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朔月之章46-《【鬼灭之刃】绝对光辉的太阳》

  继国缘一是被树枝断裂的声音吵醒的。

  他们的屋子前面有一棵老榆树,这老树有支旁逸斜出的分叉,长得细弱,上头的叶子却很茂盛,夏日里刚好遮住阳光,冬日里叶子落下了,那些枝丫还在,承受重重的一捧雪,如果不及时清扫,怕是有折断的风险。

  继国缘一记得这些,他恍惚听到一声刺耳又漫长的“嘎巴”声音,人还在梦里,精神已经打个激灵,立刻想到怕是昨天夜里雪落一夜,堆的太厚将树枝给压断了。

  ——得出门看看。

  这么想着,继国缘一睁开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半边精神遗留在梦境中,飘飘忽忽尚未完全上身。

  屋子里的火塘留有余热,只剩下最后一点儿炭火燃烧,继国缘一支撑身体起身,抬头看见哥哥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屋门,正站在门边向外看去。

  那一道缝隙里有冷风往屋子里灌,隐约看到外头雪花飞舞,想要看到更多,就被继国岩胜的身体挡住视线。

  “树……是不是被雪压断了?”

  继国缘一含糊着询问当前最为紧要之事。

  继国岩胜在昏暗的屋子里,似乎是回头看了弟弟一眼,之后他伸手,将屋门一把大开。

  呼啦——一声,外头的风雪更加凶猛地往屋里灌。

  继国缘一被火塘边扬起的灰烬铺了满脸,立刻咳嗽起来。

  “咳咳……”

  在阵阵的咳嗽声里,继国岩胜沉默片刻,他保持屋门大开的状态,走到弟弟面前。

  不需要他伸手去摸缘一的脉搏与心跳,这家伙毫无疑问正活得好好的,咳嗽的声音也非常响亮,肌肉的发力毫无问题,心脏的泵动稳定有力——继国缘一还活着。

  继国岩胜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他从天黑守到天亮。

  即将死去的人却一直活得好好的,呼吸舒缓又平稳,从戌时到亥时,亥时到子时,子时到丑时、到寅时、到卯时,到他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推开门,去看这大雪纷飞中亮起来的天色。

  第二天到了。

  他的弟弟还活着。

  “下雪了,很大的雪,雪把树枝压断了。”

  继国岩胜先是回答弟弟的问题,之后他伸出手,摸了摸缘一的脸。

  缘一不明白地顺着力道抬头看去,几声尾音的呛咳被他咽下,继国缘一看看外头的雪,迟钝地想到熄灭的火塘,与自己说话的哥哥,他顺着哥哥的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砰砰”起伏的胸膛。

  他反应过来——他还活着。

  “我活着?”

  “嗯。”

  继国岩胜的脑子和外头的雪地一样空白一片,他把旁边的衣服拿过来让弟弟换上,这过程里他想说些什么,可实际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很高兴。

  却又实实在在地感到疑惑。

  缘一与他的生日是不会作假的,贵族的子弟,生辰八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这方面他不会记错。

  可……那又是为什么?

  继国岩胜想不明白。

  铺天盖地的茫然压过了心里的高兴与疑惑,继续深想下去似乎不是一件好事,他竭力压制自己的思维,因此现在处于怔愣状态,只以最简单的逻辑去判断这件事:

  “无论如何,你现在还活着,这是件好事。”

  继国缘一换好衣服,走过去,将大开的屋门关上,又看着火塘里一点儿余烬,小心地往里头添柴。

  他一边动作,一边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脸。

  ——真好啊,他活到了第二天!

  ——只是这天的天气不太好,看不到日出。

  ——兄长依旧陪在他身边!

  继国缘一说:“我是不是……不会再死了?”

  继国岩胜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继国缘一胸口里,那些上升到一半的快乐,顿时又飘飘忽忽落下去。

  没有死当然是很开心的事,可这……要是实际的死期是今晚或者明晚,甚至后一天的晚上呢?

  这斑纹诅咒的接引未免太没有时间观念了!

