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之乱 七十六、骤然巨变:况家血色夜-《我的弟弟是狼灭》

  从这具尸体背部的弹孔来分析,行凶者所用的枪械,与先前射杀猴妖的那一把截然不同。

  这个发现,印证了况彦清的某个推测。

  之前在监狱外围行动的人,枪法精准得如同机器,并且怀有绝对的自信。

  他坚信自己只需一枪,就能洞穿所有需要摧毁的目标,比如心脏。

  然而,办公室里的这个凶手,其枪法或许不差,但性情却截然相反。

  那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暴戾。

  明明第一枪便已击碎了心脏,足以瞬间致命,后续却又追加了数枪。

  枪声仿佛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宣泄某种无法抑制的狂怒。

  况彦清将尸身翻转过来,一个新的发现让他动作一滞。

  死者的气管也被利落切断。

  即便没有那发致命的子弹,此人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这种双重保险的杀人手法,更加佐证了他对行凶者性情暴戾的判断。

  这具尸体的身份,不过是一名普通的监狱管教,远非什么关键人物。

  在他身上耗费如此周折,又是割喉又是补枪,足以说明杀人者存在严重的暴力倾向。

  至此,况彦清的脑海中已经拼凑出劫狱者的轮廓。

  至少有三个人。

  一名是精于徒手格杀的专家。

  一名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

  还有一名,则是兼具暗杀技巧的疯子。

  可这样的人员配置,想要正面攻破妄山监狱,况彦清总觉得还不够。

  妄山监狱是平江市唯一关押邪恶灵能者与人形妖怪的重地,其安保力量、狱警素质以及武器配备,皆为顶尖。

  更何况,只要代表越狱的警报亮起,周边的城市护卫队与警局就会在第一时间收到通知,火速驰援。

  可直到现在,外面依旧安静得可怕,听不到一丝一毫应有的动静。

  这很不正常。

  况彦清将尸体重新翻转回去,恢复其俯卧的姿态,然后站起身,准备检查办公室的其他区域。

  他刚刚直起身体,那具尸体因惯性轻微晃动了一下。

  死者原本虚握的左手拳头随之松开。

  一个乌黑的小物件从掌心滑出,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滚动声,吸引了况彦清的注意。

  他弯腰拾起,发现那竟是一个U盘。

  况彦清立刻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他环视四周,办公桌上的液晶显示屏表明这里配有电脑。

  片刻之后,况彦清在桌下的主机架上找到了电脑主机。

  他按下电源键,短暂的等待后,显示屏上跳出了密码输入界面。

  况彦清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目光在凌乱的桌面上逡巡,最终定格在左上角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里的男人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而他的妻子与女儿,却笑得无比灿烂。

  这个男人的样貌,正是脚下血泊中那具冰冷尸体的面容。

  况彦清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产生了一丝近似于感同身受的情绪。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暂时放下破解密码的念头,走过去将那具尸体扶起,让他靠墙坐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回到电脑前。

  他思索片刻,伸手拿起那个相框,拧开背后的固定螺丝,将照片取出。

  照片背面,赫然写着一串日期:“1997.02.21”。

  西历纪年,看起来像是男人女儿的生日。

  况彦清将这行数字输入密码框,按下了回车键。

  正如他所料,这串数字正是开机密码。

  电脑桌面展现在眼前,壁纸是他女儿的一张艺术照。

  从背景和风格判断,应该与相框里那张全家福是同一天拍摄的。

  不难看出,这个男人深爱着自己的女儿。

  况彦清的喉头有些发紧。

  一个挚爱女儿的父亲,死了。

  而他,另一个父亲,也正在这片混乱中,竭尽全力地确认自己女儿的生死。

  他强行按捺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将U盘插入主机。

  盘里只有一个EXE格式的文件。

  他双击打开,一个定位追踪软件的界面瞬间铺满了屏幕。

  在平江市的电子地图上,一个黄色的光点正在西南角落不停闪烁。

  那个位置,是中吴区的福光镇。

  况彦清的眉头拧了起来。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早已废弃的福光机场,就坐落在那里。

  那些人……是想逃离平江?

  况彦清的面色有了些许变化,他迅速关闭了软件,拔出U盘,同时对着空气轻声呼唤。

  “二哥,能听到吗?”

  短暂的静默后,况伯愚的声音在他耳内响起:“嗯,怎么了?”

  “你和大哥那边有发现吗?”

  “我这里没有,唯一能确定的,是所有囚犯都被释放,镣铐也全部解开了。”况伯愚回答,“你呢?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这里有他们的目的地,具体细节路上说,你让大哥立刻回车上!”

  “好!”

  结束通讯,况彦清的目光落回手边那张照片上。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这个男人无比热爱自己的家庭,但在监狱这种地方,把家人的照片如此显眼地摆在桌上,是一种冒险。

  难保不会有刑满释放的犯人,因为记恨而对他的家人下手。

  不过,况彦清随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

  或许是他多虑了。

  这里是管教办公室,除非得到允许,否则普通犯人根本无法进入。

  即便有人进来,男人也完全可以随手将相框放倒,遮住家人的面容。

  想到这里,况彦清收敛了纷乱的思绪。

  他继续在办公室里搜索,试图找到任何与冷玉有关的痕迹,却终究一无所获。

  七分钟后,他和况龙津在黑色轿车旁汇合。

  况彦清将那个小巧的U盘递给况伯愚,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是一个定位追踪软件,我判断,目标是劫狱那伙人。”

  他说话的同时,手指已经按下了启动按钮,引擎发出一声低吼。

  “你有多大把握?”

