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房在玄衍宗最偏的角落，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墙根堆着半腐的柴禾。林风推开门，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两声。
“林师弟。”
扫地的老杂役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张执事让你今日把后山的枯枝劈完，日头落前交差。”他指了指墙角的斧头，“莫偷懒，上个月有个杂役砍慢了，被戒律堂抽了二十鞭。”
林风应了声，弯腰拾起斧头。木柄磨得光滑，刃口却钝得厉害，砍在枯枝上直冒火星。他咬着牙用力，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
“哟，这不是玄衍宗的大‘贵人’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风抬头，见王虎倚在门框上，玄色外袍绣着金线，腰间挂着玄机子赐的青铜鱼符。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抱着胳膊笑：“听说林师弟被罚劈柴？这活计可配不上你这‘噬音体质’要不要我帮你？”
林风没说话，继续劈柴。斧头落下时，骨笛在怀里发烫。他想起苏清寒昨夜塞给他的纸条，字迹清瘦：“莫要理会，我已求了张执事，明日便放你回外门。”
“怎么？哑巴了？”王虎走近，用脚踢开地上的枯枝，“听说你昨日在藏经阁闹得沸沸扬扬？测谎镜碎了，音纹禁制也反噬？啧啧，这体质果然邪性。”
林风攥紧斧头，指节发白。他想起藏经阁里苏清寒苍白着脸替他挡下玄铁长老的质问，想起楚晚音临走前那句“玄衍宗护不住你”这些话像针，扎得他胸口发疼。
“王师兄。”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劈完这担柴便走，莫要再闹。”
王虎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啊，我等着。”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瓦罐，碎瓷片溅在林风脚边，“对了，今日晚课，玄机子要考校新入门弟子的音律。你那破骨笛，倒是可以去试试”
“够了！”
一声清喝打断王虎的话。苏清寒站在廊下，月白外袍被风掀起，发间的玉簪闪着冷光。她怀里抱着两摞典籍，显然是刚从戒律堂回来。
王虎的笑僵在脸上：“苏师姐？你……”
“张执事让我来取劈柴的斧头。”苏清寒走到林风身边，将典籍放在地上，“林师弟，劈完这担，我带你去膳堂吃红薯。”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风的手背，“莫要听他胡说。”
王虎脸色变了变，拂袖道：“苏清寒，你别多管闲事！”
“我只是奉命取物。”苏清寒垂眸，声音淡了些，“林师弟，快些劈，莫让张执事等急了。”
她转身要走，林风却叫住她：“师姐，昨日……”
“昨日的事，莫要再提。”苏清寒打断他，“你只需记住，我护着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林风心里，荡开层层涟漪。他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谢谢”二字。
斧头的劈砍声重新响起。林风加快速度，枯枝堆成小山时，日头已西斜。他将最后一捆柴禾扛在肩上，往膳堂走。路过藏经阁时，瞥见窗纸上有个模糊的影子是楚晚音。
她站在窗前，玄色劲装裹着腰肢，发间的银饰闪着冷光。见林风望过来，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又像是错觉。林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窗纸上映着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膳堂的红薯香飘得老远。林风刚跨进门，老周头便笑着招手：“林师弟，苏师姐给你留的。”他掀开笼屉，热气裹着红薯香扑出来，“刚烤的，甜得很。”
林风接过红薯，指尖被烫得发红。他咬了一口，甜津津的糖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老周头絮絮叨叨：“苏师姐今早特意去膳堂说的，说你昨日受了委屈……”
“周伯。”林风打断他，“苏师姐她……”
