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随心而过-《都督府新来的侍女是个三流细作》

  “不是还有一条命吗?我再回去,这次我肯定不管旁人之事了,我直奔会英客栈去。”皎然说道。

  他纠正了她,“不是还有一条命,是你就剩下一条了,要是你这一次再死了,继位大典前,你都不能离开妙境了。”

  “哎,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说多给我两条命吗?”

  “是啊,原本你在凡尘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条命也没有,所以我总共给你两条命。”

  “不是这样,是总共三条才对。”

  他看着她,“再耽误下去,你确定你耽误得起?”

  皎然哼了一声,也没办法。

  大雨过后,绵垣的街道上散发一股恶臭。

  皎然知道,等到午后起了风沙,路稍微能走了,镇上的街道上便会热闹起来。

  因为绵垣的夏日最是炙热,能杀人,下了雨后才有些凉意。

  她已不知此前一战后,现在过去了多少年。

  只见街旁摆满了各式摊子,跟她过去的记忆截然不同,那时候街道上有时候还有野狗野猫腐烂的尸体,有时候是人的残肢。

  她不能用法力,轻功使久了太耗费功力,便骑马赶来绵垣。

  下了马,牵着马朝客栈走去。

  原本一路上骑得飞快,然而到了绵垣小镇,她却走得越发慢了。

  有些害怕。

  看柴筱的样子,已脱稚气,至少已有二十多岁了,也就是说中间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如果——如果穆衿另与旁人成婚,那她该如何自处?

  穆衿不会的。

  可是万一他以为她已经死了呢?

  假如他一直找她没有找到,那他——

  皎然脑中各种复杂想法交错,无法镇定下来,甚至有一个念头就是若看见他和旁人已结良缘,便拔腿就跑,免得难受。

  正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小姑娘撞上了她。

  十几岁的年纪,一双灵活的大眼睛,青涩天真的脸上还有几分英气,眼角微微上扬,有些不将旁边放在眼里的底气。

  穿着一身劲装,在街道间横冲直撞。

  见撞到了人,女孩脸也没抬就跑了。

  皎然虽然生在这里,大部分人她都认识,可她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姑娘。

  她伸头去看,见那小姑娘的腰际,系着一柄熟悉的匕首。

  美丽的少女撞了人连句话都不说就跑了,自然不免引得途人议论。

  几个大娘从摊子上走到皎然面前,“姑娘可别见怪,这丫头被她爹训了许多次,就是眼睛朝天,谁都瞧不上,性子高傲得很,咱们镇子上的人都是后来才来的,也不知道她娘是谁,不过估摸着也是个大美人,你看那小丫头的相貌便知道的。”

  另一个大娘道,“也不一定是随她阿娘了,你看她阿爹那个好模样,说不定是随了爹。”

  皎然有点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说闲话,“哦,没事,不要紧。”

  “娘子是要往哪里去?”

  她一面牵着马向前走,一面心中盘算穆衿到底是否还在等她,她当然知道会英客栈的方向,不用其他人告诉她。

  那大娘说道,“看你牵着马是远客,我们都没见过你,面生得很,你可是要打尖住店?”

  皎然道,“对,我要去会英客栈。”

  接着,那群大娘就笑嘻嘻告诉她,方才那个十分匆忙的女孩子,正是会英客栈掌柜家的女儿。

  皎然耳朵轰的一下耳鸣了,半晌才愣愣问道,“会英客栈掌柜的,叫什么名字?”

  “姓周,但叫什么,还真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周掌柜。”

  看着这个高瘦白皙的姑娘,一下子站不稳了,两个大娘连忙驾住了她,“小娘子你是怎么了?”

  皎然好一会儿才站稳,还是决定要去见一见掌柜的,如果不是穆衿呢?

  可是,如果是他?

  他已和别人成婚,有了孩子……

  “娘子要去住店就早些去吧,听他们说过两个月是什么武林大会,就在绵垣附近的小镇,到时候这里必然也有许多黑道上的,近几日都有不少江湖人呢,姑娘去晚了,可就没有房间了。”

  旁边一个大娘说,“看这小娘子年纪虽然轻,可身量挺拔,敢一个人骑马闯荡来到这里,说不定武功高强!”

