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月黑风高,谁在背后点火?-《山村逍遥狂医》

  挖掘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铁臂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钢筋混凝土撕裂的哀嚎。

  商户们的哭喊声、黑衣人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烧开的沸水。

  刘云天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眼神冷得像两块淬了冰的刀子。

  这不是拆迁。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针对他商业版图的、蓄谋已久的围剿。

  “刘老板!你可算来了!”

  “刘老板,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几个侥幸逃出来的商户看到了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卖粮油的中年男人双眼赤红,声音嘶哑:“我一辈子的心血,全完了!”

  “跟他们拼了!”有人从废墟里捡起一根钢筋,情绪激动,“大不了一死!”

  “对!抄家伙干!”

  愤怒像瘟疫一样蔓延,人群彻底骚动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刘云天缓缓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台正在肆虐的钢铁巨兽,看着那堵由黑衣人组成的、密不透风的人墙。

  硬拼,正中下怀。

  他不能乱,一步都不能错。

  “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夜的寂静。

  数道刺眼的车灯,将这片狼藉照得亮如白昼。

  商户们的脸上,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鱼贯而出,动作迅猛,瞬间便在废墟前列成一排。

  可他们没有立刻上前。

  那堵黑衣人墙像一堵移动的城墙,挡在了他们面前,神情嚣张,没有半分退让。

  希望,再次化为冰冷的绝望。

  “让你们负责人出来!”为首的指挥官赵正刚厉声喝道,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人群分开,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光头走了出来。

  正是李光头。

  他嘴里叼着烟,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阴冷。

  “赵队,这么晚了还出来巡逻,辛苦了。”

  两人在刺眼的警灯下对峙,一个代表秩序,一个代表暴力。

  界限却模糊得可笑。

  “砰!”

  又一堵墙壁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挖掘机的铁臂高高扬起,像一柄即将落下的屠刀,对准了香满楼和李萍的超市。

  刘云天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决然地按了下去。

  就在拨通键即将按下的瞬间,手机“嗡”地一声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赫然弹出。

  “别多管闲事,你妈还在医院。”

  刘云天伸出的手指,骤然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警灯旋转,映着李光头那张堆满假笑的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华子,递到赵正刚面前,姿态放得极低。

  “赵队,误会,都是误会。”

  赵正刚没有接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刀。

  “这片区域的拆迁许可,我看过。”赵正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红线只划到了街口,你们过界了。”

  李光头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施工误差,都是施工误差。”他点头哈腰,语气却依旧强硬,“您放心,回头该补的材料,我们一份都不会少。”

  “误差?”一个卖粮油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双眼赤红,“我家店离红线隔着三间铺子,这也叫误差?”

  “没错!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上来就砸!”

  “赔偿款一个字没提!这他妈是强拆!”

  商户们的怒火被瞬间点燃,群情激愤,像潮水般涌向那堵由黑衣人组成的墙。

  空气中,火药味一触即发。

  赵正刚冷眼看着这一切,再次逼视着李光头。

  “现在,你还觉得是误差吗?”

  李光头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刚想再辩解几句。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他身后传来!

  所有人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又有两台巨大的挖掘机,像两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香满楼和李萍超市的后方。

  巨大的铁臂高高扬起,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道,狠狠砸下!

  “不!”

  李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钢筋混凝土的哀嚎声中,那栋八层高的小楼,那间承载了无数人希望的超市,轰然倒塌。

  烟尘冲天而起,像一朵绝望的蘑菇云,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灰色。

  现场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失了魂。

  “我的店……我的店……”李萍瘫坐在地,眼神呆滞,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指着李光头,声音嘶哑地咒骂着。

  “你们这群畜生!不得好死!”