“苏师姐啊。”老周头压低声音，“她今早跪在戒律堂门口，求张执事放你。张执事说‘苏清寒，你莫要忘了你家族的教训’，她便说‘我家族的教训，就是不能看着无辜的人蒙冤’。你瞧，苏师姐多护着你。”
林风攥着红薯，喉咙发紧。他想起苏清寒说过，她的家族是玄音之战的牺牲品，玄衍宗收养她是为了纯音体质。可此刻他想，或许有些东西比家族更重要比如，一个人愿意为你跪在戒律堂门口，愿意替你受罚，愿意在藏经阁里为你挡下所有锋芒。
“林师弟，发什么呆？”老周头拍了拍他，“快吃，凉了该胃疼了。”
林风低头扒红薯，甜香混着眼底的湿意。他想起落音村的阿婆，想起她临终前说“娃子，这世上最金贵的，是人心”。原来最金贵的人心，就藏在苏清寒那句“我护着你”里，藏在老周头偷偷塞的红薯里，藏在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滚烫的善意里。
暮色漫进膳堂时，林风吃完最后一个红薯。他抹了抹嘴，起身往外走。路过杂役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在搬柴禾，嘴里骂骂咧咧：“这破杂役房，连个凳子都没有！”
林风脚步顿了顿。他想起昨日自己劈柴时的委屈，想起王虎的冷笑，想起玄铁长老的“不祥之人”。可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有苏清寒的红薯，还有楚晚音的暗示，还有骨笛里父亲的遗言。
他摸了摸怀里的骨笛，加快脚步往外走。山风卷着桂花香灌进衣领，吹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起苏清寒说的“活下去”，想起楚晚音说的“陪你到最后”，想起自己发誓要查到的落音村真相。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被卷入这场风波，被贴上“不祥”的标签，被所有人质疑。可正是这些质疑，让他更清楚自己要什么他要活着，要找到真相，要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
夜色渐浓时，林风回到柴房。他点亮油灯，从床底下摸出个布包。布包里是苏清寒今早塞给他的《玄音秘录》，书页间夹着张字条：“今日戌时，老槐树下。”
林风望着字条，嘴角微微扬起。他吹灭油灯，躺回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骨笛上，泛着淡淡的光。
这一夜，他没有再梦见落音村的火光，没有再听见镇音石崩裂的轰鸣。他梦见自己站在老槐树下，苏清寒笑着递来红薯，楚晚音倚在树后，眼里有星光。
作家的话
“林师弟。”
扫地的老杂役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同情：“张执事让你今日把后山的枯枝劈完，日头落前交差。”他指了指墙角的斧头，“莫偷懒，上个月有个杂役砍慢了，被戒律堂抽了二十鞭。”
林风应了声，弯腰拾起斧头。木柄磨得光滑，刃口却钝得厉害，砍在枯枝上直冒火星。他咬着牙用力，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
“哟，这不是玄衍宗的大‘贵人’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风抬头，见王虎倚在门框上，玄色外袍绣着金线，腰间挂着玄机子赐的青铜鱼符。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抱着胳膊笑：“听说林师弟被罚劈柴？这活计可配不上你这‘噬音体质’要不要我帮你？”
林风没说话，继续劈柴。斧头落下时，骨笛在怀里发烫。他想起苏清寒昨夜塞给他的纸条，字迹清瘦：“莫要理会，我已求了张执事，明日便放你回外门。”
“怎么？哑巴了？”王虎走近，用脚踢开地上的枯枝，“听说你昨日在藏经阁闹得沸沸扬扬？测谎镜碎了，音纹禁制也反噬？啧啧，这体质果然邪性。”
林风攥紧斧头，指节发白。他想起藏经阁里苏清寒苍白着脸替他挡下玄铁长老的质问，想起楚晚音临走前那句“玄衍宗护不住你”这些话像针，扎得他胸口发疼。
“王师兄。”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劈完这担柴便走，莫要再闹。”
王虎愣了愣，随即大笑：“好啊，我等着。”他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瓦罐，碎瓷片溅在林风脚边，“对了，今日晚课，玄机子要考校新入门弟子的音律。你那破骨笛，倒是可以去试试”
“够了！”
一声清喝打断王虎的话。苏清寒站在廊下，月白外袍被风掀起，发间的玉簪闪着冷光。她怀里抱着两摞典籍，显然是刚从戒律堂回来。