  况龙津在后座落座,他看向况彦清的侧脸,提出了疑问,“这会不会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圈套,用来调虎离山?”

  况彦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些,车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选择相信它是真的。”

  这并非全无根据的信任,而是基于对那个男人的判断。

  一个在生命最后一刻,仍用尽全力守护着什么的父亲,他掌心里的东西,不应该是一个谎言。

  更何况,就算这是陷阱,他们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要么眼睁睁看着那群人逃出平江,让况家颜面扫地;要么,就赌上这一把。

  “定位显示在福光机场。”

  况伯愚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他的手指正在笔记本电脑上飞速操作着,“我刚查过,平江空域近期没有任何起降航线的申请。但不能排除他们会强行升空,毕竟是敢劫狱的亡命之徒,规则对他们没有意义。”

  “平江市有多少架直升机?”况龙津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档案记录共计十七架。”况伯愚报出数字,“十三架分属几家大型物流与安保公司,另外四架是私人所有。”

  直升机是极为昂贵的玩具,单机造价三千万起步,年度维护费用就高达千万,换算下来,每飞行一小时的成本便超过三千元。

  除了那些需要快速转运物资或人员的特殊公司,极少有人会做这种投资。

  即便是那四架私人飞机,也多是相关公司淘汰下来的二手货,经过翻新保养后,折价卖给了平江的几个头部家族。

  况家在金鸡湖畔的停机坪上,就有一架。

  “地下市场呢?”况龙津追问。

  “据我所知,没有。”况伯愚的回答很肯定。

  况家的情报科对平江的地下交易网络渗透极深,直升机这种等级的货物交易,不可能绕开他们的耳目。

  况龙津的指节轻轻敲击着车窗:“那就是说,现在福光机场里,很可能就停着我们不知道的第十八架飞机。”

  “为什么一定是直升机?”况伯愚不太理解,“用直升机脱身,不必非得去机场。福光机场的地势确实开阔,但直升机对起降场地的要求并不苛刻。”

  况龙津没有回答,他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先过去看看情况。”

  之后,再无人交谈。

  黑色的轿车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切割着城市的夜。

  妄山监狱在平江东南,福光机场在西南,近四十公里的路程,几乎是一条横贯城区的直线。

  夜深人静,路上车辆稀疏。

  况彦清脚下的油门一踩到底,涡轮增压系统重新启动,车速的攀升让窗外的景物化作流动的光带。

  从高空看去,这辆在公路上疾驰的轿车,宛如一道贴地奔袭的黑色闪电。

  况伯愚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屏幕上的那个黄色光点。

  它一动不动。

  这种绝对的静止,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安,这伙人真的会如此缺乏警惕,在原地坐等他们抵达吗?

  时间在压抑的气氛里一分一秒地流淌。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车内的寂静。

  闭目养神的况龙津豁然睁眼,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大儿子”三个字,是况亭栖。

  “喂?”

  “爸!”电话那头,况亭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

  “出什么事了?”

  “家里出事了!妈受伤了!还有刘叔、王姨……好多人,都死了!爸,你们快回来!”况亭栖的叙述语无伦次,充满了惊恐。

  “什么?!”

  况龙津的低喝如同平地惊雷,在狭小的车厢内炸响。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紧接着追问:“你爷爷呢?你爷爷怎么样?!”

  “爷爷没事!”

  况亭栖的回答让况龙津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

  况枭是况家的擎天之柱,只要他还安好,况家这艘大船就翻不了。

  他话音一转,立刻问道:“你弟弟人呢?”

  他记起来,况茳齐这个时间点应该也在家中,千万不要出事。

  “他不在家。”况亭栖回道。

  况龙津怔了一下,随即想到,或许况茳齐今晚根本没回家。

  “但是……我在家里找到了那个波斯女孩,爸,就是上午公开课上,跟茳齐坐在一起的那个。”况亭栖补充道。

  这个消息让况龙津的思绪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得到的情报是,况茳齐和那个波斯女孩一同从海棠高中逃脱了。

  为何现在女孩在家里,况茳齐却不见踪影?

  难道……他也和水文德一样,被人中途截走了?

  “知道了。”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况龙津还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对况亭栖下达指令:“我暂时回不去,你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我会立刻联络人手过去处理,不要害怕。还有,那些尸体,你绝对不准碰,明白吗?”

  “嗯……爸,你和二叔、三叔,自己要小心。”

  电话那头的况亭栖用力点头,声音里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历经了殡仪馆的妖潮,又目睹了海棠高中的灾难,他对死亡的景象已经不算陌生。

  但这一次,倒下的是朝夕相处的亲人,那种悲伤是完全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