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耀帝君凝视着静窈,言语中分明有着极大的怒意:“你倒是本事了!你在天族的两位义兄和为父座下七位弟子都没能劝回你,可见你年岁渐长,性子却是愈发叛逆了!”
静窈原本是打算心平气和同她父君谈上一回,最好能说服她父君去劝一劝天帝他老人家同其他三帝。但眼见着辉耀帝君上来便是一顿狂风暴雨,是以暴脾气的静窈登时便没有忍住,冷声道:“天族五方五帝数万年来以儿臣离经叛道为习,何足称奇?何况儿臣私以为,父君身为儿臣的父君,亦是儿臣自小习文学武的师尊,从前养不教,教不严,可谓皆是父君之过。”
辉耀帝君怒极反笑:“你这是怪为父自小忙于政务,未曾将你教成上神族端庄贤淑的帝姬?还是在指摘为父身为一国帝君,却不配做你的父君?”
静窈的唇上洇出一点血色来,像是灼灼一点红梅,却不曾开口。
辉耀帝君又道:“今日为父便同你说清楚,倘若你仍执迷不悟,不随为父回雷夏泽,今后我雷泽之国便再没什么帝姬了!”
静窈终于惶然落泪,那声音渐渐低下去:“儿臣稀罕的从来不是雷泽帝姬之位,儿臣稀罕的……只是做父君的女儿。”
她一双眼睛像极了撷兰帝后,辉耀帝君眉目一皱,终于狠心道:“今日你若不回雷泽,本君也再没你这个女儿了。”
静窈还欲开口分辨,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帝君,不好了——”伽罗神色慌张地冲进朝暮殿,见了清衡连行礼亦忘了,脱口便道:“辉耀帝君将娘娘带走了。”
却见清衡广袖一挥,将殿中的水镜收了,两道剑眉微微一皱,思虑半晌,方颔首道:“这样也好。”
伽罗急得面色煞白,也顾不得礼节,当即追问不休:“帝君都瞧见了?可帝君不去追回娘娘吗?”
清衡却更加平静:“你方才可听见辉耀帝君是如何说的?若静儿不随他回雷泽之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伽罗一时语塞,默了良久,方嗫嚅道:“可臣下瞧着……娘娘的火爆脾气同辉耀帝君一脉相承,却着实……着实有些麻烦了。”
清衡终于将朗目中最后一丝犹疑散尽,开口道:“如今轩辕剑业已失踪,天下又血案频发。本君若将静儿带在身边,唯恐分身乏术,不能护她周全,着实不是长久之计。雷泽之国有辉耀帝君并他座下七位神君坐镇,又有二十万精兵戍守,这大荒四海并天上神祇国度,没有再比雷夏泽更固若金汤之地了。”
“但愿她,这一回也能同本君心有灵犀些。”他一句叹息藏于肺腑。
静窈一觉醒来,眼前的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打小住惯的寝殿。自然,她打小住惯的寝殿在雷泽之国,不在榣山神宫。
晚膳时分,辉耀帝君特特命人将晚膳设在了远山殿里头,不仅唤了静窈,亦唤了他座下七位关门弟子前来用膳。
静窈一进远山殿的大门,便在心里头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如假包换的鸿门宴。
辉耀帝君自带回了静窈,又听得撷兰帝后温言软语劝了一个晌午,此刻总算敛了怒意,平心静气道:“静儿,你给为父过来。”
静窈却懒得动弹,亦不想与她父君废话:“父君有话,儿臣站在这里也一样可以听。”
辉耀帝君将将忍下心头的火又冒了起来,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清衡乃是赤龙一族的后人,你可是一早便知道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静窈不惧不怕,深深凝了辉耀帝君一眼:“自儿臣决定相信清衡的那一刻起,便不信这世间血案皆是他所为。”
辉耀帝君怒极反笑:“你自小通览群书,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时至今日,你别告诉为父,你不晓得赤龙一族乃上古邪神!”
静窈冷笑一声,起身一展广袖,凌然道:“若有心,何人不能成魔?四海青白银黑龙神族便不能吗?便是天族同我雷泽神族,一样可以堕入魔道。儿臣倒很想问一问大洪荒时代那位始作俑者,何以仅凭赤龙神族灵力强大,便将其视为异类,排斥于龙神族之外,独独冠上邪神之名?”