  说完,其他几个也对皎然恭恭敬敬的。

  武林大会要开了,这姑娘又在此时来到这里,真保不准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高手。

  街道上原本正热闹,忽然,一人带着手下,趁机动手与另一方打斗起来,有两个人当场丧命,走脱了一个。

  几个大爷大娘被吓得嗷嗷叫,一哄而散。

  街道上很快就变成了混战,小小狭窄的街道上,到处是兵刃相交之声。

  皎然犹昏昏沉沉,脑中思绪万千,没一会儿,身旁一个男子就被人用弓箭穿透琵琶骨。

  她并不想参与这些腥风血雨,是是非非,将马放跑了,朝着会英客栈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到处是痛苦哀嚎之声,她不禁皱了皱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步子快了起来,只要再走半个时辰的路,就可以赶到客栈了。

  穆衿是不是在那里呢?万一她看见的是他身旁已有其他女子,那她该怎么办?杀了他们吗?可是,穆衿可以等她,也可以不等她,她凭什么强迫他一定要长长久久地等她回来呢?

  况且,他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如果是她,也许她不会等他,岁月漫长,用来等一个人,实在太浪费。

  人人都希望有人等自己,可轮到自己等,却觉得不值得。

  会英客栈附近的长街上搭了棚,遮住了烈日。

  赶路的人,可在这里乘凉歇脚,不时还有伙计从客栈中出来为茶棚中人添水。

  她疾步走去,迎面而来的茶香味,吹拂着她的长发,炎炎夏日,她竟也觉得有几分凉爽。

  眼看她已经走进了客栈,突然,从她身后走进来六七个人。

  其中两个汉子一抬头,就对着一张桌子上的几个客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骂得粗俗难听。

  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遍,客栈的人眼看这两方都带着兵刃,一个个都紧忙吃了几口,各自回到了房间中。

  两方人互不相让,碗筷杯箸扫落一地。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如寒泉撞玉,听来十分悦耳,跟这嘈杂的争吵截然不同。

  “会英客栈不欢迎闹事者,这里的客人若要打架,可出去打,撞坏东西,一律按照采买价格的十倍赔偿。”

  可是他说完后,那几人的怒意更盛,其中一个,指着他骂道,“操你祖奶奶,你好大的脸面,知道不知道老子是谁!”

  皎然眉心打着结,那几个人还在大声骂着。

  皎然根本不理会他们骂些什么,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了穆衿。

  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穆衿也愣在原地,看向了她。

  那些叫骂声不止,皎然突然踩着一张桌子,斜斜向二楼飞了起来,一伸手,已抓住雕花栏杆翻了上去。

  周围的声音慢慢的,远了去。

  他们眼中只剩下了彼此,什么都看不见了。

  皎然一看见他的眼睛,便知道他还在等自己,过去的诺言他们都没有忘记。

  她说如果他等她,那她无论离开多远,都会回到他身边,而他也曾说过会等候她。

  仔细想来,他们其实并没对彼此说过多少甜言蜜语,可日子太久了,他们将对方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已成了习惯。

  没什么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承诺,发誓,他们全随心而过,猜忌和沉默,谎言和争执也有过,温存和快意也不少。

  她不知怎么开口,索性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等待他来审判自己。

  可是当年神树下分开,是生与死的间隔,他们都无力阻止。

  他看着她,似乎希望她说些什么,可是她沉默了,他舌尖似乎也灿不出什么莲花来了。

  他叹一口气,无论她去了哪里,他都不想怪她了,等了这些年才将她等了回来。

  皎然上前抱住了他,好像陡然想出来一句话,她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只听得这么一句,便身子晃了一晃,等待的苦涩全如回甘的茶水,他自愿饮下。

  “好。”其实她说不说,他都已经不在意了,原本他以为,他至死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他不责怪她,她倒是要责怪他,“那个小丫头是谁?她们说那是你的女儿。”

  他笑了笑,“才回来你就要查我家室?”

