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我为王朝续命数(下)-《书圣?诗仙?首辅?没错,都是我》

  清……清理门户?

  不是?

  对方可是一省布政使,真正的封疆大吏,绯袍高官啊!

  谁清理谁,那还真不一定呢!

  饶是崔岘心性沉稳,此刻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被钟意的后生这样看着,桓应有些得意,咳嗽了好几声,这才继续道:“弘昌那孩子,迂腐,一根筋,被人做了靶子而不自知。”

  “开封泥沼深深,他一脚踏进来,怕是要身陷囹圄。”

  “不如急流勇退,保全自身。”

  说着。

  桓应颤巍巍从胸口处,取出一封信:“届时,找合适的机会,亲手递给岑弘昌。”

  “他看完后,自会任你处置。”

  这封信,外观平平无奇。

  崔岘接过来,迟疑道:“老先生说的任晚辈处置是……?”

  桓应轻笑道:“你可以让他辞官归隐。”

  轰隆!

  窗外一声闷雷,电光大作。

  照亮了床前崔岘呆愣住的眉眼。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封信,再看看床榻上病恹恹的老者,这才猛然惊骇意识到——

  一位活到82岁的老山长,能量何其惊人!

  三言两语,就断送了一位二品高官的仕途之路!

  桓应的话还在继续。

  “趁着岑弘昌辞官,河南暂无布政使。”

  “你要以岳麓山长的身份,与河南学政一起,为今年河南乡试出题。”

  桓应看起来相当虚弱。

  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格外辛辣老练:“我知道,这定会招来诸多反对的声音。”

  “但,不重要。”

  “拿到出题权,再难走的路,也能初步走通了。”

  “乡试过后,河南按察使周襄,应该会紧急被升任河南布政使。”

  “此人品性低劣、恶行累累,因有郑家做后盾,所以有恃无恐。”

  “我会举岳麓系之力,助你,将周襄拉下马。”

  “接连两任河南布政使,皆折于你手。岳麓书院坐镇中原,手握科举出题权,这河南境内,便会成为你的自留地。”

  说到这里。

  桓应伸出手,揉了揉崔岘的额头,笑眯眯道:“也是老夫,送你的证道之地。”

  “小崔岘,你可喜欢老夫送你的这个见面礼啊?”

  屋舍内一片安静。

  连季甫、班临、荀彰三位先生,都听得神情呆滞。

  东莱先生更是喃喃惊叹道:“这当真是……好大的大手笔啊!”

  桓应的手很粗糙,有些凉。

  崔岘伏在床边,强忍住泪意,笑道:“岘,很喜欢。”

  可惜,初次见面,便是最后一面了。

  听到崔岘的回答,桓应很是开心,想张口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外面的阵雨渐渐变小。

  于是,那些凄厉的质疑声,便先后传了进来:“山长!您为何要传位于那经贼?您为何要背叛儒家圣贤!”

  听到这话,桓应缓了许久,才摇头失笑:“一群痴儿。”

  站在山脚下的人,和站在山顶的人,看到的风景,是截然不同的。

  古文经学派核心代表人物,桃李满天下的岳麓山长桓应,将求真玉,赠予了一个质疑圣贤书的‘经贼’。

  所有人都觉得桓应疯了。

  但其实呢?

  是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桓应,站在山顶颤巍巍抬头看去——

  那里迷雾重重,还有更高的山。

  高到让人绝望。

  好在,新一代的‘攀登者’就在眼前,并且随时整装待发。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桓应定定看着崔岘,戏谑笑道:“但,既收了老夫的礼,那老夫便要央求你,办一件事。”

  “礼已收下,便不能拒绝咯。”

  从送‘求真玉’传山长之位。

  到倾尽毕生之力,临死前‘赠礼’铺路。

  桓应老先生这份‘礼’,实在厚重。

  那自然便有所求。

  崔岘已经有所明悟,轻声笑道:“何事?老先生请讲。”

  桓应示意崔岘把自己搀扶起来。

  他靠在床头,忽然没来由嘀咕道:“怪哉,我怎么觉得,自己身体突然好了许多,也没那么冷了,宛如年轻了十岁。”

  说着。

  他竟掀开被子,自行下了床,去斟了一杯热茶,咕嘟嘟喝下。

  而后一抹嘴巴:“舒坦……自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家思想确立为国之正统思想。”

  “但,有一个问题,千百年来,始终无法解决解决:什么是儒术?”

  “围绕着这个问题,儒家内部纷争不断,分为三大主要派系,分别是:古文经学派、今文经学派、功利儒学派。”

  “除此之外,还有性礼派、史学派、名教理智派、民间教化派、世家大族等等,不一而论。”

  “甚至还有百家诸子残余贼心不死。”

  “诸多学派之间,为经学诠释权打的不可开交,各种思想纷争不断。四书五经解读混乱,理论矛盾无法自洽。”

  “很多读书人自己都无法阐述儒家实践逻辑,更遑论普通百姓呢?”

  “反倒是释教、道教因理念通俗易懂,在民间逐步扩大话语权。”

  “先帝信佛,曾在大梁境内兴建数百寺庙。”

  “当今信道,痴迷炼丹,不理朝政一心只想求长生,听说还有意将道教封作国教。”

  “各大学派、经学世家,忙着争夺政治话语权。”

  “整个王朝从上到下,纷争不断。上位垄断学识知识……下位,只能等待被剥盘。”

  “长此以往,这个国家从根源处,便开始腐朽!”

  “尤其是近十年来,朝堂党争愈演愈烈,税收越来越高,国库却越来越亏空。南倭北虏频频来犯,天灾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无田可种。”

  “当百姓手中的锄头,不再用于劳作……”

  说到这里,桓应先生及时收声。

  他此刻状态好的有点诡异,说话也铿锵有力了许多:“大梁,和老夫一样,病了。”

  “老夫本以为,大梁和老夫一样,只能等待死亡。”

  “直到老夫看到了你,崔岘。”

  “你写的半部《诗集传》,你对《毛诗序》《尚书》的质疑,你对‘心’和‘理’的全新解读,你堪称旷世无双的才学!”

  “除此之外,你还有一位文坛领袖老师,一位首辅师祖。”

  “你还是今上简在帝心的贤臣。”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身!”

  “学派之争,只会加速大梁走向灭亡。”

  “儒学,官场,这个国家,乃至国家的万千子民,迫切的需要一位儒圣!”

  “这位儒圣,要继往开来,结束儒家长达一千多年的经学战火!重新诠释孔孟思想,构建儒家实践逻辑,校订科举取士书籍标准!”

  “将儒家伦理与社会秩序绑定,践行儒家道德。上至君臣下至百姓,皆要修身齐家、忠义仁政!”

  “一切学派混乱思想终将被碾碎,抑制释、道理念冲击,塑造儒家‘主流思想’地位,为这个国家,烙印上儒家底色!”

  “学术、教育、取士等国家运转根基,士农工商阶层变迁,技术发展、战争平息……”

  “让你的新思想,成为这个王朝,乃至往后千百年的核心思想柱石!”

  “天下万民,盼儒圣久矣!”

  “生死之外皆小事,按道理来说,老夫一介将死之人,本不该管太多。”

  “但比生死更重要的,是千千万万人之生死。”

  “所以,崔岘,老夫央求你办的事情便是——”

  “若你已经打算走这条路,那请你务必坚定走下去。”

  “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试着为这个千疮百孔的王朝,续汤汤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