辉耀帝君被她妙语连珠堵得哑口无言:“你——”
“父君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若没有,儿臣便回清霄殿了。”
静窈一甩青云广袖,看也不看殿中诸人,便径直回了清霄。
辉耀帝君素来板正严肃,身为上神一族最高贵的帝君,数十万年来皆是一副心无挂碍的天神至尊模样,今日却被他这将养了八万多年的小丫头气得面红耳赤,咳喘不停。
撷兰帝后悠长的黛眉轻轻一皱,上前扶着她那气急败坏的夫君,温言道:“罢了,这丫头跟你一般的脾气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辉耀帝君愈发气得吹胡子瞪眼:“胡说,明明是和你年轻时候一般,性子倔强不已。”
耳朵尖尖的静窈方迈进那洗月长廊,不由叹了一句:“大约我真是捡来的罢。”
殿中服侍的小仙娥替她端了盏枫露茶来,静窈心里却有气,一掌拍在那青玉案上。羊脂玉的杯盏倾覆,滚烫的茶汤泼了出来,恰好洒在她的皓腕上。
因静窈素喜饮滚茶,那碧绿茶汤极烫,袅袅泛起一阵白雾,惊得周遭侍立的小仙娥统统跪了下去:“殿下息怒。”
离她最近的一个名唤芷儿,也顾不得礼节,忙去翻静窈的衣袖。却见青云衣袖口之下,雪白皓腕泛着一片红晕,烫出了细小一串水泡来。
芷儿忙惊得大唤起来:“你们赶快去取烫伤膏来!”
静窈却似不觉痛处一般,只抬手将那杯盏扶正,自言自语道:“气死我了。”
芷儿跪在地上替她擦拭着伤处,柔声劝道:“殿下息怒,帝君此举也是为了殿下安好。如今大荒与神族势不两立,帝君与帝后娘娘此举,只是意在保殿下平安。”
静窈叹了一句,她如何不知,如何不懂。只是道理说起来自是冠冕堂皇,可若要落到自己身上,却甚少有人看得破,做得到。
且她自生来便与上下神族一众帝姬公主不同,离经放纵数万载,已然成习,最见不惯世间不平之事,又如何能容忍这周身锋芒皆被磨平,变得不喜不悲,无嗔无怒。
静窈原是打算绝食来同她父君对抗一回。因她自小便对美食无甚抵抗之力,素日食量又不小,她便自以为饿饭一事乃是天大。
谁知她自以为心狠,她那父君辉耀帝君却更狠。不仅绝了她的饭食,更令她跪在女娲圣殿的宗族祠堂里头,并扬言静窈若不回心转意同清衡和离,便在女娲娘娘的金身塑像下罚跪到知错为止。
静窈心里头冷哼一声,愈发笃定了自己十足十是八万多年前辉耀帝君同撷兰帝后于神界某处捡来的野丫头。是以她不发一言便独自去了女娲圣殿,傲气地将青云衣一甩,“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待到晚膳时分,远山殿内仍不见静窈的身影,撷兰帝后便有些担忧:“那丫头还跪在宗族祠堂里头吗?”
止水神君起身行了个礼,犹豫道:“回师娘的话,静儿脾气倔强,这……”
辉耀帝君终于有些不忍,便对炎炜神君道:“去将你们小妹带回她自己的清霄殿里头。”炎炜应了一声便欲离开,辉耀帝君又道:“将她的碧波收了,再化个九洲清雷锁着她。”
炎炜神君迈进那女娲娘娘的圣殿祠堂时,静窈正跪在女娲的金身塑像下,腰背挺直,一言不发。
他才唤了一句“静儿”,她便开口道:“大哥哥,你不用劝我了。”言语冰冷间,却连那远山眉也未抬一下。
炎炜神君素来最是心疼幼妹,苦口婆心劝道:“静儿,更深露重的,别跪坏了身子,随大哥回去罢。”
静窈却只摇头:“父君心意已决,我的心意更决。大哥哥自小把我带大,不会不知我的脾气秉性罢?”
炎炜神君叹了一声:“大哥知道,师父亦知道我最疼你,所以才让大哥来将你带回去。”
说罢便伸手去扶静窈起身,却被她堪堪躲开,又反身一掌轻轻击在炎炜神君的腕处。
若论修为,静窈自然不是炎炜神君的对手,但她生得七窍玲珑蕙质兰心,当即便开口道:“大哥哥既然疼我,便不要阻拦静儿。”她容色平静,炎炜神君却分外心急,正欲动手将她强行带走,却听得静窈背书似的道:“上月初八,大哥哥随三哥哥去燕子楼喝花酒,待了整整两个半时辰。若是玉琳嫂嫂知道了,大哥哥该如何自处?”
