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9章 和前世一模一样-《假嫡女重生想抢婚?再嫁你也得下跪》

  春日的最后一丝暖意被连绵的阴雨彻底浇熄,京城仿佛被浸泡在了一只巨大的水囊里。

  入夏,天像是漏了个窟窿。

  豆大的雨点砸在国公府的琉璃瓦上,噼啪作响,汇成一道道浑浊的水帘,将天地都隔绝开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腥气的味道,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起初,京中百姓还只当是寻常的梅雨季,可当这场雨下了整整十日,永定河水位暴涨的消息再也压不住时,恐慌便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决堤了!永定河决堤了!”

  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京城的天空阴沉得如同锅底。

  城西地势低洼处已是一片汪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哭喊声、求救声混杂在哗哗的雨声中,凄厉无比。

  而比洪水更可怕的,是饥饿。

  京中粮价一日三涨,从最初的试探性提价,到最后近乎疯狂的飙升。

  一袋往日里最寻常的糙米,如今已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各大米粮铺前,百姓们顶着瓢泼大雨排起长龙,从争执、咒骂,很快演变成了推搡、斗殴,甚至有人为了抢夺半袋发霉的陈米而拔刀相向!

  整个京城,乱了套了。

  与外界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陆家后宅那一方小小的院落。

  沈玉姝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听着屋外下人惊慌失措地汇报着城中的乱象,嘴角却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她轻抚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眼中闪烁着淬了毒的兴奋光芒。

  来了,终于来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

  这场滔天大水,是她的灾难,更是她的登天梯!

  “夫君!”她转身,看向一身劲装、眉宇间凝着一股煞气的陆寒琛,声音娇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急切,“这便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时机!前世……不,是我前几日做的梦里,神仙托梦告诉我,此时若能开仓济民,夫君定能得圣上青眼,从此平步青云!”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预知”掩饰成神仙托梦,既显得自己福泽深厚,又不会引人怀疑。

  陆寒琛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

  他自然不信什么神仙托梦,但他信沈玉姝总能带来好运。

  这段时日,靠着她的“提醒”,他确实在几件小事上占了先机。

  “开仓济民?”他冷哼一声,走到沈玉姝身边,捏住她的下巴,眼神锐利如鹰,“说得轻巧,我们陆家有几石存粮?这点米撒出去,连个水花都听不见。”

  “我们没有,可军中……”沈玉姝攀上他的手臂,吐气如兰,“夫君如今在京畿卫任职,军中粮仓的粮食堆积如山,与其让它们在库里发霉,不如‘借’出来,为夫君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待日后夫君高升,再想办法补上便是!”

  “借?”陆寒琛玩味地咀嚼着这个字,眼底的野心再也无法掩饰,“不,这不是借。这是在圣上面前,为我陆寒琛立威!是在京城百姓心中,为我陆寒琛立德!”

  他猛地松开沈玉姝,大步向外走去,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你且在家中等我的好消息!待我携赈灾之功归来,定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看着陆寒琛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沈玉姝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沈青凰,你看到了吗?

  你那个病秧子夫君如今只能躲在国公府里苟延残喘,而我的夫君,即将要一飞冲天了!

  这一世,你所有的一切,我都要抢过来!

  ……

  国公府,书房。

  窗外风雨如晦,室内却温暖如春。

  上好的银骨炭在兽首铜炉中烧得正旺,没有一丝烟火气,只有淡淡的暖香。

  沈青凰正执着一枚白子,与裴晏清对弈。

  她落子沉静,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滔天洪水、万民哀嚎,都与她无关。

  “啪。”

  白子落下,截断了黑子的一条大龙。

  裴晏清抬眸,看了一眼棋盘,又看了一眼对面神色淡然的女子,忽然笑了。

  他将手中的黑子丢回棋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桃花眼微眯,带着几分探究:“夫人,外面都快翻了天了,你倒还有心情在这里与我对弈。”

  “急什么?”沈青凰端起手边的清茶,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无波,“鱼儿还没上钩,饵料也还没撒完,我们现在出去,岂不是惊了鱼?”

  裴晏清低笑出声,那笑意自胸腔震荡而出,悦耳动听:“夫人说的是。只是我有些好奇,夫人的棋局,究竟布到了何处?如今满城风雨,陆寒琛那条鱼,怕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咬钩了。”

  沈青凰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他咬的,可不是我的钩。”

  她放下茶盏,抬眼看向裴晏清,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世子,你临江月的消息网,应该比我更快吧?”

  “自然。”裴晏清身体前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棋盘,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亲昵的蛊惑,“就在半个时辰前,陆寒琛已经拿着京畿卫的手令,气势汹汹地去了西山大营的军粮库。按沈玉姝的算计,他此去,当‘借’的军粮三千石,足以在京中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个人赈灾’,为他博取无上清名。”

  他的话语里满是戏谑,仿佛在说一个与己无关的笑话。

  沈青凰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一抹弧度,冷冽而锋锐:“那么,他借到了吗?”

