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最大的敌人,是皇帝(求月票)-《大唐:请陛下归天》

  亲仁坊,韦府。

  夕阳余晖铺陈在后院的冰湖之上,金光满晕。

  侧畔石亭之外,春婉秋翠小心的捧着托盘站立。

  两女不时的看向石亭之中。

  韦谅一身纯黑长袍,神色默然的端坐在亭中央。

  身前的桌几上,平放着黑鞘横刀。

  他的双手虽然放在膝间,但随时可以抽刀出鞘。

  自从今日从宫中回府,睡了一觉醒来,韦谅就来到了后院石亭,凝神思索。

  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在重构今日南熏殿中发生的一切。

  突然间,李隆基就提出了要杀李琩。

  或许是因为杨玉环,让李隆基爆发了杀意。

  同时也可能是因为沉寂许久的李琩突然牵涉到了对宰相的刺杀案中,让李隆基想到了李琩和李林甫的联系,想到了武惠妃留下的庞大势力,心里突然间产生了杀意。

  但很快,在李林甫,高力士和韦谅三人同样坚持的立场下,李隆基的杀意被打消。

  这不重要。

  真正让韦谅在意的,是李隆基突然爆发的对李林甫的猜忌。

  他今日反复的折腾李林甫,太明显了。

  李隆基这个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姚崇宋璟张九龄这些人,都是在做了几年宰相之后被罢免,李林甫按道理也走到了这个阶段。

  李隆基心里升起换相对念头并不奇怪,毕竟如今李林甫当政,牛仙客几乎是应声虫,而迈入开元以来,大唐面临新的威胁,尤其是寒潮和吐蕃,而李林甫到现在也没察觉到这其中的关联。

  皇帝难免心生李林甫无能之感。

  但李林甫为相多年,根基极深,而且他有自己的一套。

  他这个人虽然有一定的理政之能,但他在方方面面是都比不上姚崇宋璟和张九龄这些人的。

  他做宰相,靠的是敛财。

  为皇帝敛财。

  为皇帝不计一切手段的敛财。

  或者更直接的说,李林甫和李隆基,一臣一君,狼狈的勾连在一起,稳定天下剥削天下。

  想要将李林甫赶下宰相之位很难。

  他可以想办法降低李林甫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不能以逼迫李隆基罢相为主要目的。

  他可以离间,但要小心这里的度。

  韦谅轻轻低头,眼神冷笑。

  根本还是在皇帝身上,眼下还好,但越往后,李隆基越怠政,所以,他可以成为制衡李林甫的人,但轻易之间,或者说,在没有抓住李林甫核心破绽之前,不要动罢相的念头。

  要么不动,要么一动,就要将他彻底送上死路。

  韦谅抬头,看向府外长安的天空。

  大唐啊,现在的你,究竟疮孔到了怎样的地步?

  ……

  后院,书房。

  韦谅脚步匆匆的来到书房门前。

  房中烛火已经点燃,将房门口的夜色驱散。

  韦谅停步拱手道:“阿耶!”

  “进来吧。”韦坚平稳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是!”韦谅松了口气,迈步进入房中,拱手道:“阿耶!”

  韦坚坐在桌几之后,抬头看着韦谅道:“听说你今日又面圣了?”

  “是!”韦谅拱手。

  韦坚一时间有些感慨,道:“今年以来,你这被陛下召见的次数,都快要超过为父了。”

  “表舅的案子稍微有了些进展,陛下垂问。”韦谅赶紧拱手。

  “为父知道。”韦坚摆摆手,神色认真起来:“能说吗?”

  韦谅一愣,随即想了想说道:“有的可以说。”

  韦坚一时间有些好笑,身体微微靠后:“那你捡能说的说!”

  “是!”韦谅躬身,沉吟的说道:“宁王别院的事,阿耶应该知道了,有人用手段试图构陷寿王和右相,此事……最后圣人明烛万里。”

  韦谅中间的一停顿,让韦坚顿时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他想了想,问道:“此事之后,寿王和右相之间?”

