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暗流涌动-《西风烈时林生歌》

  妇好率领商军的主力,北返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她留下来的五百个商军工匠,在盐晶平原上,建立起来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工坊。

  表面上,商朝与西南诸族的盟约正在顺利地执行,青铜技术与盐晶技艺的交流日益深入。

  风济谷在天泪泉边,指导商朝的工匠学习盐晶净化技术,心中却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这一些商朝的工匠学习的速度太快了。”

  她对身边的水灵当低语道,“他们似乎对盐晶能量,有着天生的亲和力。”

  水灵当记录着观察数据:“确实是异常。普通中原人需要数月才能够掌握的技巧,他们几天就能够精通。”

  这时候,一名叫子工的商朝工匠首领走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风族长,我们已经掌握了三级净化的要领,请问是否可以开始学习盐晶能量的储存技术?”

  风济谷微微地蹙眉道:“盐晶储存是盐水族的核心秘术,需要更长时间的考察才能够传授。”

  子工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很快地恢复了谦卑:“谨遵族长的教诲。”

  待子工离开后,巴务相从暗处走了出来:“你这是在怀疑他们?”

  风济谷点点头道:“商朝人表现得太过于完美了。你还记得妇好离开之前说的话吗?她说这一些工匠都是精挑细选而来的。”

  巴务相沉思道:“我派人暗中监视他们。”

  当夜,监视的暗哨回报道:子工等人在夜深人静之时,会用一种特殊的青铜器与北方进行通讯。

  “他们在向商都传递情报。”禀刃也确认道,“但是用的不是普通的鸽子,以及信使,而是某一种我们还不了解的技术。”

  风济谷连忙启动盐神之力,感知那些青铜器的能量波动,结果震惊地发现,它们在偷地吸取天泪泉的能量。

  “他们的这个不是普通的通讯器...它们这个是在窃取盐神之力!”

  与此同时,银禅子也带来了另一个惊人发现:那些商朝工匠在学习盐晶技术的同时,在暗中绘制着西南各地的盐脉分布地图。

  “他们标注的位置精确得可怕,就连一些只有族长才知道的隐秘盐脉,都被他们发现了。”

  当天泪泉的水纹,突然炸起银芒之时,风济谷的指尖,正悬在盐晶净化阵的第三道符文上。

  她猛地抬头,看见子工的袖口闪过的青铜反光——一那枚商式手环的纹路,竟然与三个月前妇好留下的凤纹符节,完全吻合。

  “风族长?”子工的笑容谦卑得恰到好处,“三级净化的最后一步,您看这样对吗?”他手中的盐晶刀,划出的轨迹,精准得像是刻在骨头上的图画。

  风济谷按住腰间的盐神玉佩,指尖传来灼烫的预警。

  三个月来,这些商朝工匠的学习速度,早就已经突破常理:

  水灵当要练半年的能量导流术,他们三天就能上手;连盐水族秘传的“潮汐步”,子工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今日就到这里。”风济谷突然收阵,“盐晶储存术涉及盐神的本源,需要请示长老会以后再来安排。”

  子工眼中的精光一冒,转瞬即逝:“全听族长的安排。”

  他转过身时,袖口的青铜环,轻轻地磕碰,发出只有风济谷能够听见的高频嗡鸣之声。

  他那是在模仿天泪泉的潮汐频率。

  夜幕刚垂,禀刃就像一块湿泥,从岩石缝里面滑出来:“他们在工坊的地下,又挖了密室。”

  他摊开沾着铜锈的双手,“里面摆满了青铜罐,好像也是在吸天泪泉的能量。”

  风济谷跟着他,从岩缝的狭窄小道,潜入了商人的工坊之内,盐神之力,顺着指尖蔓延,在黑暗之中织出来淡蓝色的感知网。

  那一些青铜罐果然像是活人在在呼吸一般。

  每一次的脉动,都与天泪泉的节奏共振,罐身刻满的扭曲符文,正将纯净的盐神之力,转化成暗紫色的流质。

  “这是...血祭阵?”水灵当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在把盐神之力炼化成祭祀品!”