  “夫人觉得呢?”裴晏清不答反问,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像是狡黠的狐狸看到了落入陷阱的猎物。他喜欢看她这副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模样,比任何胭脂水粉都更动人心魄。

  他伸出手,覆上她放在棋盘边的素手,她的指尖微凉,却让他掌心一阵滚烫。

  “夫人且安心喝茶。”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缱绻,“好戏,才刚刚开场。”

  ……

  西山大营,军粮库。

  陆寒琛身披蓑衣,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渗入,心头却是一片火热。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兵,马蹄踏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一片片污水。

  粮库守将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吏,姓钱,见了陆寒琛出示的手令,脸上堆满了为难的苦笑。

  “陆将军,您这可真是……来得不巧啊。”钱主簿搓着手,一脸的歉意。

  陆寒琛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钱主簿这是何意?本将奉命前来调粮赈灾,莫非你要抗命不成?”

  “不敢不敢!”钱主簿吓得连连摆手,连忙引着他往粮库深处走去,“将军,您自己看吧。”

  厚重的库门被缓缓推开,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陆寒琛定睛看去,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只见偌大的粮仓之内,空空荡荡!

  别说堆积如山的粮草,就连地上散落的米粒都寻不见几颗!

  只有几个角落里,孤零零地立着几个空荡荡的粮囤,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到来。

  “粮食呢?!”陆寒琛一把揪住钱主簿的衣领,双目赤红,厉声咆哮,“这里的粮食呢?!足足五万石军粮,都到哪里去了?!”

  钱主簿被他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将……将军息怒!这粮食……半个月前,就……就被人调走了啊!”

  “半个月前?!”陆寒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擅动京畿军粮?!”

  “是……是云照公子……”钱主簿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兵部火漆大印的调令文书,“半月前,云照公子持北境镇北大将军的紧急军令而来,说是北境与鞑靼起了冲突,军情十万火急,急需粮草支援!兵部连夜核验,便将库中……库中所有的存粮,都……都调拨去北境了……”

  云照!

  临江月的月主!

  陆寒琛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怎么会掺和进来?!

  而且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天还晴着,谁能想到今日会有滔天大水?

  这根本不合常理!

  除非……除非有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并且提前设下了这个局!

  一个让他一头撞进去,摔得粉身碎骨的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失魂落魄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冷汗。

  他满心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棋的手,此刻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

  沈玉姝的“预知”,在另一股更强大、更神秘的力量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他,陆寒琛,兴师动众而来,如今却要空手而归,即将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那张素来冷酷的面容,此刻扭曲得比锅底还要黑,充满了屈辱、愤怒与不甘。

  ……

  同一时刻,国公府。

  云照一脚踏进书房,便甩了甩衣袖上的雨水,夸张地叫嚷起来:“哎哟喂,这鬼天气,可真是要把小爷这身新做的云锦袍子给毁了!晏清,青凰弟妹,你们这儿可真是清净。”

  他自来熟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才笑嘻嘻地看向裴晏清:“江主,您这招‘釜底抽薪’,可真是……绝了!姓陆的那张脸,我派人去看了,啧啧,据说比恭房里的石头都臭!怕是这会儿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怀疑人生呢。”

  裴晏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面前一碟精致的梅花糕推到了沈青凰手边。

  沈青凰捏起一块,却没有吃,只是看着云照,清冷地开口:“北境那边,没问题吧?”

  “放心。”云照拍着胸脯保证,“镇北大将军是我爹的过命交情,我拿了你的信物,再编个由头,说有批重要的‘货物’需要用军粮的名义掩护运送,他二话不说就盖了印。那批粮食早就被我们的人半路截胡,分批运到城外咱们自己的庄子里了,半粒米都没少。”

  他说着,又促狭地冲裴晏清挤了挤眼:“不过话说回来,晏清,你为了给弟妹出气,连镇北大将军的人情都用上了,可真是大手笔啊。”

  裴晏清这才懒懒地抬起眼皮,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简单的一句话,让云照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裴晏清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第一次在里面看到了一种名为“认真”的东西。

  沈青凰执着梅花糕的手指微微一顿,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却又被她迅速压下。

  她抬眸,看向窗外依旧肆虐的暴雨,凤眸中一片冰寒。

  “这只是第一步。”她轻声说道,仿佛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裴晏清,“沈玉姝和陆寒琛的登天梯,才刚刚被我们抽掉了第一节。接下来,我要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民怨滔天,无路可走。”

  裴晏清凝视着她清丽冷冽的侧脸,看着她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非但没有觉得可怖,反而觉得一种奇异的、蓬勃的生命力在其中绽放,灼热而耀眼。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承诺般的份量。

  “好。”他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