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寒雾锁江-《一王二后,称霸天下,从皇子做起》

  三月初的长江,春寒料峭,浩荡东流。

  江面在蒲圻赤壁一带陡然开阔,最宽处竟逾八里之遥!

  浩渺烟波,水天相接,寻常舟楫行于其上,恍若芥子浮于沧海。

  浓重的晨雾如同乳白色的巨幔,沉沉地笼罩着这无垠的水域与两岸影影绰绰的山峦。

  水汽氤氲,能见度极低,十丈之外,帆影难辨。

  这正是何敬洙经营数十年的武昌军腹地,水网密布,港汊纵横,芦苇蒲草丛生如迷宫,陡峭的崖壁在浓雾中如同蛰伏于天际的巨兽。

  永定军先锋梁延嗣与彭师亮,奉李从嘉之命,率一万水师精锐,凭借楼船高大、艨艟坚固、装备精良尤其是八牛弩、抛石车与神臂弓的优势,前出至江心要冲,抢占有利水域。

  为后续大军开辟通道并压制对岸。

  他们昨日已初步扎下水寨,今日拂晓,便趁着雾色掩护,驱动舰队,呈攻击阵型,破浪驶向这八里阔江的中心地带。

  江心开阔处有一浅滩。

  巨大的楼船如同移动的堡垒,劈开浑浊的江水,气势汹汹。

  然而,这浩渺的江面与浓重的雾气,不仅遮蔽了他们的视线,更成了熟悉此地每一寸水道的江宁水军最完美的狩猎场。

  就在永定军舰队深入江心,正待调整阵型、抢占航道高点之际。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浓雾深处传来,方向飘忽不定,如同鬼哭!

  几乎同时,无数细碎、急促的划水声如同鬼魅般从雾气中急速逼近!

  声音来自水面,更来自那些被浓雾和水草遮蔽的隐秘港汊!

  “敌袭!戒备!全军转向,收缩阵型!”

  梁延嗣在主舰“破浪”号上厉声嘶吼,心中警铃大作!

  他们离北岸水寨已有相当距离,此刻正悬于这茫茫大江的中心!

  命令刚下,敌影已现!

  只见上仅容二十余人的狭长快艇,如同离弦的毒箭,从浓雾笼罩的芦苇荡、狭窄支流以及江心沙洲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操舟的皆是武昌军中的“浪里白条”。

  对这片水域了如指掌。他们借着浩渺江面和浓雾的掩护,利用小船吃水浅、转向快的绝对优势,从永定军庞大舰队意想不到的侧翼和后方死角,发起了迅猛的突袭!

  瞬间就冲到了永定军大船队的近前!

  霎时间宛如百条江中大鱼冲了出来。

  “放箭!神臂弓压制!快!”

  彭师亮在另一艘旗舰上怒吼。

  “嘣嘣嘣!” 神臂弓的劲响密集爆开,强劲的弩矢撕裂雾气,射向如飞蝗般扑来的敌船。

  惨叫声立时响起,数艘冲在最前的小船被射穿、倾覆。

  神臂弓的威力在近距离展露无遗,给敌寇造成了相当的杀伤。

  但困境也随之而来!

  敌船实在太小、太多、太灵活!它们像水蜘蛛一样在永定军庞大的楼船、艨艟之间高速穿梭、急停急转。

  神臂弓威力虽大,但在这八里阔江之上,浓雾弥漫之中,射手们极难锁定这些高速移动、忽隐忽现的小目标。

  许多弩箭呼啸着射入空茫的雾霭或冰冷的江水,徒劳无功。

  更令人憋屈的是,永定军船上威力巨大的八牛弩和抛石车,此刻完全成了摆设!

  目标太小且距离太近,这些需要空间和时间瞄准、发射的重型器械,笨拙得如同巨人抓跳蚤,根本来不及发挥作用,敌船就已经灵活地钻到了大船射击的死角之下!

  “撞沉它们!拍竿准备!火油弹!”

