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之乱 八十五、空针筒!他亲手了结了仇敌!-《我的弟弟是狼灭》

  天气转凉,十一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况茳齐与况乔筱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海棠高中已成一片废墟,他们无处可去。

  校长薛鸿振为了学校重建的事四处奔走,想要面见市长况龙津,却次次被秘书挡在门外,只得到一句“市长尚未返回,请过几日再来”的冰冷答复。

  据说,那位将半生心血倾注于海棠高中的老校长,在办公室里气得砸了数个杯子,最终也只能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

  他索性闭门谢客,在家里静养,但这位善于钻营的老人并未就此罢休,反而将此视为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每日都在联络各方人物,图谋着什么。

  至于况乔筱,她则是单纯不想去学校。

  只要一想到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所谓“闺蜜”,她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况茳齐没有告诉她,那两个用刀划破她脸颊的女孩,此刻就住在同一栋住院楼里,他担心这会给妹妹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让她吵着要回家。

  他更没有告诉她,那一天在楼道里,自己究竟对那两个女孩做了什么。

  那份罪业,由他一人背负就已足够,他的妹妹不需要沾染分毫。

  凄冷的雨丝敲打着窗户,况茳齐坐在床边,翻动着手中的书页,病房里暖黄的灯光在他俊秀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他看的书是《机甲入门第一讲》。

  这本书并未在市面上公开发行,是他托了一位在魔都水户大学机甲系深造的发小弄来的电子版。

  为了方便阅读,他用上百张A4纸打印出来,装订成册。

  这算不上什么绝顶机密,否则对方也不敢冒着风险传给他,但也绝非谁都能轻易获取的资料。若非况茳齐背后站着的是平江况家,对方根本不会点头。

  “怎么了?”

  他还记得,当那位朋友听到他想要这本书时,在通讯另一端饶有兴致地发问,“我们的大天才怎么突然对机甲这种铁疙瘩感兴趣了?你不是向来只对历史和考古有热情吗?”

  况茳齐当时只是用他一贯平静的语调回答:“随便看看,以防日后遇上了,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指尖轻轻捻过一页书,他感到一丝倦意,抬手按了按眉心。

  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的况乔筱立刻抓住机会,嘟着嘴抱怨起来:“二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再待下去我真的要发霉了!我想大哥和妈妈了!还有我的那几个游戏搭子,没有我带,他们这个赛季肯定上不了白金!”

  她说话时,脑后枕着一个天蓝色的枕头,身上盖的、身下铺的,也全是同色系的天蓝色。

  自从院方知晓了她是市长千金的身份,不仅立刻将她转入了设施最完备的豪华病房,还对她的各种要求百依百顺,将整个房间都按她的喜好重新布置了一遍。

  这间病房足有二十平米,卫浴俱全,摆放着两张床。一张归小丫头,另一张则属于况茳齐。

  为了照顾妹妹,他这些天也一直住在医院。

  每到夜里,这丫头就会缠着他讲故事。况茳齐也想不通,一个快要中考的少女,心智怎么会忽然回到了幼童水准,居然每晚都吵着要听睡前故事。

  但他终究是疼爱这个妹妹的,从未拒绝过。

  于是,在况茳齐那清澈而平稳的嗓音中入睡,成了况乔筱每晚的惯例。

  原本只能算得上关系平平的兄妹二人,在这一个礼拜里,情谊日渐深厚。

  或许是因为况茳齐将她从那场噩梦中解救出来的缘故,小丫头现在对他格外依赖。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只要踏入病房,迎接他们的永远是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也只有在况茳齐面前,她才会变回那个活泼开朗的少女。

  “快了。”况茳齐的目光落在妹妹那张郁闷的小脸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和地说道,“医生说了,再过两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还要两天啊——”

  况乔筱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就不能先回家嘛,回家也能拆的。”

  “不行。”况茳齐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拆了纱布不代表完全康复,后续还要根据恢复情况,判断是否需要进一步治疗。如果现在就回家,万一出现意外,耽误了治疗时机,你这张小脸可能会留疤的。”

  果不其然,一听到“留疤”两个字,小丫头瞬间变了脸色,小手在空中连连挥动:“那我不回了!打死我也不回了!”

  看着向来无法无天的妹妹露出这副模样,况茳齐的唇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转头望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冲刷出一道道水痕,将外界的景象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抽象画。

  用留疤的可能暂时压下了况乔筱回家的念头,但他心中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现在的家里很乱,非常乱。

  况龙津夫妇仍被扣在魔都,听说正在接受吏部和灵能者协会的双重调查,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脱身。

  而家里唯一能主事的赵云晓也受了伤,正在另一家医院接受治疗。

  因此,如今的况家庄园,只剩下况妙丽和况亭栖两个小辈在勉力支撑,应付着那群想趁机往况家安插眼线的老狐狸,早已焦头烂额。

  空旷的别墅里,除了他们两个,便只剩下了老爷子。

  那些堂弟堂妹们,早已被各自的父母接回了家。

  他们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待在庄园太危险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一次入侵?上次是运气好,孩子们都在学校。可下次呢?谁敢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去赌下一次的运气?

