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乱世-《穿越后!世人皆称我是诗仙》

  桐丘城的护城河旁,贾鲁河的秋水带着阵阵凉意,河面上飘着些枯黄的芦苇叶,像给流水铺了层碎金。唐小山蹲在水坝的青石上,看着农把式们把刚收割的稻穗往竹筐里装,饱满的稻粒碰撞着发出“沙沙”声,像无数只秋虫在低语。

  “这秋阳正好,晒三天就能脱粒。”农把式老张抹了把额头的汗,手里的木锨往稻堆上一拍,扬起的稻壳在阳光下闪着光,“南楚的双季稻果然金贵,头季收成就比咱们本地稻子多两成,等晚稻割了,够唐家庄和桐丘城的人吃一冬。”

  唐小山指尖捻起粒稻穗,饱满的谷粒压得稻秆弯了腰,壳上的细毛沾着点秋露:“让沙狼的人把下游的渡船收了,别误了稻子顺水运去南楚——周先生说,新打的稻米得趁新鲜送,过了霜降就失了那股清甜味。”

  正说着,铁木真骑着黑马从上游驰来,马背上驮着捆晒干的稻草,他翻身下马时,怀里的羊皮袋“哗啦”掉出些东西——是些圆润的鹅卵石,上面用烧红的铁钎烫着歪歪扭扭的字,有“收”,有“仓”,还有个“秋”字,笔画都带着烟火气的焦黑。

  “我爹让我把这些石头压在稻堆旁。”铁木真捡起块烫着“秋”字的石头,往稻堆边的泥土里摁了摁,“他说沙狼的祖宗靠打猎过冬,往后靠存粮过冬,这些字得让土地记着,秋天就得有秋天的样子。”

  唐小山看着石头上的焦痕,忽然想起水鬼船上搜出的令牌,那上面的“镇水师”三个字,也是这般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他刚要说话,就见护卫队长举着支箭从芦苇荡里钻出来,箭杆上绑着张字条,墨迹被秋露洇得发深:“少爷!大覃的船在下游泊着,说是要‘换’咱们的新米,用去年欠的铁器来抵!”

  字条的落款是个歪歪扭扭的“覃”字,笔画里还沾着点稻壳,显然是从打谷场边写的。唐小山把字条往稻壳堆里一埋,墨迹被吸得发淡,露出底下藏着的小字:“林宇余党在船底藏了火油,亥时三刻烧粮仓。”

  “这群混账!”前寨主扛着脱粒用的连枷从打谷场那头冲过来,枷板上还沾着稻壳,“要不要我带弟兄们去凿沉他们的船?”

  “不用。”唐小山把埋着字条的稻壳往旁边拨了拨,“让老张把最瘪的稻子装十船,每船混上半筐干石灰,就说……唐家庄的新米金贵,得掺着家乡的石灰防潮才肯存。”他转头对铁木真眨眨眼,“让沙狼的人把上游的枯树枝往下放些,就说是‘送’给大覃的引火物。”

  铁木真眼睛一亮,吹了声呼哨,远处的沙狼骑兵立刻会意,纷纷往贾鲁河里推枯树。枯黄的树枝浮在水面,像一队队搁浅的水鸟,惊得芦苇丛里的野鸭扑棱棱飞起,在天上排成人字,往南飞去过冬了。

  亥时三刻的月亮刚爬上树梢,把打谷场的稻堆照得像座座小山。大覃的货船果然靠了岸,船头站着个穿锦袍的人,正是覃九的堂兄覃虎,他举着个银酒壶喊:“唐公子!我家将军说了,十船新米换五十车铁器,够划算吧?”

  唐小山让人把装着“稻子”的船划过去,船刚靠近,就听“噼啪”一声——不是火油燃起来,是大覃的船板撞上了沙狼推下的枯树,船缝里渗进的水混着船上的火油,被风吹得四处溅,反倒把他们藏在船底的火折子浇灭了,装稻子的船趁机往回划,留下覃虎在船头跳脚骂娘。

  “这火怎么没烧起来?”前寨主趴在芦苇丛里,手里还攥着根火把,“难道是水鬼的火折子潮了?”

