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渡忘川惊世跪吻(六)-《我,穿书反派,温柔师尊请留步》

  李停云对此不予置评,倒是有一点:“画上的笔迹,跟我的字很像。”

  十王“嘶嘶”吐了吐分叉的长舌,“你这话说反了。”

  “世上只有儿子像爹,没有爹像儿子,更没有爷爷像孙子的道理。”

  “大梁重视礼乐法度、文章教化,你们祖宗有规定,后世子孙必须从小接受一套完整的皇室教育,教习方式自成一体,就拿书法来说,师承哪个流派,都是有规定的。”

  “要是你对书画感兴趣,不难发现,大梁历代帝王书作字体都极为相近。我猜啊,你的字,肯定是你爹手把手教的,字体可以相近,风格却不尽相同,字如其人嘛。”

  他知道的是真不少。

  李停云说:“看来我们有的聊了。”

  十王邀请他:“楼上雅间坐谈?瓜子免费,茶水畅饮。”

  李停云:真他妈寒碜啊。

  任平生请客都知道海鲜配酒,虽然也不怎么高端大气讲排场,但至少,低调简朴有内涵。

  十王坚信:你不懂,吃瓜喝茶才是王道!

  “在此之前,先给我点时间,我这边,也要清个场。”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他妈有人在?!”

  “有的,有一群人,一直都在。”

  李停云微微眯眼,“何方高手,我竟没有察觉。”

  十王甩甩手:“哎呀,哪是什么高手。”

  “这些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没有察觉,大概是因为……”

  “你没把他们当人。”

  说完伸手一指——

  潇湘阁一重楼,设勾栏以娱情,是供人观赏曲艺表演的地方,四面栏杆,珠帘半卷,中央地基沉陷,围成一座戏池,池心设圆形舞台,观者环池而坐。

  此时此刻,台上竖着一把琵琶,台下一圈看客噤若寒蝉。

  “不要忘了,我这里是迎来送往之地,每天都会接待很多客人。”

  十王提醒李停云:“而你,是不请自来,不速之客!”

  “你打伤我家小黑小白,踏碎阁前傀儡幻阵,破门而入。”

  “事发突然,我哪来得及疏散这座楼里的所有人?”

  “只好先用‘迷魂障’把他们困在原地,稳住场面。”

  他尽力争取道:“两炷香时间,我立刻把他们送走。不用担心,陷入迷魂障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不知情。”

  李停云:“我可以帮你送他们走。”

  十王:“送上西天?”

  李停云:“善。”

  十王:“……”

  他果然是不把人当人看的。

  李停云冷笑:“他们已经身在地府了。”

  十王却说:“但他们之中,有些是活人,甚至是修士,你知道的,地界榷场鱼龙混杂,比人间的菜市场还乱。就算不是活人,那些小鬼,也命不该绝,他们只是来找乐子的,说不定以后还能赚到投胎的机会,何必遭此无妄之灾。”

  “……我说没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没说过啊。你觉得我像谁?”

  “我的一个下属,林秋叹。”

  “那只五步一喘、十步一咳的病老虎?”

  十王惊讶道:“不会吧,我们哪里像了?我身体这么健康,我性格这么活泼,我长得高大威猛,我生肖属蛇,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我觉得,我一个能打他十个。”

  李停云道:“你和他一样,矫揉造作,虚假伪善。但显然,你没他脑子清醒。”

  十王悻悻地,敢怒不敢言。

  小声辩解:“我只是想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力所能及做一点点对得起良心的事……”

  “规则?”李停云讥诮一笑。

  “说起规则,如果我没记错,冥府律令第一条就是‘生灵闯入,格杀勿论’,但在你管治下的枉死城,早已成为阴阳两界互通有无的榷场,这里一切都是生意,而你是最大的东家。”

  “做点小买卖嘛,这年头不挣几个钱的。你知道吗?五块灵石,才能抵得上一块魔石!”

  “你当我人傻好糊弄?看得见的,是小买卖,看不见的,才是大宗。”

  你以为,潇湘阁所待之客,是来享受歌舞的,还是来捧场义卖的?你以为,堂堂鬼王干的是风花雪月,还是典当押店的营生?这些太过浮于表象,人家真正只做无价的生意。

  所谓“有价”,指的是以物换物,金钱交易,一件器物,或者一个人,一条命,不管开价有多高,其价值都是可以衡量的。

  而所谓“无价”,说的则是那些根本无法预估价值几何的东西,比如阴德,寿数,托生,轮回……种种事宜,只要是归地府管辖,十王就能利用职权之便,暗中做点手脚。

  生死簿动不得?功德簿改不得?在地狱坐牢不能减刑?轮回井托生不能干涉?