  突然,最中间的一只青铜罐,发出来了刺耳的裂响,罐口浮现出来了一副半透明的影像。

  妇好的脸庞在里面沉浮,她的双眼,也呈现出来空洞的青铜色。

  “三个月期满...融神令...已经激活...”影像中的声音,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西南...盐脉...坐标...”

  风济谷内心警铃大作。

  妇好,名不虚传哪。

  这大商的战神,举国第一大祭司的功法,真的是了得。

  突然,子工的声音,从密室入口传了过来:

  “风族长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一坐?”

  与此同时,二十名商朝的工匠,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手中的青铜工具,突然拼接成了狰狞的武器,脸上浮现出与妇好相同的青铜纹路来。

  “你们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工匠。”风济谷握紧了盐晶手杖,“而是商王的死士,对吗?”

  子工坦然地撕下了伪装的谦恭,露出尖利的犬齿:“准确地说,是‘神备’,是用凤神的骨粉,炼制的不死战士。”

  他随即拍了一拍手,密室中央的地面就裂开了,露出一个直径十丈的青铜圆盘来。

  “多谢你帮助我们定位了所有的盐脉,现在,该用盐神之力,打开传送之门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奇怪的是,那个圆盘已经开始了转动。

  此时此刻,天泪泉的泉水开始倒流,淡蓝色的能量源泉,被强行地拽入了青铜阵眼之中。

  风济谷试图调动盐神之力来反抗,却发现体内的力量,好像被一张无形的巨嘴,给吸吮住了,自己的元气,也顺着脚底缓缓地在流失掉。

  “别白费力气了。”子工狞笑着,举起一枚青铜符节,“融神令已经锁住了你的神脉,现在的你,连普通的战士都不如呢。”

  就在这时候,银禅子突然撞开了密室的大门。

  他的身上插着三支青铜箭:“王上!他们...他们在绘制盐脉图,连...连禁地的‘血盐池’都标注出来了!”

  正在这个危急的关头,水灵当突然吹响了族中的神器:枯骨玉哨。

  随着哨音的号令,藏在暗处的盐水族卫士们,举着盐晶盾牌,一齐冲了进来

  可是,进来多少个人,盐水的战士们,都像被切豆腐一样,一个又一个的,由着商朝死士手中的青铜武器,轻易地就给刺穿了。

  那一些武器能够,不仅仅能够吞噬盐神之力,就连枯骨魔哨也奈何不了。

  “你们还是乖乖地放弃吧。”子工将符节,猛地一下子插入了阵眼。

  “妇好大人马上就到,你们所有人,都将成为融神仪式的最后祭品。”

  青铜圆盘发出来一阵阵刺目的光芒,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那光影之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等风济谷看清那一张脸庞之时,心脏骤然地缩紧——她真的就是妇好。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眉心多了一个青铜色的“王”字,周身缠绕着暗紫色的雾气。

  “风济谷,好久不见了。”妇好的声音,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感谢你提供的盐神之力,现在,就该让凤神与盐神合二为一了。”

  她抬手一挥,暗紫色的雾气,化作了一条锁链,用力地甩了过去,一下子就缠住了风济谷的腰身:

  她一边收着铰链,一边笑道:

  “武丁陛下说,西南的神裔血脉,是最好的‘容器’。”

  “你现在是被邪崇控制了!”风济谷挣扎着,用力注入了一点纯净的盐神之力,才免强能够说出话来:

  “妇好,你醒一醒!你是凤神的后裔,我们同心同源,而你并不是商王的傀儡!”

  妇好眼中,即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随即被那冷硬的青铜色所覆盖:

  “傀儡?哦不,我就是新神的一部分!请你不要忘了,商王就是我的夫君。我们才是一体的。”

  她不顾不管,径直地倾身上前去,一把掐住了风济谷的脖子,傲慢地笑道:

  “等我吸收了你的盐神之心,我就能够成为真正的神只了!”