  平日里看似固若金汤的况家,在这次入侵事件中,顷刻间便暴露了其内部的裂痕。

  况茳齐听说,建康那边的支系甚至有人在串联,要求召开新一轮的家族会议。他们宣称况家本就发源于建康,质问为何如今要以平江况家为主家,强烈要求改变这一现状。

  然而,这个提议被况枭的一句话就给打了回去。

  “老子在哪边,哪边就是主家。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就滚到我床头来讲,别在背后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此话一出,那些藏在暗处的影子都吓得缩回了手,在心里咒骂着这次入侵怎么没把这个老不死的也一并带走。

  不过,也正是因为况枭的这次发声,那些心思活络的人立刻明白了过来,无论局势如何变化,况枭依然掌握着家族的最高话语权。

  而现在,况龙津的倒台几乎已成定局。

  况家,需要一位新的家主。这个人选,必然出自第二代,因为第三代还远未成长到可以扛起大梁的地步。

  况枭虽然护短,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将况龙津再推上家主之位。他需要重新选人。

  而且,是从他们之中选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那些人立刻想方设法地开始向况枭献殷勤。

  于是乎,况家庄园最近变得异常“热闹”,就连迟钝如况亭栖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这个叔伯送来一群自称经验丰富的佣人,说是要贴身伺候老爷子;明天那个叔伯又担心老爷子吃得不合胃口,直接派来了一整个五星级酒店的后厨团队。

  为了在况枭面前博取好感,他们甚至连带着况亭栖、况妙丽也一并“照顾”上了。

  就连医院里的赵云晓,听说病房门槛也快被那些前来探望的人踏破了。

  甚至况乔筱这里,也成了各种顶级果篮的汇集地。吃得小丫头都圆润了一圈,别人住院瘦五斤,她反而胖了,体内的维生素含量怕是早已严重超标。

  他们之所以如此卖力,也源于况枭那句霸道宣言背后透露出的信息。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犯嘀咕:这个老家伙都快进棺材了,怎么还这么大的底气?

  有些人回想起况枭年轻时的种种“恶名”,深知他手段繁多,且极善藏拙,你永远也摸不清他手里究竟还捏着多少张牌。

  说不定,这次就是老家伙故意设下的一个局。

  他想借此机会,在况家内部来一次大清洗,把那些落井下石、心怀鬼胎的家伙一次性清理干净。

  这种事况枭以前就干过一次,建康况家就是那场清洗的祭品,从此沦为支系。

  别看大家都姓况,可一旦动起手来,彼此都是朝着置对方于死地的目的去的。

  当年死在况枭手里的人不计其-数,恨他入骨的也比比皆是。

  若非他曾是内阁大臣,地位尊崇,又有况龙津三兄弟在侧翼护持,恐怕早就有亡命徒拼着一死,也要取他这个“普通人”的性命。

  当然,也有头脑清醒的人,他们同样渴望复仇,但“况枭变成普通人”这个消息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把这个说法传出来的。

  他们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况枭本人故意放出的诱饵。

  不得不说,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况龙津的想法没有错,无论平江况家陷入何种境地,只要况枭一天不死,这个家族就一天不会倒。

  “哥哥,时间不早了,我困了,你给我讲故事吧,就昨天那个没讲完的。”况乔筱眨动着大眼睛,看着况茳齐。

  况茳齐有些无奈地回答:“其实我已经讲完了,只是你听到一半就睡着了。”

  “我不管。”况乔筱开始撒娇,“那你就从我睡着的地方重新讲嘛。”

  “好吧。”况茳齐点了下头,得益于他过人的记忆力,他清晰记得小丫头是在哪一段剧情中断的,于是直接开口接了下去。

  “欸欸欸?”

  结果,他才起了个头,就被况乔筱出声打断,“我好像没听到这里吧?哥,要不你还是从头开始讲吧。”

  况茳齐这才想起,况乔筱的记忆力远不如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健忘。

  就这样,在况茳齐平稳的讲述声中,况乔筱渐渐坠入了梦乡。

  确认她睡熟之后,况茳齐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他拿起那本厚重的书,关掉了病房里的台灯,然后搬了张椅子来到门外,借着走廊的光线继续阅读。

  况乔筱有个习惯,睡觉时身边不能有光,刚入睡时还没反应,过一会儿就会在梦呓中含糊地要求关灯。

  况茳齐了解她这个怪癖,而他自己又没打算这么早休息。

  自从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他开始强迫自己适应“达芬奇睡眠法”,一种多阶段的休息模式。

  每阅读四个小时,便合眼十五分钟,以此来换取更多清醒的时间。

  这种睡眠方式并非人人适用。

  但况茳齐经过几次尝试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能够接受,这或许与他本身就极为规律的作息有关。

  当他需要入睡时,几乎不需要任何酝酿,便能沉入睡眠,整个过程精准得如同机械。

  因此,别人或许会担心十五分钟里光是入睡就要花去五分钟,导致实际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况茳齐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他只需要设定一个闹钟,时间一到,便能准时醒来。