炎炜神君将将伸出的那只手乍然止在半空中,愣了半晌,忽然道:“静儿,你若跪得累了,便起来休息一会,大哥先走了。”
不过片刻,平素最是温和的望江神君亦来了。静窈回头对她七哥勉强笑了一回,还未待望江神君开口,便已悠悠然道:“前些日子,望江哥哥为了去暮光崖采一株水羽花,将父君命你制的丹药忘在了脑后。是五哥替你找了族中巫医瞒天过海,偷梁换柱。静儿有些好奇,若是父君母后知道了,七哥哥该如何是好?”
望江神君在烛火下的影子抖了三回,颤声道:“静儿,七哥这便回明月殿睡觉去,你权当七哥今晚没有来过。”
听他的脚步声离了祠堂里头,静窈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无奈的笑容。
辉耀帝君接连遣了座下几名弟子前来,却都没能将他家那固执又倔强的小帝姬劝走。
待椅桐神君走进雷泽祠堂时,静窈已有些体力不支,却犹自强撑着跪在那塑像前,抬首直勾勾地望着女娲大帝慈和的面容。
烛火一晃,照出椅桐高大的身影,他见了静窈这般模样,脱口便骂道:“死丫头,你还真同你父君我师父杠上了吗?”
静窈凭声识人,即刻便在脑海里头搜刮着些理由来堵她三哥哥,却忽然惊觉她这三哥椅桐神君素来以没脸没皮闻名于雷泽之国,的确不好对付。
她无可奈何,只得开口道:“三哥哥,我心意已决。既然父君不肯答应,那么明日一早,我便回东荒去,你们谁也不要拦我。”她莹白的侧脸在烛火滟滟下颇显寂寥。
“自然,你们若要站在我父君那头,我也无话可说。”她笑得凄凉,”椅桐哥哥,我晓得我自小便沸反盈天,又惯爱与你使绊子,但这也许是我同你做的最后一回对了。”
她的苦笑仍凝在嘴角,却忽然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软软地委落下去。
却是椅桐神君懒得与静窈啰嗦,索性一个术法弄昏了她,将她扛在肩上便走。
椅桐数万年来惯爱和她作对,是夜果然将她一番豪言壮语,一字不漏地禀报了辉耀帝君,又将辉耀帝君气得吹胡子瞪眼,几乎一夜不得安眠。
静窈原本是打算心平气和同她父君谈上一回,最好能说服她父君去劝一劝天帝他老人家同其他三帝。但眼见着辉耀帝君上来便是一顿狂风暴雨,是以暴脾气的静窈登时便没有忍住,冷声道:“天族五方五帝数万年来以儿臣离经叛道为习,何足称奇?何况儿臣私以为,父君身为儿臣的父君,亦是儿臣自小习文学武的师尊,从前养不教,教不严,可谓皆是父君之过。”
辉耀帝君怒极反笑:“你这是怪为父自小忙于政务,未曾将你教成上神族端庄贤淑的帝姬?还是在指摘为父身为一国帝君,却不配做你的父君?”
静窈的唇上洇出一点血色来,像是灼灼一点红梅,却不曾开口。
辉耀帝君又道:“今日为父便同你说清楚,倘若你仍执迷不悟,不随为父回雷夏泽,今后我雷泽之国便再没什么帝姬了!”
静窈终于惶然落泪,那声音渐渐低下去:“儿臣稀罕的从来不是雷泽帝姬之位,儿臣稀罕的……只是做父君的女儿。”
她一双眼睛像极了撷兰帝后,辉耀帝君眉目一皱,终于狠心道:“今日你若不回雷泽,本君也再没你这个女儿了。”
静窈还欲开口分辨,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帝君,不好了——”伽罗神色慌张地冲进朝暮殿,见了清衡连行礼亦忘了,脱口便道:“辉耀帝君将娘娘带走了。”
却见清衡广袖一挥,将殿中的水镜收了,两道剑眉微微一皱,思虑半晌,方颔首道:“这样也好。”
伽罗急得面色煞白,也顾不得礼节,当即追问不休:“帝君都瞧见了?可帝君不去追回娘娘吗?”