  “你!胜之不仁!同样的是一脉相承,你却使用阴谋诡计,这与传说中的殷商政治家,女战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风济谷气得冒烟了。

  风济谷只恨自己的过于幼稚,她是太相信妇好那形象高大的美丽的传说了。

  也太看高她的正值了

  “哈哈,对付你们这一些蛮夷,需要用高明的手段么?”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妇好如此地回答她,一时之间,令风济谷对大国大家,所有美好的幻想碎了一地。

  今天算完了,想我堂堂一大族的掌门,犯下了如此幼稚的错误,是我太高看她,以及她背后的大商王朝了。

  “怎么办?无论如何,今天是难以翻盘了!”风济谷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直冲天灵盖。

  那个大商战神妇好,还没有动手,自己就站立不稳,差一点倒地。

  难道是不战就败了吗?

  不!不!不服?

  千钧一发之际,密室的顶部,突然被谁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风济谷一眼瞄过去,只看见来人正是巴珞。

  她抱着一只闪闪发光的水晶球坠落下来,身后跟着盐晶学堂的二十个学员:

  “阿娘,快快地接住这个!”

  “嗯嗯!”风济谷的眼眶一湿,立马来了活力。

  水晶球突然在空中炸开,无数细小的盐晶碎片,像活物一般扑向了青铜阵,发出滋滋的灼烧之声。

  子工惨叫着向后面倒退而去,那一些碎片,竟然能够净化暗紫色的能量。

  “这不可能!”妇好震惊地看着巴珞,“这是...青铜净化术?你们怎么会...”

  “多谢你们的工匠‘老师’。”巴珞举起手中的青铜笔,笔尖沾着盐晶粉末,“在你们偷学盐神的技术之时,我们也在研究你们的青铜符文。”

  原来,机灵的巴珞早就发现了商朝工匠的异常。

  她让学员们假装请教技术,实则是暗中记录下来了,所有的青铜符文的运转规律。

  然后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破解了融神令的禁制原理,创造出来这一种,能够反噬青铜能量的“逆盐术”。

  风济谷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拼了命的挣脱锁链,冲向那一个阵眼。

  她将全身残余的盐神之力,注入水晶球的碎片:“盐水族的子民,以盐神之名,暴起!”

  天泪泉的能量,突然逆转回来,淡蓝色的洪流,顺着青铜阵眼倒灌着,那一些正在吸收能量的青铜罐,纷纷地一个接着一个,炸裂了。

  子工等商朝死士,被那能量洪流一扫而过,身体一瞬间便化为了齑粉。

  “不——!”妇好发出痛苦的嘶吼之声,眉心的“王”字开始剥落。

  “是武丁...难道是你没有弄清楚大荒的情况么...”

  暗紫色的雾气与淡蓝色能量,在妇好的体内激烈地碰撞。

  她的眼咪凸起欲裂,身体也慢慢地开始了膨胀。

  她开始在地上打滚,好在她手持的碧落剑光加持护身,才不致于被那暴走的能量烤焦。

  她十分痛苦地抱住头,突然抓起风济谷的盐晶手杖,一把刺向自己的心口:“凤神的后裔,即使是化为粉尘...也永不为奴!”

  就在这个时候青铜符节,从她的体内飞射而出,在空中崩裂开来。

  此时此刻,妇好的眼睛之中,才浮现出来了一片金光的光晕,她的眼神似乎是恢复了一些清明。

  她用尽力气,对身边已经是吓得呆若木鸡的商兵将士们喊道:“如果,我没有了,请告诉武丁...西南...不太好欺...”