  “不是潮了。”唐小山指着大覃船底漂起的石灰粉,“他们把火油藏在稻壳堆里,没想到被咱们的石灰粉盖了,火折子一沾就灭。”他忽然往上游指,“看那边。”

  只见周先生的商船正顺着秋水流过来,船头站着个穿青布衫的人,正是药农秦安,他举着面红旗,旗上绣着饱满的稻穗,在月光下红得像团炭火。芦苇荡里忽然响起打谷声,是阿秀带着学塾的孩子们在捶稻穗,木槌敲在石臼上,“咚咚”的声响不成章法,却透着股丰收的欢腾。

  覃虎的船还在往下沉,他抱着块船板喊救命时,忽然看见水面漂着些金黄的东西——是真正的新米,从唐家庄的船缝里漏出来的,正顺着贾鲁河的秋水往南楚漂。那些米粒在浪里打着转,却没被水泡胀,外壳坚硬得像小石子,紧紧裹着里面的白仁。

  “原来……”覃虎呛了口河水,忽然明白过来,“他们不是要烧粮仓,是想烧断水路,让新米运不到南楚……”

  话没说完,就被赶来的沙狼骑兵捞上了岸。铁木真用镰刀割开他的锦袍,里面露出件铁甲,甲片上刻着沙狼的狼头,显然是抢来的:“你们大覃的人就这点出息?换不到新米就烧粮仓,不怕冬天饿肚子?”

  覃虎耷拉着脑袋,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袋新米,米粒圆润:“这是……这是我偷偷留的,我爹说……说要是能尝到新米,就知道打仗不如种粮。”

  唐小山接过布包,把新米撒进打谷场的空地上,正好落在铁木真埋的石头旁:“让他跟着老张学扬场,什么时候能把糠和米分清了,什么时候再谈换铁器的事。”

  秋露打湿打谷场时,周先生的商船载着真正的新米往南楚去了。秦安站在船头,把那半朵海棠锡箔片扔进贾鲁河,锡箔在水面打了个转,与漂来的新米缠在一起,像对共庆丰收的伙伴。

  阿秀蹲在稻堆边,把掉在地上的米粒捡起来,装进个小布袋:“先生说,新米能做米糕,蒸出来的糕带着桂花味,像把秋天吃进了嘴里。”她忽然指着石臼里的稻穗,“你看!这穗上有九粒米呢!老张说,九是吉数,明年准能再丰收!”

  果然有支稻穗落在石臼里,饱满的谷粒压得穗秆弯成了月牙,九粒米挤在一起,像串小小的金珠。唐小山想起袁天淳信里的话:“最沉的稻穗弯着腰,最稳的日子藏着收。”他忽然觉得,这贾鲁河的秋水,这秋日的风,都不是来捣乱的,是来帮忙的——帮着丰收的喜悦传到该去的地方。

  铁匠铺的锤声又响起来,这次打的不是镰刀,是脱粒用的铁叉,铁木真光着膀子抡锤,汗珠砸在铁砧上,溅起的火星落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老张教覃虎扬场,覃虎的衣袖沾满糠粉,扬出的米里还混着些碎壳,却比谁都认真,生怕碰坏了这来之不易的新米。

  学塾的孩子们还在捶稻穗,棒槌声顺着贾鲁河的秋水流得很远,像是在告诉南楚的人,唐家庄的新米已经上路了;又像是在告诉大覃的人,仇恨里长不出粮食,只有田埂上才能结出稻穗。

  夜色渐浓时,唐小山往粮仓的地基边撒了把草木灰,老张说这是最好的防虫药。草木灰落在石头上的“秋”字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像土地在点头应许。远处的水坝还在“哗哗”流水,月光落在贾鲁河的水面,像铺了条银路,路上漂着的新米,正借着水流的劲儿,往该去的地方去。

  他忽然明白,所谓乱世,不过是片没好好耕种的田,看着荒,其实藏着丰收;所谓敌人,不过是没尝过新米的人,只要把稻穗递过去,再硬的心肠,也能被米香泡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