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以后就靠你们了-《爱不候时》

  清晨七点三十,江城的秋阳还没爬上鹿宅的东墙,庭院里的桂树先落下一声鸟啼,像准时打卡的闹钟。

  白恩月在昏暗中睁开眼——并不是因为已经休息足够,而是回到这个家后的一种本能。

  要是再赖二十分钟,鹿家的早餐钟就会敲响第一遍,那时迟到的人会被鹿忠显的“无声审判”钉在餐桌旁。

  她轻轻翻身,鹿鸣川几乎同步坐起,两人对视一秒,彼此眼底写着同一行字:本能。

  “还没睡好吧?”

  尽管鹿鸣川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可他最先关心的反倒是自己老婆。

  白恩月揉了揉睡眼,头不偏不倚靠上鹿鸣川肩膀,“感觉身体醒了,魂还没醒。”

  鹿鸣川笑弯了眼,宠溺地揉了揉白恩月的脑袋:“那等用完早餐后,找个机会再睡会吧。”

  “不过,今天二伯他们好像会过来......”

  昨天宴会,鹿荣发一家都没来,虽然嘴上说着是要忙其他的事,但是真实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起床吧!”

  说着,鹿鸣川拉过白恩月,一把就将她抱下床去。

  下楼时钟敲七响,余音还在穹顶回荡,他们刚好踩上最后一阶楼梯。

  餐厅灯火通明,长桌尽头,鹿忠显已端坐主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边不是咖啡,而是——白恩月余光一扫——慧瞳昨夜刚更新的内测报告。

  男人指尖在平板上轻滑,屏幕冷光倒映在他瞳孔里。

  “爸,早。”

  鹿鸣川声音不高,却足够把空气里的肃穆撕开一道缝。

  鹿忠显没抬头,只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接收信号,随后指尖一顿,把平板反扣在桌。

  白恩月跟着问好,“爸,您最近药有按时吃吗?”

  以往白恩月基本都会定时提醒鹿忠显吃药的事,但自从苏沁禾被抓进精神病院后,两人之前又多了一道隔阂。

  她尾音刚落,老太太牵着小秋出现在楼梯口。

  老太太穿一件雾青色开衫,袖口绣着极细的银线,像把晨雾披在身上;小秋则是一蹦一跳,雪团跟在她脚边,尾巴扫过地毯,发出“沙沙”的节拍器。

  “大伯父,早上好!”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问好,眼睛却往白恩月这边瞄,得到她一个拇指点赞后,梨涡瞬间深了两个度。

  鹿忠显这才抬眼,目光掠过老太太,落在小秋脸上,冷峻的眉梢不自觉地松了半寸。

  白恩月上前拉开高背椅,老太太入座,雪团被允许趴在椅脚。

  早餐上桌:一人一份松露炒蛋、两片七分焦的吐司、一小盅热羊奶。

  李婶看到白恩月在场一阵欣喜,但是碍于鹿忠显在场,她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朝白恩月点头示意。

  白恩月同样轻轻点点头,疲惫的脸上多了丝笑容。

  她刚拿起餐刀,把蛋切开,鹿忠显的声音已同步响起——

  “今天公司的事先放一放吧,你二伯他们要过来,陪他们一起吃个饭。”

  他看向鹿鸣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硬度,“如果后续慧瞳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总部这边汇报。”

  鹿鸣川叉尖一顿,蛋黄流出金液,像无声的应答:“明白。”

  老太太轻叩杯壁,叮一声,把肃杀划开:“先吃饭,胃比啥都重要。”

  鹿忠显没反驳——那是他让步的极限。

  白恩月低头喝羊奶,唇边沾一点白沫,被小秋偷偷指给雪团看;小狗尾巴摇得更欢——但它还是能察觉鹿忠显对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所以还是表现得很克制。

  钟声再次响起,八点半,餐毕。

  鹿忠显起身,银勺与瓷盘轻碰,发出“叮”的收尾音。

  他经过鹿鸣川椅背时,脚步微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昨晚的烫伤,记得换药。”

  没有称呼,没有表情。

  鹿鸣川一愣,再抬头,男人背影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只剩晨风掠过柚木门框,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窗外,阳光终于越过桂树,落在长桌中央,老太太慵懒地舒展身姿,“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吃吧。”

  话落,李婶重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给雪团专门做的狗饭。

  “谢谢李婶!”

  小秋奶声奶气地道谢,惹得李婶一阵疼爱。

  “小秋好像又长高了许多。”

  听到这话,小秋跳下座位,走到白恩月面前转了一圈,“姐姐,我真的长高了吗?”

  白恩月点点头,小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太太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了鹿忠显在场,李婶终于能够放下心和白恩月搭话。

  “凌晨回来的。”

  “你和张妈最近都还好吧?”

  李婶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有太太挂念,都好,都好!”

  “太太倒像是瘦了,中午有想吃的菜吗?”

  白恩月微微仰头,“只要是你做的都想吃。”

  李婶笑得合不拢嘴,“好,那太太中午一定要多吃点。”

  说着,她毕恭毕敬地朝着几人微微鞠躬,“老太太,太太,少爷,我就先去忙了。”

  直到老太太摆了摆手,她才转身退出了餐厅。

  饭后,鹿鸣川把袖口挽到小臂,亲了亲白恩月的额角,便钻进书房。

  门阖上那一刻,老太太摘下老花镜,朝她招招手:“陪我这把老骨头散散步,今天太阳好。”

  晨风带着秋末一丝桂香,从回廊尽头吹来。

  白恩月挽住老太太的手臂,掌心隔着薄呢外套,仍能触到老人嶙峋却温暖的肘骨。

  “去后山吧。”

  老太太语气轻,脚步却稳。

  白恩月点头,示意小秋和雪团跟上,自己扶着老人,慢慢踱出铁艺侧门。

  老太太停下脚步,从手包里摸出一只旧怀表——铜壳已磨得发亮,表盖内贴着一张泛黄的小照:穿海魂衫的少年站在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鸣川爷爷。”

  她指尖抚过照片,像在抚平岁月的折角,“那时候,他爸才十岁。”

  白恩月没接话,只握紧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后来船沉了,人没回来。”老太太合上表盖,妄图盖住悲伤。

  白恩月截住她的话,目光落在远处,“正是有了这些长辈,才有了鹿家的今天。”

  “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在天上守护着我们的。”

  老太太侧头看她,眼里浮起一点潮气,却很快化作笑:“以后就还是要靠你们了。”

  她拍拍白恩月的手背,示意继续往前走,“毕竟......忠显也开始慢慢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