媚卿性子乖张,也不会随意听命。

  那就只剩幕后老板的赵禄,跟暗中勾连接头的胡骗子了。

  可胡青要给他们送信,自己来便是,再不济也会派个不引人瞩目的小乞儿传话,怎么也轮不到动用媚卿出场的地步。

  “嘻,”娇美女子果然低头掩嘴,“宪台爷爷厉害的,奴婢跟扒了衣裳一样,什么也藏不住。”

  这话撩拨得露骨。

  谭九鼎却无福消受。他皱眉飞快地瞟了一眼徐绮,咳了声。

  “让你直说就说。”净瞎扯些有的没的。

  幸好徐绮脸上并无波澜,只是安静听着。

  “赵管事当然是怕折本,才打发奴婢来求求情。”

  “只是求情?”徐绮突然张口。

  媚卿瞥她,嫣然一笑。“当然不是。”

  “他话里当然还藏着话。宪台爷爷知道他是谁家养的狗吧?”

  媚卿一下语气轻蔑下来,让对面两人有点儿意外。

  “指挥佥事府。”

  “是了,赵管事叫爷爷您打狗看主人呢。”

  哈,真是无趣。

  徐绮对这些俗套的东西毫不感兴趣,兴致立刻低迷,视线偏到了别处。

  可谭九鼎似是想了想,然后又问:“如果只是敲打我,那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答应吧?随便找个借口打发过去就行的小事儿,非要亲自跑这么一趟?”

  “哈哈,”媚卿闻言放声笑起来,“奴婢跟爷爷拢共就见了两回,什么时候成了知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

  媚卿见自己把人逗得脸黑,笑得更开怀了。

  在疯癫上,她跟胡青不相上下。

  “没错,奴婢是自己有话说,才来的。”

  “宪台爷爷是不是在纳闷,为什么楼中没有人知晓那地下密室的事?”

  媚卿目光闪烁了些叫人看不清的灵光。

  徐绮一下子就不乏了。

  看看,刚才还在讨论怀疑的事,这不就有人把答案送上门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