  李光头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阴狠。

  他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李萍,按下了录像键。

  刘云天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片废墟,也没有去理会那些叫嚣的混混。

  他只是缓步走到李萍身边,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

  “萍姐,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塌了的,我会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吐出来。”

  刘云天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李光头那张得意的脸上。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李萍瘫坐在冰冷的碎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废墟。

  “全完了。”

  她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沟壑。

  “我爸妈留给我的老本,我十几年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压抑的呜咽,像一把钝刀,在刘云天心上来回地割。

  他走上前,蹲下身,声音很轻。

  “萍姐,今天的货款就先别结了,你现在……”

  “不行。”

  李萍猛地抬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竟燃着一股倔强的、不容置喙的火。

  她拿出手机,手指因颤抖而险些握不住,却还是精准地点开了转账界面。

  “一码归一码。”

  “滴。”

  一声清脆的收款提示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刘云天看着手机上那笔一分不少的转账,心中既敬佩,又心疼。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无声地滑入现场,停在了警戒线外。

  车门打开,李邦国沉着脸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环视着这片狼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正悄然积聚着一场风暴。

  “把施工负责人,给我带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飞鸿立刻带人冲了进去,片刻后,便押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走了出来。

  李邦国从一名警察手里接过扩音喇叭,动作沉稳地站上了一辆警车的前盖。

  “各位乡亲,各位商户!”

  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全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我是李邦国。”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突然降临的大人物身上。

  “今天这事,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大家保证。”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人群中,那份绝望的死寂,开始被一丝希望的微光悄然取代。

  赵飞鸿押着人,正准备上车。

  “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被压抑的怒火瞬间引爆!

  人群像潮水般涌了上去,眼看就要失控!

  “都给我站住!”

  李邦国猛地一跺脚,声音如雷!

  他站在车顶,像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四个字。

  “我来负责!”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李邦国接起电话,只听了一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电话响起时,刘云天正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李邦国的名字。

  他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云天,事情定性了。”电话那头,李邦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施工事故,徐家全责赔偿。”

  刘云天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心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

  “赔偿款会尽快发放到每个商户手里。”李邦国似乎松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刘云天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李书记,这不是钱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是人心。”刘云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人心要是散了,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他看着眼前那些断壁残垣,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商户,眼神变得锐利。

  “我建议,重新审视徐氏集团的开发资质。”

  这番话,掷地有声。

  李邦国没有立刻回答,刘云天能清晰地听到他那边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李邦国才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的建议,我会采纳。”

  “明天上午,县里会召开专题会议,深入研判。”

  电话挂断。

  刘云天独自一人,在废墟间缓缓踱步。

  脚下的碎石瓦砾发出“咯吱”的轻响,像这片土地无声的呻吟。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萍的号码。

  “萍姐,出来走走?”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

  李萍很快就来了,眼眶依旧红肿,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她刚想开口抱怨,刘云天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藏着一丝神秘,和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

  “走,我带你去看一块风水宝地。”

  话音未落,远处一台无人机悄然升空,镜头正对准他们。

  刘云天指着街口那片唯一的空地,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

  “就在这儿摆摊。”

  李萍愣住了,她看着那片被碎石瓦砾占据的空地,眼神黯淡。

  “摆摊?”她苦笑一声,“地方倒是好,可中间那个大石墩子,叉车都弄不走。”

  那是一个用来防止车辆乱停的隔离石墩,重达六百多斤,像一座顽固的小山。

  刘云天没有说话。

  他径直走到石墩前,卷起了袖子。

  周围的商户都围了过来,看着他,眼神里是同情,是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刘云天深吸一口气,双臂环住了石墩冰冷的底座。

  他低喝一声,手臂上青筋暴起!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座重达六百斤的石山,竟真的被他硬生生从地面上抬了起来!

  离地一寸,两寸……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围观的人群死一般寂静,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见证一场神迹。

  李萍更是看得浑身巨震,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刘云天抱着石墩,步履沉稳,脸不红,心不跳。

  他一步一步,将那座小山挪到了街角,然后“砰”的一声,重重放下。

  地面都随之猛地一震。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脸上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现在,地方够了。”

  李萍猛地回过神,她看着刘云天,像在看一个怪物。

  那份压抑了整夜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希望!

  “我……我这就去拿电子秤和椅子!”

  她丢下一句话,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满灰尘的衣服,便像一阵风似的朝着自家那片废墟冲去。

  那脚步轻快,带着重获新生的滚烫!

  刘云天没有停歇。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第一个号码,语气不容置喙。

  “赵叔,带你的人来鸽子花新区,帮王建国把货都拉走,一趟结清。”

  电话挂断,第二个号码立刻拨出。

  “喂,丁姐吗?我,刘云天。”

  丁丽丽似乎正在工地上,背景音嘈杂,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说。”

  “我需要你马上带人过来,在这片空地上,给我搭十个简易的工棚。”刘云天的语速极快,像是在下达军令,“要快,天黑之前必须完工。”

  丁丽丽愣了一下。“这么急?你又要搞什么名堂?”

