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香何处来-《芙蓉灯下骨》

  魏夫人一愣神的功夫,就被辛和钰叫住。

  “还请夫人仔细说说,钱渊遇害之前都在干什么?”

  凌初眼尖看到魏夫人在一瞬间露出的厌恶神情,估摸这对夫妻关系并不融洽。

  “夫君他……他昨夜刚从黎城回来。”魏夫人擒着帕子压了压鼻头的细汗,“一回来他就发了好大一痛脾气,不许我们任何人打扰,我就宿在别的屋。还是今早夫君的尸身被送上门,我才知道出事了。”

  “他去黎城做什么?可是当天来回?又因何生气?”

  “他去黎城是要债,债主是他堂兄。前日晌午出的门,在黎城过了夜。至于为何生气……他也没说,大抵是跟堂兄闹得不愉快吧。我夫君和他几个兄弟处得都不太好。”

  “嗯。”辛和钰刚开口要派人去黎城找钱渊堂兄,魏夫人说她已经打发人去知会了,最快今日就能来奔丧。

  这会儿子桑青还没回来,尸检也未结束,辛和钰心里还想着柳三娘的事,索性再去一趟大牢。

  不到一天时间,牢里的血腥味更重了,干明两夫妻双双被吊着,半死不活地垂下脑袋,只剩下喉间发出些许喘息声。

  陈干氏还好些,除了身上有些鞭痕,至少皮肉还在。而干明……

  辛和钰对魏夫人说的话可不是恐吓,他真的让人刮掉了干明小腿上的肉,只剩下两条森森白骨。

  见到辛和钰,干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辛和钰让侍从给他和陈干氏都喂了点水,这才坐下。

  “大人,我说……我都说!”

  这次干明一点也不敢犹豫了,昨天他侥幸以为只要咬死秘密不说,挨点皮肉之苦,就能等到他的靠山来救他。

  结果……

  这个年轻大人好狠啊!

  他只是嘴硬了一句,就被吊起来割肉削骨,甚至口中还塞了布团,让他连求饶都做不到。

  他终于明白了辛和钰那句“本官给你机会你不说,再想招可就晚了。”

  所以这回他生怕又遭刑罚,赶忙喊道:“是我!是我逼我婆娘骗那些女的,然后……把她们关起来当暗娼!”

  辛和钰敛眉,“暗娼?”

  “是!是!当年我的确是偶然救下我婆娘的,因没户籍只能先在家里藏着。我一邻居跟我不对付,发现我婆娘以后嚷嚷着要告官,我要是不想进大牢的话……就、就让他睡一睡。”

  一旁的陈干氏羞愧地闭上眼。

  那个邻居不是个省油灯,尝了一次甜头以后就三番五次地要挟。干明不愿被挟制,索性要把婆娘赶出去。

  那邻居舍不得丢了这么块肥肉,便与他商量,让这婆娘做暗娼,多少还能挣点钱。

  由此,陈干氏就成了干明的第一棵发财树。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只靠一个女人做生意还不够,干明就逼着陈干氏当帮手。

  辛和钰冷笑看向陈干氏,“是这样吗?”

  “是……”陈干氏被揭了遮羞布,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我不肯他就打我,我没办法,只能听他的……坊间多的是跟夫君出来走集市的妇人,我就挑那些日子难过没娘家撑腰的,教她们游过暗河。我和夫君就在出口守着,只要有人活着出来,就被……抓起来关着。”

  好一个为虎作伥啊。

  辛和钰却只是摇摇头。

  要怪也很难怪陈干氏,毕竟她当初只是想活命才逃走,被迫害人也是为了活命。

  干明又抢着交代:“我们先后只抓到四五个人,后来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钱家人买民女,一个女孩子就是一吊钱!我就……”

  “把她们卖给钱府?”辛和钰问。干明点头,“倒也不是每个都卖得出去,没卖掉的还能继续接客。”

  辛和钰品着茶,嫌弃血腥味污了茶香,随手放下茶盏。

  “哦?你就是这样攀上了姓钱的,不过能让他卖你人情造个假户籍,你送的人应该不少吧?”

  “是。”干明应声,“我……我又找几个兄弟去山里物色,大约……给钱老爷送了七八个吧,我婆娘的户籍算是他赏我的。”

  拿户籍当赏赐?看来钱渊跟冯大人的关系比他想得还要深呢。

  “柳三娘就是你送去的吧?”

  一听这话,干明浑身一哆嗦,生怕辛和钰又要动刑,赶忙回答:“是!是!”

  “和她一起的另外两人呢?”

  “不记得了。”干明哀嚎求饶,“大人,我抓过不少女人,是真不记得她们每个人的下落啊!您就是弄死我,我也不敢说谎!能想起柳三娘还是因为她死得太惨我才有印象的。”

  看这样子,是真问不出来了。辛和钰咋舌,“那柳三娘怎么死的,你应该也知道?”

  干明咽了口唾沫,虽然他这辈子作恶多端,但当时的情形,时至今日仍然是他的噩梦。

  见干明回答得不痛快,辛和钰看向狱卒,干明见状赶忙说:“我丢的!她、她的尸体是我丢的!是我……把她扔进河里的。”

  “你见到的就只是尸体?”

  “对!她的肚子被剖开,血染了一身,我从泥塘里把她捞出来,装在板车上偷偷运走的。”

  “说清楚,从哪里运走的?”

  “从、从钱家!后院那个塘子里,当时塘里只有淤泥,那个女人被扔在里头,泥水都是红的……”

  果然如此。泥塘是准备种睡莲的,一些莲子跟着泥土一起留在柳三娘身上,又恰好顺着暗河回到了当初的洞潭中。

  “那是谁吩咐你这么做的?”

  干明刚要回答,突然呛咳起来,狱卒给他喂水,反而让他咳得更厉害,小腿的残端也汩汩地淌着血。

  “大人,看样子是不行了。”狱卒胆战心惊地上报。

  受刑本就耗元气,一时又太过激动,心气儿跟不上来,人说没就能没。

  审问还没结束,辛和钰不允许干明就这么死了。让狱卒用上最好的药,务必把他这口气吊住。

  狱卒擅长给阎王送人,也擅长和无常强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干明拖走了。只剩下陈干氏惶恐求饶,“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大人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说不出来啊!”

  她不过一个工具,想来确实不是说谎。

  辛和钰没为难她,起身出了大牢。刚跨出门口,就看到凌初站在外面等他。

  她手里拿着半个馒头,腮帮子鼓鼓的,见他出来加快了咀嚼的动作,活像只兔子。

  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辛和钰却在凌初向他走来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