  一时之间,碧落神剑剑光更盛了,她趁机快速地飞身而去。

  原地遗留下了一枚凤形的玉佩。

  巴珞趋上前去,捡起来一看。

  只见上面呈现出来新鲜的纹路,是盐神与凤神的图之符号,两者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事后清查战场有了新的发现。

  商朝的计划远比想象的阴险。他们不仅想要盐神之力,还计划用融神令控制住所有西南部落的首领,要兵不血刃地吞并掉整个西南大荒。

  当晚,巴务相召开紧急联盟会议,宣布与商朝正式决裂。

  “我们渴望和平,但是绝对不屈服于阴谋。”他在会上郑重宣布。

  风济谷也适时地展示了她与巴珞共同研发的新技术。

  那个是基于盐神之力的防护结界,能够有效抵御商朝的融神令技术。

  各部落一致同意,在自己的边境布设这一种结界,同时加强军备,准备迎接商朝的下一次进攻。

  就在重建天泪泉工坊的现场,风济谷对巴珞说道: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明白,西南的未来,需要靠年轻一代的智慧。”

  巴珞认真地说道:“阿娘,我会继续研究盐晶与青铜的融合技术。商朝用阴谋来巧取豪夺,而我们用智慧来保护自己。”

  风济谷望向北方,目光更加地坚定了:

  “着信使警告诉武丁,西南诸族不惧任何的挑战。如果他执意要战,我们奉陪到底。”

  战争的阴云,再一次笼罩到西南的上空中。

  但是这一次,联盟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风济谷母女的带领下,西南诸族,将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来自北方的挑战。

  而远在商都的武丁,接到计划失败的消息后,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露出来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真正的盐神传承者,果然不同凡响。”

  他取出另一枚更加古老的融神令,轻声自语:

  “它西南大荒要玩游戏么?好得很!”

  几天之后,西南联盟的议事厅里,巴务相将盐脉图,拍在了桌子上:

  “商朝在边境集结了三万大军,武丁的真正目标,是所有神裔部落的血脉。”

  风济谷将那一块凤形的玉佩,也放在了地图的中央。

  令大家大吃一惊的是,那一只玉佩投射出来的光影,意想不到的显示出来了商军的布防图。

  “哈哈哈,妇好这一次弄丢的,让我们捡得了这一个新的,绝密的信息。她来这一趟,也是值了。”

  “只不过是,我们太轻信于人类的良善了,也太崇拜那大国所谓的胸襟了。”风济谷总结道。

  “吃人不吐骨头的,说的就是他们哟。”巴务相直白地一撇嘴巴。

  风济谷看向身边的巴珞,感觉到无比的骄傲。

  “那妇好因为有碧落神剑护持,可是还是被打跑了,这就说明了,逆盐术是能够对抗青铜武器的,我们还有一丝丝的胜算。”

  “是啊,阿娘,今天如果不是那神剑的护持,她今天已经化作一捧灰尘了。”

  巴珞展开新绘制的防御图,上面标注着用盐晶与青铜混合建造的哨塔:

  “我们可以在盐脉的重要资源的交汇之处,建立起来能量结界,让商军的青铜武器失去一些效用。”

  各部落首领纷纷地响应巴珞的这个新奇设想。

  这个时候,银禅子突然闯了进来:“王上,我们的族中又发现一个商军的密探了!他们的身上带着这个东西。”

  他呈上一枚破碎的青铜符节,上面刻着与融神令相似的纹路,但是能量波动更加强大。

  风济谷的指尖抚过那个符节,突然脸色骤变:“这不是融神令...是‘召神符’...那个武丁要召唤的,根本不是新神...”

  与此同时,商都的宫殿里,武丁看着手中完整的召神符,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那个符节上,盐神与凤神的符号,被一个更大的、扭曲的符文笼罩住了。

  那就是上古传说中最神秘的“噬神”的印记。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一个符节浸入了血池,池中那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纹路缓缓地爬升。

  “西南的神裔们,准备好成为祭品了吗?”商朝的大巫们,也信心满满,交头接耳。

  那血池泛起来一圈圈诡异的涟漪,倒映出武丁的眼睛之中,魔幻一般疯狂的光芒。

  而千里之外的大西南,风济谷正将凤形玉佩交给巴珞:“你好好地守住这里,我要去禁地一趟。”

  她望向云雾缭绕的盐神山脉,那里藏着盐水族最古老的秘密。

  关于噬神的传说,或许只有禁地的血盐池,才能给出合适的答案。

  暗流之下,真正的更大的风暴,仿佛是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