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1)-《彘仇》

  周围里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群野猫一样的东西,直直的扑到自己身上疯狂的撕咬着。难以言喻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媚娘忍不住发出一声声凄切的号叫:“啊!啊!……”

  恍惚间,一个女人阴森森的声音仿佛是从阴曹地府传来一般,令人毛骨悚然:“阿武,你好歹毒的心!来生,我纵然变成一只猫,也要咬死你的……”难道阿武就是自己,这个女人又是谁?惊慌失措之间,那猫儿撕咬得更厉害了。媚娘耳中听到自己血肉迸裂的声音,她强忍疼痛,慌乱而又无助的躲避着,可手脚,却像是被牢牢捆住一般动弹不得。难道,自己就只能被猫活活咬死了吗?绝望使的她不禁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我恨之入骨?苍天呐,你待媚娘何其残忍……”

  突然,“咚”的一声,脑袋撞到了什么地方?一阵剧痛袭来,媚娘慌忙睁开眼睛。入目也是一片黑暗,她忙伸手摸了摸身体四周,并无猫儿的踪迹。原来,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她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却又摸到一因黏糊糊的东西,才惊觉刚刚是额头碰到了墙上的凸起之物上,破了一个口子,血正在慢慢的渗出来。那墙壁潮湿滑腻,不知曾粘了多少人脏污的鲜血,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散发着一股呛人的腐朽血腥气。

  靠在墙上,仿佛就是靠在一堆死人的尸体上,媚娘只觉得一阵恐惧和恶心,她吃力的蠕动蜷缩的有些发麻的身体,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往前挪动了一下。可低头时,脑袋又碰到了面前的墙壁上,“嗡嗡”的声音在脑子里面回荡,眼前直冒金星,连浓重的腥臭味也仿佛闻不到了……

  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正身处“掖庭局”最狭小幽暗的一间牢房里。这间小小的斗室,仅容易一人半??半坐的容身,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个钢铁铸成的笼子。仅余顶部一扇小小的窗口,以备送饭所需,只要关上那扇巴掌大的窗户,里面就是漆黑一片,分不清白天黑夜。

  自从上次在刑部大牢见过成王李晋之回来后,媚娘就被关进了这里。不分昼夜的做着噩梦,不是梦见李晋之那愤恨欲绝的目光;就是崔文雅七窍流血的向自己索命;最为奇怪的是,总是会梦见两个无手无脚的女人鲜血淋漓,一幅非人非鬼的模样,冲着自己龇牙咧嘴。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自己与她俩有何恩怨交集?

  皇后曾说过要将自己“剥皮抽筋,千刀万剐”,却一直迟迟不见动手。自入了“掖庭局”媚娘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过是一死而已,又有何惧?愿赌服输,既然自己输了,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确实是生不如死!

  虽时令还是夏日,这深埋地下的铁笼子阴冷而潮湿。额上的血不再滴落,只是伤口一些炖痛。媚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腹中饥饥饿难忍,自从到了这里,每日只有半碗馊饭送来。她昔日丰腴的身子已骨瘦如柴,连自己都无法想象,如今的模样是何等的骇人。

  忽听“哗啦”一声,头顶的小窗子被拉开,一束刺眼的光照了进来,晃的媚娘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忙伸手遮了遮眼睛,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耐烦的吼道:“你是死了吗?还不快来取饭,天天躺尸,简直就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拿去喂狗的好!”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媚娘的耳朵。她艰难的半蹲着,伸出手,小声道:“这就来了,请公公莫要责怪!”

  一个面色阴沉的老太监,看着那颤巍巍伸出来的,黑糊糊爪子一样的手,不怀好意的说道:“都是这般模样了,还用什么碗筷,直接用手吃去!”说着,就把那半碗稀粥,朝着媚娘伸出的手上倒去。烫的媚娘“哎呀” 一声缩回手去,粥汁淋了一头一脸。那老太监还兀自的嘻笑着,媚娘已顾不了别的,粮食的香气,使得她越发饥肠辘辘,顾不上火辣辣的疼痛,赶紧张嘴仔细地舔着手臂上残留的米粥。甚至连头发上,脸上的也拿手刮下来,小心翼翼的喂入口中,这饥饿的滋味实在是太煎熬了,媚娘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塞到嘴里啃掉。

  小窗户还未合上,媚娘骤然瞟见自己暗黑发青的手臂已和墙体融为一色,不由得怔怔的掉下眼泪来。忽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哎哟姑娘,你怎么能来这种??瓒之地?”是那个送饭的老太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与谦恭。

  “那个武氏怎么样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响起。那个苍老的声音带着谄媚道:“她能吃能睡,好着呢,像她这种女人就该千刀万剐,就是咱们娘娘这样的人心善,还愿给她一碗饭吃,真是造化不小。成王如今都死了,还留着她做甚?”

  “娘娘菩萨心肠,岂是你能猜测的?你每日办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也不必过分苛待她。”那女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窗户又被拉开得大了一些。媚娘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天仙似的姑娘,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朝下看来。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媚娘撩起脏污的衣袖,擦了擦脸,又揉了揉眼睛,才迟疑差问道:“请问,姑娘您是?”

  那女子微微一笑笑道:“媚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是你口中的贱婢,被皇上罚入“掖庭局”的丫鬟冬雪。没想到,咱们又在这儿见面了,也算是有缘不是?”

  媚娘一愣,低声道:“当日是我对不住姑娘,姑娘就是要打要罚,媚娘也绝不敢有怨言。”

  “我自不会打你骂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虽然你罪大恶极,然皇后娘娘念着你曾侍奉过先帝,快到中秋节了,特意让奴婢给你送几样吃食来。”那冬雪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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