  梁延嗣急令变阵。

  巨大的楼船试图转向撞击,沉重的拍竿带着风声狠狠砸下,将几艘躲闪不及的小船砸得木屑纷飞。

  点燃的火油罐也被奋力抛下,江面上腾起几处刺眼的火光和黑烟。

  然而,江宁水军显然深谙此道。

  他们的小船并非一味硬冲,而是利用速度和灵巧,在永定军船队中制造混乱。

  火箭如雨点般射向帆索和船楼,火罐被精准地投掷到甲板上。

  更有悍不畏死者,驾着小船直接撞向大船的吃水线,试图凿船!

  更有甚者,抛出带着铁钩的绳索,奋力攀爬船舷!

  “杀!把他们打下去!”

  惨烈的接舷战瞬间在浓雾弥漫的辽阔江面上爆发。

  刀光剑影在摇晃的船板上闪烁,喊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着江水拍打船体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残酷的交响。

  江宁水卒如同附骨之疽,利用小船的优势和雾气的掩护,死死缠住了永定军陷入被动的庞大舰队。

  永定军士卒虽勇,但在这种极度混乱、视野受限的广阔水域,人数和装备的优势被大大抵消。

  梁延嗣眼睁睁看着己方一艘中型战船被数艘敌船死死围住,火箭不断射中桅杆,帆布熊熊燃烧,浓烟滚滚,船体开始倾斜。

  他想指挥旗舰冲过去救援,却被更多的敌船和复杂的暗流所阻,在这浩渺江心,调转庞大的楼船谈何容易!

  彭师亮那边也陷入了苦战,他的座舰甲板上已是一片狼藉,士卒正与攀爬上来的敌军浴血肉搏。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浓雾虽稍稍散去一些,但八里江面依旧烟波浩渺,难以尽览。

  永定军凭借神臂弓的压制、将士的勇悍以及坚固船体的优势,击沉、焚毁了超过半数的敌船,自身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数艘战船受损严重,一艘中型战船因火势无法控制而沉没,士卒伤亡近千。

  等梁延嗣想要驱船追击,敌军小船已经快速散开撤离。

  他们抢占江心的战略意图彻底失败,反而在不利水域被狠狠咬了一口,锐气受挫。

  当梁延嗣和彭师亮终于艰难地摆脱纠缠,指挥舰队且战且退,撤回北岸水寨时,赤壁北岸的悬崖峭壁之上,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和江宁士卒充满嘲弄的呐喊。

  柴克毅的主力水寨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巨大的箭塔如同沉默的巨兽,俯瞰着江面上狼狈退却的永定军。那浩荡的八里江面,此刻仿佛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收拢船只,救治伤员,加固水寨!”

  梁延嗣看着疲惫不堪、浑身浴血的士卒和冒着黑烟的战船,声音沙哑而沉重。

  冰冷的江风带着浓重的水汽和血腥味,吹过这八里阔江,寒意刺骨。

  初战受挫,一股阴霾笼罩在先锋将士心头。

  当夜,永定军水陆两军收缩防线。

  梁延嗣、彭师亮的水师依托南岸水寨,与沙万金汇合。

  八里烟波之上,两军的灯火如同星河坠落,星星点点,却只能隐约看到对岸营寨的轮廓,难以分辨细节。

  而对岸,江宁军的营寨灯火同样连绵不绝,如同一条盘踞在赤壁悬崖下的火龙,在浩渺江水的映衬下,更显遥远而坚固。

  柴克毅并未乘胜追击,只是不断加固工事,将更多的箭矢、滚石运上崖顶。

  宽阔得令人窒息的长江,成了冰冷的、难以逾越的楚河汉界。

  赤壁的涛声呜咽着,在八里江面上回荡,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杀伐与无奈。

  一场试探性的交锋结束了,永定军未能达成前出江心的目标,反而在熟悉地形的对手面前尝到了苦头。

  双方隔江对峙,冰冷的杀气在这浩荡的江面上弥漫、沉淀。

  沉寂的夜色下,只有长江亘古不息的奔流,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