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众叛亲离-《火烧黎明》

  奥汀质问安娜,既然你根本不爱柯林,既然我们是互相爱着的,那为什么你不能生一个我们的孩子,而要让你和柯林的孩子横在我们中间。

  他问得理所当然,声音甚至比安娜还尖锐,安娜看着他无比认真也无比偏执的神色,怔然到很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安娜觉得奥汀是真的疯了。

  “从此刻开始,我们一刀两断。”

  正常人是没有办法跟疯子讲道理的,安娜不能容忍任何人动她儿子,这是她的底线,奥汀踩过了这条线,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多说无益,集团那边还有无数事情等着她处理,她不想、也没有精力在这男人身上再浪费任何时间,她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段关系,话音刚落她转身就要走,但转身之际,奥汀从背后一把紧紧地保住了她!

  “宝贝儿,你还要去哪里?”

  奥汀从背后搂着安娜的腰,把下颌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是他们往常彼此都喜欢的亲昵姿势,可此刻这种亲昵充满了强制的意味儿——安娜在推拒挣扎,可奥汀连着她的手臂一起从后边紧紧地勒着她,熟悉的怀抱俨然已经变成了比铁链还让人窒息的禁锢。

  “奥汀!”安娜挣不开他,气怒以极地转头瞪着他厉声呵斥,“你放开我!”

  ……奥汀跟没听见一样。

  以往都是奥汀倒贴,别说安娜厉声呵斥,就算安娜有个不太高兴的音调他都要温声细语地哄好久,可现在他却变本加厉地把安娜勒得更紧,语气里失意和得意纠缠在一起,让他的语气听起来格外阴鸷诡异,“左右我们俩现在都是丧家之犬……你既然已经来找我了,就跟我走吧。”

  “你真是疯了……”

  安娜试图把手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来拿手机,她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条手臂上,她成功了,可手机刚拿出来,还没等拨号,就立即被奥汀从后面打飞了。

  “今时今日,宝贝……”奥汀粗喘着,重新将安娜死死禁锢在怀里,说话间仿佛犯了毒瘾的人一样,迷恋地将鼻子埋在安娜的长发间深嗅,声音因此变得模糊,“你只能听我的。”

  奥汀亲密的动作第一次让安娜感到极致的恶心。

  尽管过来的时候在周围都没有看到人,但安娜依然开始大喊着求救,她寄希望于周围的渔排里有人并且能听到她的呼喊赶过来,但奥汀随即捂住了她的嘴,并开始把他往水屋的后面拖。

  “我知道警方去抄了瑞森的总部,我本来也想今晚联系你让你跟我走的……”

  以为一只手捂住了安娜的嘴,奥汀禁锢安娜的动作就显得吃力了一些,他一边压制着安娜的挣扎一边半抱半拖拽地强行带着她往后面走,体力的迅速消耗让他的喘息更加粗重,“照现在外面的形式,你不可能再光明正大地走出桉城了,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偷渡,我已经联系好了,屋后面就停着快艇——”

  “我们走,我还有个海外账户他们还没有发现,只要出了桉城,我们就自由了,你也就彻底属于我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规划里,自以为是地认为他给怀里的女人找了一条眼下最好的出路,但作为回应的是安娜狠狠咬在他虎口上的牙齿。

  奥汀傲慢而偏执的尾音在一声猝不及防的尖锐痛叫里变了调,他下意识松了劲儿,安娜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挣开他,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

  反应过来的奥汀下意识地朝前伸手去拽安娜,安娜反手操起桌上的老式台灯砸过去,他猛地偏头躲开,与此同时,因为砸他而不得已回头的安娜被脚下受潮鼓起的地板猝不及防地绊倒!——

  与台灯落地摔个粉碎的声音一起想起的,是奥汀的一声狞笑。

  奥汀朝安娜走去,安娜挣扎着想起来,但渔排一共才多大,这时候她再想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奥汀再度向她伸出那双如同铁钳似的手,她边蜷缩着后退边试图再找到什么东西来抵抗,可周围什么都没有,而奥汀再次抓住了她的胳膊——

  奥汀那张表情狰狞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而就在此时,枪声顿响!

  奥汀手臂中枪,温热的鲜血溅到她脸上,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庆幸。

  子弹的后坐力让奥汀倒退出了好几步,她劫后余生地转头,以为是自己的保镖到了,没想到却看到了从外面鱼贯而入的警察……蓝雅尚且还保持着持枪瞄准的姿势,而在刑事稽查队的便衣警员蜂拥而上控制住奥汀的时候,她在人群之后看见了姜宥仪。

  奥汀被警方铐走了,一片狼藉的水屋里只剩下了三个女人,收枪的蓝雅朝安娜伸手想把她扶起来,但安娜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冷笑了一声,自己扶着桌子踉跄地站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连原本挽着的头发都散开了,满头自来卷凌乱地披在肩头朝外人控诉着主人方才经受的暴行,可面对姜宥仪,她在转眼的工夫,咬牙压下惊魂未定,撑出了自己惯常的的矜持和傲慢。

  “这是你的第三次苦肉计吗?”她直接无视了蓝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数日未见的仇人,刻薄地勾起嘴角,冷笑着嘲讽,“这次又打算在我身上谋划什么?”