  如此一来,他每天可用的时间凭空多出了许多。

  不过,打盹终究无法完全替代正常的睡眠。

  况茳齐清楚,若是休息不足,脑细胞会陷入混乱,思维能力和记忆力都会下降,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当真正的困意涌来时,他从不强撑,会顺应身体的本能去睡觉。

  达芬奇睡眠法必须因人而异,即便能够适应,也需要根据自身的条件做出调整。

  坐在走廊里,不时有护士从他身边经过。

  “小伙子,又在看书啊?”一位上了年纪的护士笑着搭话。

  她们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况茳齐的存在,夜班时甚至会讨论起他,尤其是几个年轻的女护士,常常聊着聊着就面色绯红。

  “嗯。”况茳齐抬起头,对她礼貌地颔首。

  “外面冷不冷?要不要我去给你拿条毯子?”她眼角余光瞥见护士站里,一个后辈正拿着毯子朝自己比划手势,立刻明白了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谢谢。”况茳齐没有拒绝,他确实感到了一丝寒意,尤其是膝盖的位置。

  片刻后,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被同事们从护士站里推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毯。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踮着脚尖走到况茳齐身旁,脸颊红得厉害,声音轻若蚊蚋:“给,给你!”

  况茳齐的视线从书页上移开,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毯子:“谢谢。”

  说完,他便又垂下头,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书本上。

  过了一会儿,他察觉到那个女护士还站在原地,便抬头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事。”

  那女护士如同受惊的兔子,身体一颤,站得笔直。

  见况茳齐再次低头看书,她心里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滋味,有些狼狈地转身回了护士站。

  “你怎么不跟他多说两句啊!”要好的同伴替她着急。

  “我,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感觉……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看的那本书,上面的字我每个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是让你去谈感情!又不是让你拜师学艺!难道你跟他讲医学术语,他还能听懂不成?”

  “这你还真别说。”这时,一位负责照料况乔筱的年长护士插话了,“他还真就懂。前几天我错把生理盐水拿成了葡萄糖,他当场就把我叫住了,把我犯的错一条条指出来,语气平静,但比骂人还让人害怕。我本来还想反驳,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理,我一句都接不上。”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

  “这么丢人的事,我难道要到处去宣扬吗?”

  “算了算了。”先前那个恨铁不成钢的护士劝道,“听起来脾气也不怎么样,小莉,这种男人还是别想了。”

  “我倒觉得他那样很有担当,要是我弟弟被人输错了液,虽然不至于出大问题,但我肯定也会发火的。”叫小莉的年轻护士小声反驳,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衣角。

  “你……”同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真是没救了你!”

  护士站里弥漫着年轻女孩特有的氛围,后半夜在悄无声息中降临。

  站里的灯光暗了几盏,两个护士趴在桌上打盹。

  况茳齐依旧坐在病房门口,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书页。

  “叮咚……”

  豪华病房内的挂钟响了十二下,宣告子夜的到来。

  况茳齐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合上书本,站起身,拿着毛毯走向护士站,轻轻拍醒了其中一个护士。

  那人正是小莉。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睡眼惺忪间,仿佛看到了一个温柔的幻影。

  紧接着,肩膀上传来一阵暖意,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傻笑。

  她听到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继续睡吧。”

  于是,她便听话地重新趴了下去。

  况茳齐松开手,将毛毯妥帖地披在她的肩上。

  然后,他转身走进护士站,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进入了更衣室,拿起一件宽大的男护士服换上。

  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根据他掌握的信息,这家医院所有的监控录像,都会在午夜十二点十分前完成数据清理。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

  换上一身护士服,尺寸稍微有些不合身,但况茳齐的神态却无比自然。

  他没有耽搁片刻,乘电梯直上五楼。

  电梯门开启,墙壁上的科室标牌中,有一块写着“烧伤科”。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来,带着夜晚的凉意。

  他推开一间病房的门,里面有三张病床。

  床上的人都在熟睡,全身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如同三具沉默的人形。

  况茳齐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针筒。

  针筒里是空的,没有注射任何药剂,只有空气。

  他走到其中一张病床旁,静静地注视着那张被纱布包裹的面孔。

  两条纱布的缝隙间,一双眼睛紧紧闭合着,眼球在皮下轻微地转动,显示着正处于深层睡眠之中。

  尽管如此,况茳齐却仿佛能看透那层薄薄的眼皮,看到底下那抹熟悉的暗蓝。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早已化作烙印,刻在他记忆的最深处。

  所以前几天,他替小丫头买卫生巾,在楼下便利店里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就认出了他。

  那个他日思夜想,做梦都想亲手了结的人,竟然也住进了这家医院。

  并且,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虚弱期。

  至于对方是如何受的伤,他毫不在意。

  他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取走这个人的性命,不计任何代价。

  况茳齐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拿起对方那只烧伤程度最轻的手。

  针尖在灯光下没有折射出任何光芒,它精准地对准了皮下的那条青色静脉。

  他缓缓地,将针筒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