  皇帝的问题不能问,但李琩和李林甫之间的事情却是能问的,而且作为太子的内兄,韦坚实际上也更关注李琩的事情。

  “表舅恐怕日后会更加疏远寿王。”韦谅摇摇头,今日的事情,皇帝已经在猜忌武惠妃留下的力量和李琩之间的关系。

  经过了今日的事情,李林甫应该会做些应对。

  这样下一次再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李林甫绝对不会被李琩牵连。

  他和李琩已经在做切割。

  这对东宫是好事。

  “嗯,很好。”韦坚稍微放松下来,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韦谅想了想,谨慎的说道:“经历了别院的事情,已经能最大程度的缩小嫌疑范围,但同样的,还是之前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贸然动手,有什么事情逼到他们不得不动手,这个问题下如今越发清晰,所以儿便对圣人说了。”

  “你说了?”韦坚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不过他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有了宁王别院的事,很多事情已经很直接,说出来问题不大。”

  “是!”韦谅点头,道:“儿说了之后,圣人应该会让大将军去调查。”

  韦坚的眼神微微眯了起来,说道:“大将军去查也好,这样能避免很多问题。”

  “是!”韦谅低头,眼神间微微凝思。

  “好了。”韦坚神色平静下来,问道:“你觉得是会先抓到人,还是会先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表舅在长安耕耘多年,他如果想要找人,恐怕并不难,只是……”稍微停顿,韦谅摇头道:“正月二十八的太上玄元帝君庙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之后马上又是二月的科举。”

  “太上玄元帝君庙和贡院全部都在万年县。”韦坚立刻明白了韦谅的意思,眯着眼睛说道:“这样一来,万年县必然会有大半精力被抽调,顾不到这边。”

  “是!”韦谅点头,小心的说道:“祭祀和科举都是大事,万年县,还有阿耶的长安县都会忙碌起来,甚至就连京兆府也闲不下来。”

  韦坚眉头微微一挑,琢磨着韦谅的话,笑道:“不用这般小心。”

  “是!”韦谅拱手,他话里的意思很隐晦,万年即便是有心在李林甫遇刺之事上做出些什么,但只要长安县的动作一大,那么他们被逼着动作也会更大。

  更别说还有京兆府,京兆府做事更加的名正言顺,无可指摘。

  “那些人也没那么容易被找到。”韦谅摇摇头,道:“以如今的诸方消息,能看得出来,那些人虽然这一次动手有些仓促,但他们准备很充分,用重重手段拖延时间,如今这么久过去,就算最后他们身份被锁定,他们也已经离开长安很久了。”

  “所以这一次,右相应该会是徒劳无功了?”韦坚抬起头,声音很轻,但眼神直直的看着韦谅

  “是!”韦谅点头,说道:“不仅是万年县和金吾卫,甚至就连儿子用不了几日也会被召回宫,参预祭祀诸事。”

  韦坚点点头,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背后那几个人会不会被找到,同时,他们的身份会不会暴露!”

  韦谅拱手,默然不语。

  ……

  东院。

  弦月清亮。

  韦谅平静的步入中堂,然后在主榻上坐下。

  春婉和秋翠站在一侧福身:“少郎!”

  韦谅回过神,看了春婉一眼,拿起热茶饮了一口,然后才看向秋翠道:“你阿兄呢!”

  秋翠赶紧起身道:“今日阿兄原本要求见少郎,但因少郎今日休息,所以便未敢打扰,至于其他……听说今日秘书贺监今日宴王补阙和崔御史,听说岑郎君也在,元郎君传了消息过来,阿兄便赶去了。”

  贺知章宴请王维和崔颢,岑参也在。

  王维如今是门下省左补阙,官职不高,但诗名极盛。

  崔颢也是一样,他如今是监察御史,但一首《登黄鹤楼》,连李白都要甘拜下风。

  岑参如今也在长安,参加科举,只是屡试不第,不过前年一首送《王大昌龄赴江宁》让他名声鹊起。

  王大昌龄就是王昌龄,那个时候孟浩然得病,居于襄阳,而李白恰好就在江宁。

  当然,杜甫和高适,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认识李白。

  韦谅笑笑,放下茶杯,看向秋翠道:“告诉你阿兄,不用顾虑我这边,该参会参会,该准备准备,一切以科举为重。”

  “是!”秋翠认真的福身。

  韦谅抬起头,轻声叹息,如果自己也能在就好了。

  贺知章,王维,崔颢,岑参,元载,张镐。

  若是王昌龄和孟浩然也在就更好了。

  不过还好,李白快入京了。

  盛事将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