  楼下已有一个小丫头看了上来。

  看了几眼皎然,像是认出来了,便哼了一声,似是很不耐烦。

  穆衿对着今日的客人说,“今日我娘子远行回家来了,诸位酒水全都免了。”

  底下的人正在动手射出铁蒺藜,一听掌柜的这话,愣了一下,不知这暗器是发还是不发。

  皎然便撑着栏杆看向楼下,“吃饭喝酒住店就好好留下,要是闹事的,门在那边,不送了。”

  皎然身子一晃,向下打了一个转,已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当她落定一坐,几人将她落座的椅子团团围住。

  皎然却根本不理会他们,只见她仰头,向上望去,对着穆衿道,“饿了,还没吃饭呢,急着回来见你。”

  见她这么不将两帮人放在眼里,两头都怒不可遏。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动手!”

  只见有两个人各抽出了一柄大刀来。

  动作极快,大刀一在手,身形闪动,便窜到了皎然身前。

  皎然已经身形飞起,那两人砍了过去,刹那之间,木屑四飞,将椅子劈得四落。

  可两把大刀,四把长剑,两柄短剑和一把斧头,她竟在这样的攻势中脱身了。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只怕不到一盏茶时,就被他们给砍倒了,可她居然毫发无损。

  她一探手,抓住了另外一桌上的筷笼,用力向外一撒,“哗”地一声响,几人面前或者耳侧都有一根筷子插着。

  皎然并不想在这里杀人,弄脏了穆衿的眼。

  见他们不再向前,皎然便真气一沉,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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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才一落地,有一人来势极快,已冲到了她的身前,皎然叹气,“杀鸡儆猴,你非要做那只鸡,可就不怪我了!”

  她翻身过去抽过支撑窗子的杆子。

  细杆闪动,只听得“嗤”地一声响,一杆横挥,已在那人脸上划过,留下个血印子,却又没有滴血在地上。

  这人看出皎然的身手超然,向后倒退了出去,再也不敢莽撞。

  皎然手中长杆飞舞,闪起一片光,转眼之间,这些闹事之人的一边脸庞上,全破了皮,奇的是全都是同一处,伤口深浅都一样,可见她的剑法登峰造极。

  皎然陡地收剑,身子向后,翻个身坐在桌上,“再也不许让我在绵垣看见你们。”

  众人打了一个寒战,收拾兵刃立刻逃了。

  皎然上身向后,陡地一仰倒蹬桌椅,飞身到了穆衿身边,向他眨了眨眼,“怎么样,有我在,是不是省心不少?”

  穆衿半笑半气,“一回来就跟人打架,阿娘知道了,定要数落你。”

  “蓁儿,让厨房去烧些热水来,今日要给你——姑姑接风洗尘。”

  皎然立刻惊喜道,“她是蓁儿?都这么大了!”

  穆衿将她嘴角的乱发碾开,出神地望着她的唇,重复她的话,“是啊,都这么大了。”

  “你怎么找到她的?”

  蓁儿不满地看着她的后背,见她被穆衿牵着手带回了房,气得一脚向伙计踢了出去。

  伙计吃痛道,“蓁儿小姐,你是怎么了,夫人回来,你不是该开心吗?掌柜日日盼,夜夜等,大家都看得出来今日他简直开心得不像是自己了。”

  她的手扬了起来,正要扬在小伙计的脸上。

  穆衿已经开了门,幸好,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蓁儿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在她眼里,全要怪皎然,如果不是她,阿娘不会死,那些悲剧都不会发生,全要怪她这个灾星,她怎么不死在外面。

  阿爹是因为她才弃了阿娘,让阿娘那么痛苦。

  穆衿直勾勾地看着她,说道,“你六姑姑在青州送来了信,过些时日后她便会派人来接你去她那里,我也已经给她回信。”

  只听得蓁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来,手掩着脸,“我不走!是因为她回来,你才要我走,是不是!阿娘在天有灵,不会原谅你,绝不会。”

  说完,她便像疯了一样,呼喝着要冲过去,被穆衿拦了下来,“就算她不回来,你也不能时常住在我这里,你六姑姑很想你。”

  蓁儿厉声道,“她实在逼我太甚,逼死了我阿娘,现在又要来逼我?她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子,我希望她跟我阿娘一样,永远痛失所爱!”

  穆衿道,“你要我说多少次,程娘子的死和皎然没有关系,至于我,我们两人也没有血缘关系,你并非我的女儿,而是柴列的孩子。”

  “我不信,我不信,你是为了她变心了,所以不要我跟阿娘了,难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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