王虎的笑僵在脸上：“苏师姐？你……”
“张执事让我来取劈柴的斧头。”苏清寒走到林风身边，将典籍放在地上，“林师弟，劈完这担，我带你去膳堂吃红薯。”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林风的手背，“莫要听他胡说。”
王虎脸色变了变，拂袖道：“苏清寒，你别多管闲事！”
“我只是奉命取物。”苏清寒垂眸，声音淡了些，“林师弟，快些劈，莫让张执事等急了。”
她转身要走，林风却叫住她：“师姐，昨日……”
“昨日的事，莫要再提。”苏清寒打断他，“你只需记住，我护着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入林风心里，荡开层层涟漪。他望着她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谢谢”二字。
斧头的劈砍声重新响起。林风加快速度，枯枝堆成小山时，日头已西斜。他将最后一捆柴禾扛在肩上，往膳堂走。路过藏经阁时，瞥见窗纸上有个模糊的影子是楚晚音。
她站在窗前，玄色劲装裹着腰肢，发间的银饰闪着冷光。见林风望过来，她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又像是错觉。林风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窗纸上映着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膳堂的红薯香飘得老远。林风刚跨进门，老周头便笑着招手：“林师弟，苏师姐给你留的。”他掀开笼屉，热气裹着红薯香扑出来，“刚烤的，甜得很。”
林风接过红薯，指尖被烫得发红。他咬了一口，甜津津的糖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老周头絮絮叨叨：“苏师姐今早特意去膳堂说的，说你昨日受了委屈……”
“周伯。”林风打断他，“苏师姐她……”
“苏师姐啊。”老周头压低声音，“她今早跪在戒律堂门口，求张执事放你。张执事说‘苏清寒，你莫要忘了你家族的教训’，她便说‘我家族的教训，就是不能看着无辜的人蒙冤’。你瞧，苏师姐多护着你。”
林风攥着红薯，喉咙发紧。他想起苏清寒说过，她的家族是玄音之战的牺牲品，玄衍宗收养她是为了纯音体质。可此刻他想，或许有些东西比家族更重要比如，一个人愿意为你跪在戒律堂门口，愿意替你受罚，愿意在藏经阁里为你挡下所有锋芒。
“林师弟，发什么呆？”老周头拍了拍他，“快吃，凉了该胃疼了。”
林风低头扒红薯，甜香混着眼底的湿意。他想起落音村的阿婆，想起她临终前说“娃子，这世上最金贵的，是人心”。原来最金贵的人心，就藏在苏清寒那句“我护着你”里，藏在老周头偷偷塞的红薯里，藏在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滚烫的善意里。
暮色漫进膳堂时，林风吃完最后一个红薯。他抹了抹嘴，起身往外走。路过杂役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在搬柴禾，嘴里骂骂咧咧：“这破杂役房，连个凳子都没有！”
林风脚步顿了顿。他想起昨日自己劈柴时的委屈，想起王虎的冷笑，想起玄铁长老的“不祥之人”。可此刻，他忽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有苏清寒的红薯，还有楚晚音的暗示，还有骨笛里父亲的遗言。
他摸了摸怀里的骨笛，加快脚步往外走。山风卷着桂花香灌进衣领，吹得他眼眶发酸。他想起苏清寒说的“活下去”，想起楚晚音说的“陪你到最后”，想起自己发誓要查到的落音村真相。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被卷入这场风波，被贴上“不祥”的标签，被所有人质疑。可正是这些质疑，让他更清楚自己要什么他要活着，要找到真相，要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人。
夜色渐浓时，林风回到柴房。他点亮油灯，从床底下摸出个布包。布包里是苏清寒今早塞给他的《玄音秘录》，书页间夹着张字条：“今日戌时，老槐树下。”
林风望着字条，嘴角微微扬起。他吹灭油灯，躺回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骨笛上，泛着淡淡的光。
这一夜，他没有再梦见落音村的火光，没有再听见镇音石崩裂的轰鸣。他梦见自己站在老槐树下，苏清寒笑着递来红薯，楚晚音倚在树后，眼里有星光。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