清衡却更加平静:“你方才可听见辉耀帝君是如何说的?若静儿不随他回雷泽之国,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伽罗一时语塞,默了良久,方嗫嚅道:“可臣下瞧着……娘娘的火爆脾气同辉耀帝君一脉相承,却着实……着实有些麻烦了。”
清衡终于将朗目中最后一丝犹疑散尽,开口道:“如今轩辕剑业已失踪,天下又血案频发。本君若将静儿带在身边,唯恐分身乏术,不能护她周全,着实不是长久之计。雷泽之国有辉耀帝君并他座下七位神君坐镇,又有二十万精兵戍守,这大荒四海并天上神祇国度,没有再比雷夏泽更固若金汤之地了。”
“但愿她,这一回也能同本君心有灵犀些。”他一句叹息藏于肺腑。
静窈一觉醒来,眼前的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打小住惯的寝殿。自然,她打小住惯的寝殿在雷泽之国,不在榣山神宫。
晚膳时分,辉耀帝君特特命人将晚膳设在了远山殿里头,不仅唤了静窈,亦唤了他座下七位关门弟子前来用膳。
静窈一进远山殿的大门,便在心里头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如假包换的鸿门宴。
辉耀帝君自带回了静窈,又听得撷兰帝后温言软语劝了一个晌午,此刻总算敛了怒意,平心静气道:“静儿,你给为父过来。”
静窈却懒得动弹,亦不想与她父君废话:“父君有话,儿臣站在这里也一样可以听。”
辉耀帝君将将忍下心头的火又冒了起来,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清衡乃是赤龙一族的后人,你可是一早便知道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静窈不惧不怕,深深凝了辉耀帝君一眼:“自儿臣决定相信清衡的那一刻起,便不信这世间血案皆是他所为。”
辉耀帝君怒极反笑:“你自小通览群书,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之能。时至今日,你别告诉为父,你不晓得赤龙一族乃上古邪神!”
静窈冷笑一声,起身一展广袖,凌然道:“若有心,何人不能成魔?四海青白银黑龙神族便不能吗?便是天族同我雷泽神族,一样可以堕入魔道。儿臣倒很想问一问大洪荒时代那位始作俑者,何以仅凭赤龙神族灵力强大,便将其视为异类,排斥于龙神族之外,独独冠上邪神之名?”
辉耀帝君被她妙语连珠堵得哑口无言:“你——”
“父君还有别的话要说吗?若没有,儿臣便回清霄殿了。”
静窈一甩青云广袖,看也不看殿中诸人,便径直回了清霄。
辉耀帝君素来板正严肃,身为上神一族最高贵的帝君,数十万年来皆是一副心无挂碍的天神至尊模样,今日却被他这将养了八万多年的小丫头气得面红耳赤,咳喘不停。
撷兰帝后悠长的黛眉轻轻一皱,上前扶着她那气急败坏的夫君,温言道:“罢了,这丫头跟你一般的脾气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辉耀帝君愈发气得吹胡子瞪眼:“胡说,明明是和你年轻时候一般,性子倔强不已。”
耳朵尖尖的静窈方迈进那洗月长廊,不由叹了一句:“大约我真是捡来的罢。”
殿中服侍的小仙娥替她端了盏枫露茶来,静窈心里却有气,一掌拍在那青玉案上。羊脂玉的杯盏倾覆,滚烫的茶汤泼了出来,恰好洒在她的皓腕上。
因静窈素喜饮滚茶,那碧绿茶汤极烫,袅袅泛起一阵白雾,惊得周遭侍立的小仙娥统统跪了下去:“殿下息怒。”
离她最近的一个名唤芷儿,也顾不得礼节,忙去翻静窈的衣袖。却见青云衣袖口之下,雪白皓腕泛着一片红晕,烫出了细小一串水泡来。
芷儿忙惊得大唤起来:“你们赶快去取烫伤膏来!”
静窈却似不觉痛处一般,只抬手将那杯盏扶正,自言自语道:“气死我了。”
芷儿跪在地上替她擦拭着伤处,柔声劝道:“殿下息怒,帝君此举也是为了殿下安好。如今大荒与神族势不两立,帝君与帝后娘娘此举,只是意在保殿下平安。”
静窈叹了一句,她如何不知,如何不懂。只是道理说起来自是冠冕堂皇,可若要落到自己身上,却甚少有人看得破,做得到。
且她自生来便与上下神族一众帝姬公主不同,离经放纵数万载,已然成习,最见不惯世间不平之事,又如何能容忍这周身锋芒皆被磨平,变得不喜不悲,无嗔无怒。
静窈原是打算绝食来同她父君对抗一回。因她自小便对美食无甚抵抗之力,素日食量又不小,她便自以为饿饭一事乃是天大。
谁知她自以为心狠,她那父君辉耀帝君却更狠。不仅绝了她的饭食,更令她跪在女娲圣殿的宗族祠堂里头,并扬言静窈若不回心转意同清衡和离,便在女娲娘娘的金身塑像下罚跪到知错为止。
静窈心里头冷哼一声,愈发笃定了自己十足十是八万多年前辉耀帝君同撷兰帝后于神界某处捡来的野丫头。是以她不发一言便独自去了女娲圣殿,傲气地将青云衣一甩,“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待到晚膳时分,远山殿内仍不见静窈的身影,撷兰帝后便有些担忧:“那丫头还跪在宗族祠堂里头吗?”