  可下一刻,继国缘一立刻又在心里安抚好自己,他甚至出言安抚身边六神无主的兄长:

  “那么,就是这样了!”

  继国岩胜抬头看着他。

  火塘里的光还很暗,门窗紧闭,屋里光线昏暗,从【死】里逃得一命的继国缘一的脸也很暗,可黯淡的脸上,那双红色的眼睛却非常明亮,焕发着蓬勃又纯粹的生命力:

  “会在不知道哪一天死去的我——人类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拥有不确定的未来,我和兄长一样了。”

  继国岩胜脑子里下意识反驳,他想说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出了缘一这么个例外,之后的烦心事儿还多着去呢,他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理智这么反驳的时候,他的心却又因为刚刚的话而颤动——我和兄长一样了。

  ——什么啊……这话。

  ——和他,一样……?

  继国岩胜顿时什么都懒得去思虑。

  他被弟弟的这句话打动了。

  “……”

  “……”

  在缘一的辛苦下,火塘里的火很快旺盛起来,火光照亮小小的屋子,缘一的脸在橙红色的光芒下更加鲜明。

  继国缘一走过去,拉住哥哥的手。

  继国岩胜的手很凉。

  他将哥哥拉到火塘边烤火,询问他:“一夜没睡,很辛苦吧?”

  继国岩胜无声摇头。

  继国缘一想想刚刚的大雪,乐观道:“雪停之后,我要堆一个更大的雪人放在门口!”

  继国岩胜没说话。

  继国缘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尚未还给哥哥的竹笛,努力活跃气氛道:“我吹笛子给兄长听吧。”

  “不,不用了。”

  “可是我想吹。”

  “很难听。”

  “咦?兄长昨天还不是这么说的,昨天说很好听!”

  “那是骗你的。”

  “怎、怎么这样?”

  “……”

  继国缘一忍不住追问:“那今天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了?”

  继国岩胜心想,今天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么想着,他盯着身边的缘一看。

  继国缘一在小小的屋子里真是好大一只,宽大的肩膀、宽阔的胸膛,几层衣服叠加起来将他装饰,存在感大到无法忽视;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典型的威严武士相貌,只这张脸如今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瞅瞅笛子,又瞅瞅哥哥,正犹豫不决着。

  ——继国缘一还活着。

  继国岩胜垂下眼睛,侧头过去不敢继续看他。

  “你吹吧。”

  “兄长不是说很难听吗?”

  “吹吧。”

  “……”

  继国缘一看着一边捂脸的哥哥,犹豫着,把目光收回来,笛子横在嘴边,开始吹奏起来。

  哎……真是嘲哳难听的笛音啊。

  继国岩胜听着听着,心中的情绪也就平复了。

  他想,什么和他一样,自己的笛音可不会和缘一这样难听。

  想要在这方面追赶上他,这辈子继国缘一也做不到。

  “好了。”

  继国岩胜打断缘一,将那支笛子接过来,横在自己嘴边。

  他许久没有吹奏过笛子。

  气息如何流转,手指如何摆放都有些记不得,继国岩胜按照印象试了试笛子,吹出几个松散的音符来。

  再之后,他回忆起缘一这些天练习的和歌,那些音阶曲调落入脑海,化作气息,从竹笛而来:

  “高山则坚,大海则渊。

  唯其山也,故是坚也;

  唯其海也,故是洲也;

  人则空花,世如浮烟。”

  让继国岩胜来评价,他觉得自己吹得马马虎虎,个别两个音衔接上有些破绽,可终归比弟弟吹奏得要能入耳一些。

  旁边的缘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哥哥:“好厉害——!”

  继国岩胜将笛子拿下,擦了擦,收进袖子里:“累了。”

  继国缘一眨眨眼,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兄长……从昨天熬到现在?”

  继国岩胜沉默地点头。

  “请安心入睡吧,我会好好守在兄长身边!”

  “……不要离开。”

  “是?”

  “到我醒来之前,不要离开我。”

  继国缘一愣了一下,立刻,他的眼神温柔下来:

  “是,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