  “救命。”刘云天只说了两个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才传来丁丽丽那带着一丝无奈,却又无比坚定的回答。

  “等着。”

  刘云天收起手机,环视着这片即将成为新战场的空地,眼神深邃。

  这突如其来的工程,远不止是为了摆摊那么简单。

  他真正在谋划的,是一场即将震惊所有人的绝地反击。

  李萍提着一台笨重的电子秤,踉踉跄跄地从废墟里跑了出来。

  她另一只手还抓着几把塑料凳,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脸颊上。

  “快……快来搭把手!”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刘云天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从她手中接过了所有重物。

  那份沉甸甸的分量,让他心头一紧。

  他看着这个平日里精明干练的女人,此刻却狼狈得像个逃难的难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萍姐,辛苦了。”

  三辆皮卡车在赵金莲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绕过路障,停在了空地旁。

  车厢的帆布被掀开,一股浓郁的西瓜清香瞬间在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卸货!”刘云天一声令下。

  众人齐心协力,将一个个滚圆的西瓜搬下车。

  他们在地上铺开厚厚的稻草,很快便垒起了一座绿色的瓜山。

  那股清新的瓜果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抓住了街口所有路人的嗅觉。

  “卖西瓜了!桃源村的西瓜!”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群,立刻像潮水般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排起了长队。

  绝望的死寂,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机,彻底撕碎。

  李萍看着眼前的长龙,商人的本能瞬间被激活。

  她擦掉脸上的汗,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一台秤不够!我再去拿两台来!”

  她转身又要往废墟里冲,却被刘云天一把拉住。

  “我来。”

  刘云天拿起一支记号笔,在一块捡来的硬纸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四个大字。

  桃源西瓜。

  他将纸板高高举起,声音洪亮,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桃源西瓜,不好吃不要钱!”

  人群彻底沸腾了!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性感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火红色的重型机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人群外围。

  苏蝶摘下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

  她看着眼前这片狼藉,和那个正站在瓜山上吆喝的男人,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她推开人群,径直走到刘云天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你的店……被拆了?”

  刘云天点了点头,脸上不见半分颓丧,反而咧嘴一笑。

  “生意,在哪儿都能做。”

  苏蝶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两簇压抑不住的火焰。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她转身,跨上机车,戴上头盔。

  “分店那边,随时可以开业。”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拧油门!

  机车像一头脱缰的野兽,瞬间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道决绝的红色残影。

  西瓜卖得飞快,眼看瓜山就要见底。

  就在众人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时,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货车,毫无征兆地,缓缓驶入了这条本应被封锁的街道。

  “嘀!”

  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划破了所有的喧嚣。

  巨大的车影,像一片乌云,将整个西瓜摊都笼罩了进去。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跳了下来,神情冷峻。

  他叫陈永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去。

  空气中,骤然弥漫开一股未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丁丽丽的效率高得吓人。

  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货车直接开进了废墟旁的空地,车门打开,十几个穿着统一工装的汉子鱼贯而出。

  钢架、彩钢板、复合材料,各种建材被分门别类地卸下,动作专业,没有一句废话。

  电钻的蜂鸣和铁锤的敲击声很快响起,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上,奏响了第一曲重建的乐章。

  周围的商户和路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着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的板房框架,眼神里满是惊叹。

  “乖乖,这是要建个临时市场啊!”

  “这老板,真有魄力!”

  丁丽丽叼着烟,站在一旁指挥,颇有几分女将军的风范。

  她看着那片空地,仿佛看到的不是简易工棚,而是一座即将拔地而起的商业帝国。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和谐的氛围。

  一辆印着“城市管理”字样的白色面包车,像一头蛮横的野猪,一个急刹甩尾,直接堵住了工地的入口。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一个挺着啤酒肚、穿着紧绷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脸上写满了官僚式的傲慢。

  他叫刘洪波。

  “都他妈给我住手!”刘洪波的声音像含着一口浓痰,又冷又硬,“谁让你们在这儿施工的?”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神情不善的制服人员,个个手里都拎着橡胶棍,气势汹汹。

  丁丽丽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刘洪波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刘云天面前,用手指着那些刚刚立起的钢架,语气不容置喙。

  “占道经营,违章搭建!一个小时之内,全部给我拆了!”

