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取滑州-《五代风华》

  “杀!”

  李荣将矛向前一压,厉声喝道:“甲队,锋矢阵,随某破阵!乙队清障,给老子把那些破烂搬开!丙队,两翼散开,骑射覆盖,压住他们的弓手!”

  他话音未落,身旁旗令兵奋力摇动赤色三角旗,吹出两短一长的急促号音,麾下牙兵迅速变阵,收拢成楔形,冲杀而上。

  滑州步卒人数虽多,拒马后面的弓弩手却不多,见北兵气势,乱了阵脚,射出的箭大多稀稀拉拉,有人往桥底躲去。

  拒马被冲出了缺口。

  三百铁骑如决堤的洪水,马蹄声震得河滩发颤。

  桥面上,滑州兵已列队阻拦。

  “杀过去!”

  “杀!”

  李荣仗着一身明光铠,径直冲撞。

  滑州步卒不过是州郡兵,比不得天雄军精锐,见骑兵冲得猛,顿时大乱,桥上的人有人要战,有人要退,“噗通”地往河里掉,如下饺子一般。

  一个回合,甲队便杀过了桥面,直接到了对岸。

  萧弈却发现乙队的完全散了,陈光穗已冲到南岸,吕酉却还在北岸直顾砍人。

  “范巳,你带人游射!”

  “喏!”

  萧弈收了弓,拿出单刀,冲向吕酉,叱骂道:“还不先整队?!”

  “喏。”

  “先过桥,随我冲。”

  刚踏上桥面,两名步卒举着斧头向他砍来,萧弈右手横刀顺势劈下,刀光闪过,一名步卒的胳膊带着斧头滚落桥下。

  “啊!”

  与此同时,张满屯上前,短矛立即捅死另一名步卒。

  桥的木梁被拆了好几根,虽还能过马,马蹄踏上时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要随时断裂。

  乌骓马有些惊惶地刨了蹄,萧弈连忙安抚,这马也颇有灵性,四蹄翻飞,迅速跃到对岸,鼻腔喘出白汽。

  萧弈勒马,也不盲目乱冲,重新整理队伍。

  后方,木桥晃动的声音更大,有同袍大喝不已。

  “再踩,桥要榻了。”

  萧弈回头扫了一眼,喝道:“控制马匹,两人一组过桥,扯缰缓行,注意脚下……把尸体都给我清下去!”

  “来援!快!”

  前方,陈光穗大喝不止。

  萧弈目光看去,见廿营指挥使的大旗已经被敌潮湮没。

  陈光穗正与一名敌军队正厮杀,没注意到另一名敌兵举着长枪刺向他的马腹。

  “噗。”

  萧弈杀上,横刀架开长枪,左手顺势抽出马鞍旁的短矛,狠狠刺进那敌军队正胸口,破甲而入。

  热血顺着甲缝渗进内衬,黏在腰腹上。

  陈光穗危机稍解,与萧弈对视一眼,呲着牙道:“我受伤了!你带队立功,我护桥。”

  “好。”

  萧弈目光看去,见陈光穗右半边盔甲已经裂了,军袍被血浸染。

  他立即接过指挥。

  “铁牙,结阵守桥,掩护兄弟们过来!”

  “你们几个,随我整队冲杀!”

  终于,在南岸站稳了脚根。

  萧弈抬手,指向不远处李荣的大旗,在那里,李荣已率部对敌将正面发起了冲锋。

  这是此战最关键的一击。

  “廿营!随我冲锋!”

  “杀!”

  萧弈纵马冲撞,张满屯在左,短矛乱舞,郭信在右,单刀飞斩。

  他们如一柄尖刀,直插敌将侧翼。

  “呜——”

  一声尖细的哨啸,敌军主将两面受敌,急急下令后撤,滑州步卒纷纷掉头就跑。

  “杀!”

  北军骑兵立即追上,毕竟一个首级就是五贯,如何肯放过?

  李荣知道弹压不了,干脆留下一百人,自率部追击。

  如此,千余滑军立即大溃,被两百骑撵着跑。

  “萧弈,随李将军追。”陈光穗捂着伤口,大喝道:“其他人,占两岸高点,修复桥面,待何将军主力!”

  萧弈环顾四看,己方的队伍也已经散了,接连下令。

  “花秾,打旗令,让廿营没受伤的随我来。”

  “喏。”

  “老潘,整队。”

  “喏。”

  “细猴、胡凳,向前警戒,一旦遇到敌方援军,立即来报。”

  “喏!”

  向南望去,张满屯、郭信跟着李荣大旗,杀得正欢,他们忙催马追上。

  一路追,一路砍杀。

  小半个时辰之后,夕阳完全沉没,只剩最后一缕天光照着溃兵的人影。

  骑兵有快有慢,已有不少人掉队,在后面割人头或收缴战利品。

  萧弈并不在意人头,初上战场,他能学到经验、尽可能保护手下就足够了。

  忽然,他看到前方一座城池的轮廓渐渐显在地平线上,城头火把晃动。

  竟已不知不觉追到了滑州城外。

  数了数,包括自己,李荣身边仅剩五十余骑,不由想起“穷寇莫追”之言,同时,他也在冷静分析,是否能驱溃兵拿下滑州?