  笑话!鬼王阁下都快把这些干成招牌生意了。

  这个世界是分明暗两面的。

  除了明令规定,还有潜在规则。

  只有深谙此道的人,才会明白,世上根本没有不能改动的规矩,你以为的金科玉律,在掌权人眼里,不过尔尔,他们有的是办法钻漏洞。

  就拿功德簿来说。

  都知道修仙之人重视功德,但他们有几个敢说自己清清白白?

  天地灵气日益枯竭,修炼资源那么难找,竞争激烈,压力山大,各方明争暗斗不知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猫腻。

  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又怕被雷劈死,无不想方设法掩过饰非,弥补错误。

  瞒天过海最简单最见效也是最迅速的一种办法,当然就是直接修改功德簿!

  十王窥破商机,偷摸开通黑市,专为身负因果的修仙者服务。

  老实人都以为,功德簿不可更改,这是天地法则,一旦改动就要遭天谴啊!

  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想,或者压根想不到这条路子。

  就说人不能太老实吧。

  是,没错,篡改功德簿伤天害理。

  但十王摊手表示:伤天害理又如何。

  有伤天理,不伤薛礼。

  你问薛礼是谁?

  薛礼是他自己。

  十王打着哈哈:“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点矫揉造作,虚假伪善。”

  “你说我跟那谁……林秋叹很像?我和他不熟,但估计我俩熟了也合不来。”

  “心眼多的人,只喜欢找傻子当朋友,比如你的另一位下属,薛忍冬,我就很看好他。”

  “可能是他鱼的记忆太过短小,显得他这个人头脑清澈,没有城府,特别的……”

  “天真。”

  李停云只回一声冷哼,十王知道把话题扯远了,忙拉回来:“潇湘阁里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客人,见死不救我会良心不安。”

  他真的是有良心的。

  虽然也做了很多对不起良心的事。

  但前提是他有,才知道对不起嘛。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别砸我招牌啊。”

  十王道:“总之,两炷香?”

  李停云道:“一柱。”

  别人的屁事,与他无关,他懒得管,但也懒得等。

  “可是那么多人……”

  “半柱。”

  “好的。”

  半炷香后,楼上雅间,两盏清茶,一盘瓜子。

  李停云一碰杯壁,是热的。

  地界禁明火,亡魂享祭也只能吃得下冷食,可作为鬼中之王,薛十的习性竟与活人无异。

  他不喜阎罗殿的晦暗阴冷,便在榷场建造了灯火通明的潇湘阁。

  他喜欢温酒热茶,新鲜瓜果,甚至还会侍弄花草,窗前桌上都摆放着盆景。

  看样子,他很乐于做人。

  十王抿了口热茶,正色道:“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话说我最近失眠多梦,总是不知不觉陷入梦魇,睡得不好,胃口也变差了,头发都掉不少。”

  “这么可怕的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被魇住的次数多了,我就开始怀疑,身边有什么脏东西作祟。”

  他放下茶盏,认真起来,“起初,我还以为潇湘阁闹鬼……”

  李停云眼皮一跳,“你脑子还是不大清醒,要我帮你提提神吗?说正事!”

  “我就是在说正事,没跟你开玩笑!我老是梦魇,这件事关系重大,潇湘阁真的——在闹鬼!”

  十王挠挠脸,这么说很掉价,可事实上,阴曹地府“闹鬼”就是很正常啊。

  这里遍地都是鬼,若有哪只小鬼误打误撞,闹到他鬼王爷爷头上,也不是没可能。

  “我找小黑小白缜来看过了,术业有专攻,他们最擅长招魂驱鬼。”

  “经他们缜密侦察,发现是我挂在墙头的一幅画,有诡异。”

  “不错,那幅画,正是我给你看过的‘琵琶美人图’!”

  “原来上面附了一缕无主的残魂。”

  “我问它是谁,它让我自己猜,我想抓住它,它却倏尔不见了。”

  “之后没过几天,司无忧就自投罗网,找上了我的门。”

  “我自己猜?”

  十王呵呵一笑,“我猜啊,它就是司无忧丢失的地魂!论精神力,无出其右者,善于制造梦魇,乱人神智,即便是我也不堪其扰,黑白无常更是没能将其抓获。”

  李停云觉得此事背后更有一番别论,便问:“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十王道:“莫急,莫急,缓缓再说。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心里也憋了很多话想要倾诉。但进入正题之前,我这里有一份契文,需要你签字画押。”

  他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金纸,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小篆铭文。

  李停云扫了一眼,开头四个大字:“免死……金券?”

  “我了解你,你是一个……动手能力很强的人。”十王很懂得说话的艺术。

  “我预知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很可能是在你的底线边缘疯狂试探,所以我需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包括身体不受损伤,精神不受摧残,外加财物受到保护,如果你打砸东西的话……”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诉求:

  “得赔钱。”

  李停云不语,一味看着他。

  “我也不多要,按原价……七成……三成……好吧我一成也不要了!”

  十王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你只要答应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保持冷静克制,不伤害无辜的我,哪怕你把潇湘阁炸了,我也认栽,不要你赔了!”