  他又瞥了一眼旁边那座绿油油的瓜山,嘴角撇出一丝不屑。

  “这些,全部没收!”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几个手下立刻会意,狞笑着就要上前。

  “等等。”

  刘云天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半分情绪。

  他缓步上前,挡在了瓜山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位领导,您看,我们这情况特殊。”刘云天指了指身后那片废墟,“店铺被强拆了,大家伙儿都等着吃饭,这只是个临时的安置点。”

  刘洪波嗤笑一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鄙夷。

  “特殊?”他凑近刘云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油腻的暗示,“在这癏桐县,没什么事是特殊处理不了的。”

  “就看你,懂不懂规矩了。”

  刘云天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贪婪的脸,心中那份被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滔天的战意。

  刘洪波见他不上道,彻底没了耐心。

  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了刘云天的衣领,唾沫横飞。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吧?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他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黑狗!带你的人过来!鸽子花新区这边,有几个不开眼的钉子户,给我拔了!”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刘云天衣领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气浪自刘云天体内轰然炸开!

  刘洪波只觉得一股电流窜遍全身,揪着衣领的手掌瞬间麻痹,竟不受控制地松开了。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只还在微微发抖的手。

  刘云天却像是没察觉到。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也掏出了手机。

  电话,悄然拨出。

  两人同时挂断了电话。

  四目相对,空气中,杀机隐现。

  远处街角的尽头,隐约传来一阵重型货车压过路面时,独有的引擎轰鸣。

  刘洪波的嘴角,还挂着那副油腻的、胜券在握的笑容。

  他身后的三个黑衣混混,已经狞笑着,从三个方向朝刘云天包抄过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举起手机,想录下这罪恶的一幕。

  “咔嚓!”

  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伸来,直接将她的手机拍飞!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重重砸在碎石上,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另一边,丁丽丽和她手下两名技术工正死死护着一堆刚运来的复合板材。

  “滚开!”

  几个混混粗暴地将他们推倒在地,抬脚便朝着那些崭新的板材狠狠踹去!

  丁丽丽看着自己团队辛苦搭建的成果被肆意破坏,双眼瞬间赤红,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住手!”她嘶吼着,声音却被淹没在刺耳的电钻声和嚣张的咒骂声中。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刘云天动了。

  他甚至没有半分躲闪的念头。

  在左侧那人钢管挥下的瞬间,他身形微侧,一记迅猛的肘击,精准地顶在了对方的喉结上!

  那混混的动作骤然僵住,双眼暴凸,像一条离水的鱼,捂着脖子软软地跪了下去。

  不等右侧的匕首刺到,刘云天一记干脆利落的鞭腿,后发先至,狠狠踹在了那人持刀的手腕上!

  骨裂声清脆可闻!

  正前方,第三个混混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

  刘云天不退反进,一掌拍出,看似轻飘飘的,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对方的胸口。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那壮硕的身体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倒飞出去三米远,重重砸在瓜山上,压烂了一片西瓜。

  三秒,三人倒地。

  整个场面,死一般寂静。

  所有围观的市民和商户,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刘洪波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近乎荒诞的一幕,额角悄然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好像真的踢到了铁板。

  刘云天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步走向他,脸上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刘洪波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掏出手机就要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手腕,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攥住。

  刘云天夺过他的手机,看都没看,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啪!”

  手机屏幕应声碎裂,与不远处李萍的那台,成了难兄难弟。

  “你……你敢砸我手机?”刘洪波的声音因恐惧而尖利刺耳。

  刘云天没有理他。

  他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慢条斯理地按下了报警键,然后将手机凑到刘洪波的耳边。

  “喂,警察同志吗?”他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柄冰冷的刀,瞬间刺穿了刘洪波所有的侥幸。

  “鸽子花新区,有人冒充城管,暴力执法,还勾结社会闲散人员,打砸商铺。”

  “对,我现在就在现场。”

  刘洪波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就在这时,一阵更大的喧哗从街口传来!

  黑狗带着十几号人,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刘洪波,和他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黑狗心头一突,暗道不妙,转身就想带着人往回溜。

  “想走?”

  刘云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催命符,瞬间钉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他的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瞬间冲入了那群准备开溜的混混当中!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像是在踢一堆破麻袋。

  黑狗和他手下那十几个打手,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如下饺子一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整个场面,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云天走到黑狗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声音冰冷。

  “都他妈给我起来!”