  此策虽险,但看今日情形,滑州并无防备,若能成功,大军可省去数日围城之苦,直逼黄河渡口。

  “看!”

  李荣回过头,却是满脸兴奋,抬手指向滑门,大喊道:“城门未关!吊桥未收!”

  不需要说更多,只通过那桀骜、张狂的姿态,萧弈就知道李荣想做什么。

  果然。

  “驱溃兵,杀进滑州!”

  “杀!”

  郭信第一个响应,拍马狂奔。

  此时此刻已不容萧弈多想,干脆收了心思,奉命随溃军攻城。

  抬头望去,城墙上刻着“望河门”大字,城垛后隐约可见守军的箭矢光芒。

  滑州守军显然措手不及,还没做好守城的准备,溃兵已涌上吊桥、挤进城门洞里。

  城门内,守将怒叱不已。

  “快关城门!”

  “禁止入城,反身杀敌!”

  “给我反身杀敌!”

  李荣、郭信当先追上,冲过吊桥,挥刀劈砍着挡路的败兵,嘶吼着要拿下城门。

  萧弈没有太关注穿着明光铠的李荣,目光紧盯着郭信。

  只见几支箭矢从城垛后射出,郭信挥刀格开一支,另一支箭已倏地扎进他战马的脖颈。

  “咴——”

  战马悲鸣,轰然栽倒。

  郭信猝不及防,被惯性狠狠甩了出去,摔在城门口的溃兵脚底。横刀也脱手飞出。

  同时,几个原本逃窜的滑州溃兵见有机可乘,持刀扑向倒地不起的郭信。

  “嗖。”

  萧弈一箭射出。

  一名溃兵应声而倒。

  同时,他大喝道:“铁牙!范巳!”

  张满屯跃马而下,捅翻另一个溃兵,抢过一柄长矛,舞得风雨不透。

  “嗖嗖嗖。”

  萧弈、范巳连射数箭,专射敢转身的敌兵面门,又准又狠,压得他们不敢轻易冲到郭信面前。

  终于,危机稍解。

  萧弈飞马奔过吊桥,迅速拉起郭信,两人对视一眼,暂时没时间多说,立即随李荣冲击城门。

  “抢城门!”

  李荣捉住机会,指挥着剩下的三十余骑不顾一切杀散城门洞内残余的溃兵和守军。

  滑州守军震惊于他们如此悍勇,区区数十骑就敢夺门,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战斗惨烈,不断有人倒下。

  李荣不停指挥,带着萧弈、张满屯、郭信等人结阵,借着城门洞内地势狭窄,使守军兵力优势无法展开。

  萧弈心知守军仓促应战,必是心慌,开口大喝道:“天雄军大军就在后方,即刻便到!你等何苦为高官卖命?降者不杀!”

  “不错!”

  这一喊提醒了李荣,也跟着大吼,声若惊雷。

  “滑州守将听好了!我天雄军大将李荣,郭大帅已至城下,若敢抵抗,破城后屠你们满门!”

  “郭大帅战功赫赫,欲与我等共富贵,斩将献城者,重重有赏!”

  城中守军本就慌乱,再听了这等狠话,明显士气大弱。

  恰此时。

  “铛——”

  一阵急促的鸣金声从城内传来。

  密集的马蹄声、脚步声从城中远远而来。

  城洞那一边,火光驱散了刚刚降下的夜幕,一队队衣甲鲜明的牙兵涌了过来,不知有多少人。

  “直娘贼。”张满屯啐道:“这还杀得光……”

  “住手!”

  忽听得城中一声惊呼,之后,响起了喊话声。

  “在下义成军行军司马王崇文,谨代检校太尉、广平县开国公、义成军节度使宋延渥表归顺之意。”

  滑州守军纷纷让开通道。

  萧弈目光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男子双手高捧黄绫包裹的印信,在十名卸去兵刃的牙兵护卫下,步履踉跄往这里走来。

  快到近前,王崇文正好与萧弈对视一眼,吓得目露惶恐,连忙低下了头,跪倒在地,将手中印信举过头顶。

  “节帅愿率滑州文武官弁恭迎郭公天兵,今朝廷昏聩,奸佞当道,构陷忠良,人神共愤,滑州上下不忍与忠义之师为敌,唯乞郭公念苍生可怜,勿伤百姓,则阖城军民,永感大德……”

  萧弈还在观察王崇文神态,手腕忽被李荣一捉,高高举起。

  身后将士顿时欢呼。

  “万胜!万胜!”

  大军开拔不到三日,直取滑州,如此必可从容渡过黄河,与开封之间再无天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