  姜宥仪也笑了,还是很温柔的样子,语气很诚恳,“如今的你,已经不需要我再从你身边夺走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安娜的声音猝然尖锐,转眼间她反应过来,几乎不敢置信,“你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知道奥汀背叛了我,”

  安娜的质问尖锐地划破水屋内凝滞的空气,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被算计的愤怒。她紧紧盯着姜宥仪,试图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姜宥仪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温柔笑意如同面具般稳固,她甚至向前轻轻走了一步,海风吹拂起她额前的碎发。“故意?”她重复着这个词,语气轻得像是在叹息,“安娜,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你和奥汀先生自己的选择吗?我何德何能,可以‘故意’让科瑞博制毒,又可以‘故意’让梅耶厅长下令谋杀警察,更可以‘故意’让你那位好盟友,在穷途末路时只想着把你当成私有的物品强行带走?”

  她的每个“故意”都像一把钝刀,狠狠戳在安娜最不愿面对的现实上。安娜的脸色白了又青,她无法反驳,梅耶倒台、奥汀背叛、科瑞博涉毒……这些如山铁证,哪一件是姜宥仪能凭空制造的?可她就是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一步步走进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布下的局中。

  “你恨我,从十六年前就开始恨我。”安娜挺直脊背,试图找回往日的高高在上,尽管此刻她发丝凌乱,衣衫褶皱,“你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报复我吗?现在你满意了?看着我一无所有?!”

  “恨你?”姜宥仪轻轻摇头,目光第一次掠过了安娜,投向窗外波光粼粼却暗藏汹涌的海面,那里,载着奥汀的快艇正被警方的船只押送着离开。“我曾经以为我恨你。恨你拥有我失去的一切,家庭、身份……还有,素察的庇护。”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但后来我发现,恨太奢侈了,它需要耗费太多心力。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或者说,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公道。”

  “公道?”安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利地笑了起来,“姜宥仪,收起你那套伪善的面具!这个世界的公道从来就不站在弱者这边!你不过是被素察抛弃的一枚棋子,就算现在侥幸……”

  她的话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铃声来自蓝雅的口袋。女警接起电话,低声应了几句,脸色骤然变得凝重。她捂住话筒,快步走到姜宥仪身边,压低声音:“姜小姐,是警署打来的……阿伦他……在拘留室里突发器官衰竭,抢救无效……死了。”

  声音虽低,但在寂静的水屋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姜宥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上那抹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阿伦……那个被毒品和控制摧毁了人生,最终在轮椅上了结残生的男人,那个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选择站出来指证康莱的男人……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得如此“及时”?

  安娜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先是一愣,随即,一种混合着惊疑和了然的复杂神情浮现在她脸上。阿伦是指控康莱、进而牵连梅耶和奥汀的重要人证,他的死,无疑让本已清晰的证据链出现了巨大的缺口。是谁动的手?是梅耶残存的势力?还是……她不敢深想,但一股寒意却从脚底窜起。

  姜宥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对蓝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再看向安娜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更添了几分决绝。“你看,”她轻声对安娜说,“公道的路,总是这么崎岖,总有人想让它断掉。”

  就在这时,姜宥仪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瓦副署长亲自打来的。她接起电话,按了免提键,苏瓦疲惫而沉重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姜小姐,通知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证人阿伦刚刚在羁押期间去世了……我们正在调查死因。另外,素察先生和他的律师已经到了警署,他们要求立刻会见负责此案的警官,并对所谓的‘非法器官移植’指控提出强烈抗议……素察先生的态度,非常强硬。”

  姜宥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我知道了,谢谢您,苏瓦副署长。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水屋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安娜看着姜宥仪,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听见了吗?你的‘公道’,连最重要的人证都没了。你以为凭你空口白牙,就能撼动素察?”

  姜宥仪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怜悯,有决然,还有一丝安娜看不懂的情绪。然后,她转身,对蓝雅说:“蓝警官,我们回警署。”

  警署询问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素察穿着一身熨帖的定制西装,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的律师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苏瓦副署长坐在主位,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旁边是负责记录的警员和面色紧绷的克里斯。

  “苏瓦副署长,”素察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理解警方办案的压力,也体谅你们需要应对舆论。但是,仅凭一个刚刚死在你们警局、身份不明的瘾君子的胡言乱语,以及我那位离家出走多年、精神可能不太稳定的养女的一面之词,就把我请到这里,指控我涉及十六年前一桩子虚乌有的非法器官移植案……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扫过苏瓦和克里斯:“证据呢?除了他们两个人的话,你们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吗?现在,连那个所谓的‘受害者’阿伦都死了,死无对证!谁都可以信口开河,但法律,讲的是证据链。”

  苏瓦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干。阿伦的死确实让案件陷入了极大的被动,现有的证据多是指证康莱和梅耶的,要直接钉死树大根深、行事谨慎的素察,仅凭姜宥仪的指控和阿伦已无法对质的证词,确实单薄。

  就在苏瓦感到棘手,素察嘴角甚至已经隐隐勾起一丝胜利者的冷笑时,询问室的门被推开了。

  姜宥仪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蓝雅。她径直走到询问桌前,目光平静地直视着素察。

  她只是看着素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谁都可以信口开河。那么,我被夺走的左肾呢?”

  姜宥仪继续说着,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它现在,不就好好地放在你的女儿,安娜·素察的体内,维系着她的生命吗?这算不算……最好的证据?!”

  此言一出,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