  “抱头,蹲下!”

  远处,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长街。

  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长街的喧嚣。

  刘洪波眼底闪过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转身就想往人群里溜。

  可他刚迈出一步,一只手便如铁钳般抓住了他松垮的衣领,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

  是刘云天。

  他单手拎着这个比自己重了近五十斤的男人,像拎一只待宰的鸡,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刘队长,这就要走了?”

  “你的威风呢?”

  周围的商户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那笑声里,是压抑了太久的愤怒,是沉冤得雪的畅快!

  刺耳的刹车声后,赵飞鸿推门下车,一身警服衬得她身姿挺拔,眼神冷得像冰。

  刘洪波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指着刘云天,声音尖利。

  “赵队!你可算来了!这个人暴力抗法!”

  他指着地上呻吟的混混,颠倒黑白。

  “他还袭警!不,是袭击我们执法人员!我们只是在正常执行公务!”

  赵飞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刘洪波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最终细若蚊蚋。

  她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高跟警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刘洪波的心脏上。

  赵飞鸿环视着满地狼藉,和那些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执法人员”。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露出花臂纹身的混混,对身后跟来的年轻警察李强冷冷地命令道。

  “给他们每个人都拍个特写。”

  “尤其是纹身。”

  李强心头一凛,立刻会意,打开了执法记录仪。

  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全场。

  “警察同志!”李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举着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眼眶通红,“他们还砸了我的手机!抢了我的货!”

  赵飞鸿的目光扫过那台报废的手机,点了点头。

  “李强,给她做笔录。”

  执法的天平,在这一刻,彻底倾斜。

  刘洪波看着那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了自己手下那群“临时工”,看着李萍开始一字一句地控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刘云天却忽然笑了。

  他缓步上前,很自然地冲着那道冰冷的背影,挥了挥手。

  “飞姐,今天辛苦了。”

  那语气,亲昵,熟稔,像是在跟自家姐姐打招呼。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画风迥异的人身上。

  刘洪波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飞姐?

  他脑海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赵飞鸿走到刘云天身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没事吧?”

  这句轻飘飘的问候,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刘洪波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这女人,不是来办案的。

  她是来撑腰的!

  现场的气氛,瞬间从剑拔弩张,转为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微妙。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红旗商务车无声地滑入现场,停在了警戒线外。

  那低调却霸道的车身,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散发着令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车门打开,李邦国沉着脸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环视着这片狼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正悄然积聚着一场官场老手独有的、冰冷的风暴。

  刘洪波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只在县新闻上才能见到的脸,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变得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完了。

  这次是彻底踢到铁板了!

  刘云天迎了上去,神情平静,不带半分谄媚。

  “李书记。”

  李邦国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小刘同志,受委屈了。”

  刘云天冷静地陈述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声音平稳,逻辑清晰。

  他身旁,年轻警察李强的执法记录仪,正忠实地记录下每一个字。

  证据链,正在悄然闭合。

  赵飞鸿上前一步,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

  “根据现场监控和多位目击证人的证词,”她看着刘洪波,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可以初步认定,刘洪波涉嫌滥用职权,并与社会闲散人员勾结,暴力执法,寻衅滋事。”

  “哄抢西瓜,打砸商铺。”

  她每说一条,刘洪波的脸色就白一分。

  空气,凝固得像一块铁。

  赵飞鸿没有再废话,她猛地一挥手,声音凛冽如刀。

  “全部带走!”

  刘洪波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李邦国脚边,哭得涕泗横流。

  “李书记!我冤枉啊!我是被徐家逼的!”

  李邦国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话像一道惊雷,将刘洪波所有的侥幸与挣扎,都劈得粉碎。

  他眼皮一翻,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晕死了过去。

  现场,一片哗然。

  “卖瓜!我们买瓜!”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被压抑的怒火瞬间引爆!

  围观的市民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小小的西瓜摊围得水泄不通!

  “老板,给我来十个!”

  “我全包了!给我送到公司去!”

  一个中年男人甚至直接掏出手机,当场转了一万块钱过来,语气豪爽。

  “兄弟,一百斤西瓜,明天送到我办公室!”