止水神君起身行了个礼,犹豫道:“回师娘的话,静儿脾气倔强,这……”
辉耀帝君终于有些不忍,便对炎炜神君道:“去将你们小妹带回她自己的清霄殿里头。”炎炜应了一声便欲离开,辉耀帝君又道:“将她的碧波收了,再化个九洲清雷锁着她。”
炎炜神君迈进那女娲娘娘的圣殿祠堂时,静窈正跪在女娲的金身塑像下,腰背挺直,一言不发。
他才唤了一句“静儿”,她便开口道:“大哥哥,你不用劝我了。”言语冰冷间,却连那远山眉也未抬一下。
炎炜神君素来最是心疼幼妹,苦口婆心劝道:“静儿,更深露重的,别跪坏了身子,随大哥回去罢。”
静窈却只摇头:“父君心意已决,我的心意更决。大哥哥自小把我带大,不会不知我的脾气秉性罢?”
炎炜神君叹了一声:“大哥知道,师父亦知道我最疼你,所以才让大哥来将你带回去。”
说罢便伸手去扶静窈起身,却被她堪堪躲开,又反身一掌轻轻击在炎炜神君的腕处。
若论修为,静窈自然不是炎炜神君的对手,但她生得七窍玲珑蕙质兰心,当即便开口道:“大哥哥既然疼我,便不要阻拦静儿。”她容色平静,炎炜神君却分外心急,正欲动手将她强行带走,却听得静窈背书似的道:“上月初八,大哥哥随三哥哥去燕子楼喝花酒,待了整整两个半时辰。若是玉琳嫂嫂知道了,大哥哥该如何自处?”
炎炜神君将将伸出的那只手乍然止在半空中,愣了半晌,忽然道:“静儿,你若跪得累了,便起来休息一会,大哥先走了。”
不过片刻,平素最是温和的望江神君亦来了。静窈回头对她七哥勉强笑了一回,还未待望江神君开口,便已悠悠然道:“前些日子,望江哥哥为了去暮光崖采一株水羽花,将父君命你制的丹药忘在了脑后。是五哥替你找了族中巫医瞒天过海,偷梁换柱。静儿有些好奇,若是父君母后知道了,七哥哥该如何是好?”
望江神君在烛火下的影子抖了三回,颤声道:“静儿,七哥这便回明月殿睡觉去,你权当七哥今晚没有来过。”
听他的脚步声离了祠堂里头,静窈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露出了一个疲惫而无奈的笑容。
辉耀帝君接连遣了座下几名弟子前来,却都没能将他家那固执又倔强的小帝姬劝走。
待椅桐神君走进雷泽祠堂时,静窈已有些体力不支,却犹自强撑着跪在那塑像前,抬首直勾勾地望着女娲大帝慈和的面容。
烛火一晃,照出椅桐高大的身影,他见了静窈这般模样,脱口便骂道:“死丫头,你还真同你父君我师父杠上了吗?”
静窈凭声识人,即刻便在脑海里头搜刮着些理由来堵她三哥哥,却忽然惊觉她这三哥椅桐神君素来以没脸没皮闻名于雷泽之国,的确不好对付。
她无可奈何,只得开口道:“三哥哥,我心意已决。既然父君不肯答应,那么明日一早,我便回东荒去,你们谁也不要拦我。”她莹白的侧脸在烛火滟滟下颇显寂寥。
“自然,你们若要站在我父君那头,我也无话可说。”她笑得凄凉,”椅桐哥哥,我晓得我自小便沸反盈天,又惯爱与你使绊子,但这也许是我同你做的最后一回对了。”
她的苦笑仍凝在嘴角,却忽然觉得眼前一花,身子软软地委落下去。
却是椅桐神君懒得与静窈啰嗦,索性一个术法弄昏了她,将她扛在肩上便走。
椅桐数万年来惯爱和她作对,是夜果然将她一番豪言壮语,一字不漏地禀报了辉耀帝君,又将辉耀帝君气得吹胡子瞪眼,几乎一夜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