  生意火爆得近乎疯狂。

  刘云天笑着,将最后一块切好的西瓜递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黑色的残影。

  远处街角的尽头,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启动。

  车窗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

  车子缓缓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更大的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李邦国看着后备箱里那几个滚圆的西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胡闹!”他沉下脸,“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

  刘云天却“砰”的一声合上了后备箱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李大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别跟我见外。”

  他拍了拍车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豪爽。

  “这瓜不是送你的,是送给嫂子和侄子的。他们要是喜欢,我天天派人送。”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人情味,又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亲近。

  李邦国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悄然划过一丝笑意。

  这小子,真是个鬼灵精。

  街口的临时市场,早已人声鼎沸。

  李萍扯着嗓子,指挥着几个临时请来的小工卸货。

  她脸上满是灰尘,声音嘶哑,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却燃着两簇不服输的火。

  “都小心点!轻拿轻放!”

  她将一块手写的木板,重重插在了瓜山的最顶端。

  桃源超市,四个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倔强的生机。

  赵金莲开着皮卡,一趟又一趟地往返于村子和县城之间,车斗里装满了最新鲜的蔬菜和黄鳝。

  生意火爆得超乎想象,可李萍的心却始终悬着。

  她看着那条望不到头的长队,又看了看身后那片刚刚搭起骨架的板房,眼神坚定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虑。

  这条供应链,太脆弱了。

  夜幕低垂,喧嚣散尽。

  刘云天独自一人站在废墟对面的阴影里,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

  丁丽丽的施工队效率惊人,十几个简易的板房商铺已经初具雏形,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座刚刚建立的难民营。

  可在他眼里,这里却是他商业帝国的第一块基石。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性感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火红色的重型机车,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身边。

  苏蝶摘下头盔,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

  “给你找了个好地方。”她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刘云天愣了一下。“什么地方?”

  “香满楼总店的新地址。”苏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我跑了一整天,才找到一个让你满意的地方。”

  刘云天的心,猛地一跳。

  他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那份强撑的笑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没有说一个字。

  他只是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然后径直走到那辆霸道的机车旁,毫不犹豫地跨上了后座。

  “带我去看看。”

  苏蝶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笑了。

  她将一个备用头盔扔了过来,语气不容置喙。

  “抱紧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拧油门!

  机车像一头脱缰的野兽,瞬间向前窜出!

  巨大的推背力将刘云天整个人狠狠地拍在了她柔软的后背上。

  夜风在耳边呼啸,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就在一个急转弯,车身猛地倾斜!

  刘云天慌乱中伸出手,想抓住一个支撑点。

  入手处,却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柔软与温热。

  苏蝶的身体,骤然僵住。

  机车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以一个惊险的角度在路边停下。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夜风都停了。

  刘云天跟着苏蝶,踏入了这家名为“聚福隆”的超市。

  空间很大,货架擦得锃亮,地面光可鉴人。

  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商品过期后,独有的沉闷气息。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迎了上来,脸上挂着热络的笑。“苏小姐,刘老板,我是这里的经理,王彩霞。”

  王彩霞指着一排排空荡荡的进口食品货架,介绍得口沫横飞。

  “我们这里定位高端,面向的是全县最有消费能力的人群。”

  刘云天没有说话,只是环视着这片死寂的商业空间。

  高端?

  他心中冷笑。

  再高端的定位,没人来也是白搭。

  “位置绝佳,装修也是花了血本的。”王彩霞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就是运气差了点,一直没做起来。”

  刘云天看着她,眼神平静。“运气?”

  王彩霞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了自然。“是啊,做生意嘛,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可刘云天却从她那双精明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刻意掩饰的闪躲。

  “转让费的事,我来跟王经理谈。”苏蝶忽然开口,将刘云天护在了身后。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刘云天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心头的疑云更重了。

  这个女人,到底图什么?

  他没有参与她们的谈判,只是独自一人,信步走向了超市最深处的角落。

  那里的灯坏了几盏,光线昏暗,像一块被遗忘的阴影。

  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从墙角传来。

  他停下脚步。

  通往二楼的楼梯,竟被一层厚厚的水泥,彻底封死。

  封死的墙面很新,与周围陈旧的墙壁格格不入,交界处留下一道细微的裂缝,像一道丑陋的疤。

  刘云天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道裂缝上。

  一股刺骨的阴冷,毫无征兆地顺着他的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猛地收回手,后背悄然渗出一层冷汗。

  这店,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