  生命高于一切,健全大过所有,他还是拎得清的。

  李停云咬牙,一拳捶烂免死金券!

  看吧,就说他动手能力很强……十王抬起双臂挡在面前,不敢睁眼。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什么金券银券,免死免活,我就算签一百张也对你没用!”

  李停云冷笑道:“老子什么时候翻脸,连自己都说不准,还跟你来这一套?!一句话,听天由命,阎王叫你三更死,你就活不到五更!”

  十王放下胳膊,犹犹豫豫地问:

  “好像……我才是阎王吧?”

  “是啊,你是王八。”

  “……”

  十王深吸一口气,“那行,准备好了吗?我要讲的故事,很精彩。”

  “准确来说,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条因果线。”

  “想要捋清楚这条线,就要提到一个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他是个小商贩,常常出没在榷场街头巷尾,吆喝着卖假货,坑蒙拐骗。”

  李停云说:“这个人,我知道。”

  十王诧异道:“你知道?!我的老地爷,他不会骗到你头上了吧?他可真厉害!”

  李停云直说道:“来潇湘阁之前,我和梅时雨在榷场闲逛,偶然遇到这个小贩,时雨跟他聊了很久,我也从他嘴里听到许多从前不曾了解的事。”

  “他说他是三百年前大梁的子民,曾亲眼见证王朝兴衰,又说自己姓元,来自黄粱城,是元氏家仆,也曾亲耳听到当年元家窗下密谋。”

  “更巧的是,他还指认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道士,就是借妖后之名大兴土木散尽一朝气数的国丈。闲谈之中,我还得知,当年我娘死后……”

  算了,这个不重要。

  “总而言之,那个小贩的身份、来历,以及他的出现时机、经他口所诉之事,无一不巧。”

  真是巧合吗?傻子才会这么认为,李停云更愿意相信,所有意料之外,都是蓄谋已久。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蹊跷。”

  十王问道:“那么,在让他灰飞烟灭之前,你有审问出什么吗?”

  李停云否认道:“并没有。”

  “什么都没问出来?!”

  十王心说,能在李停云手下囫囵走个来回,真乃神人也。

  “我没有审他,更没有把他怎样。”

  恰恰相反,还召出分身,送他去投胎。

  十王难以置信道:“这不像你的作风。”

  李停云沉默片刻,还是问了一句:“我娘……她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真如小贩所说,在他“善意”帮助之下,得到一次宝贵的投胎机会,早早地、顺利地进入轮回了吗?李停云希望是这样,但十之八九,并非如此。

  “这是我第一次听你提到自己的父母。你以前从来不会主动谈及关于他们的任何事。”

  十王着重强调:“从、来、没、有。”

  “据我了解,你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不会留给自己任何幻想。你心里一定想过,你娘魂魄那么弱,进了鬼门关,在榷场根本活不去,早早地就烟消云散了,这是必然结果。”

  “正因为你接受现实,不抱幻想,所以你从不提及此事,毕竟提了又如何,没用。但你今天居然‘天真’了一把,向我打听你娘的下落,这很反常。早干嘛去了,现在才问?”

  李停云听他啰嗦一堆,莫名烦躁,老子的事情要你管?你还他妈说教上了!

  十王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少年人才有的叛逆。

  与他年龄不符,但很契合他的个性。

  李停云小小年纪就被镇压在地狱受刑,十王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他已经成长为不可一世的大魔头,但时常还是觉得,他并没有多么成熟稳重。

  李停云开智很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心智就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又因为过早地经历许多坎坷磨难,他过激的性情也在那时基本定型。

  童年不幸,成长受挫,苦难一成不变,他也一成不变,小时候什么样,长大了还是什么样,爱刺激、图新鲜、不计后果,仿佛始终被困在年少某个阶段,一直没有迈过那道坎。

  他都三百多岁了。

  依然会比十几岁还叛逆。

  毕竟他死的时候,真的只有十二岁,真的只是一个少年。

  十王忽地想到什么,把自己压箱底的零嘴全都搬了出来,一盘接一盘摆上桌。

  “听说吃东西有助于调理肝火,改善脾气,我觉得你应该试试。来点蜜饯?酸枣?还是糖糕?不然再要一个苹果?”

  李停云眉头拧紧,差点掀桌——

  他什么语气?跟谁说话?恶不恶心?!

  “恶心?你竟然觉得恶心?我这明明是尊老爱幼?我在关心你,爱护你啊!”

  李停云:我有张嘴?

  十王:你表情生动。

  他寒心道:“如果换一个人,换作不是我,你恐怕就不这么觉得了。”

  “换谁都一样!”李停云不耐烦。

  “我最讨厌别人惺惺——”

  “梅时雨。”

  三个字,让他无话可说。

  “要是他肯哄你一句,你怕不是要被迷成傻子?”

  “……那倒也不会。”

  李停云一想到梅时雨,就神奇地心平气和下来。

  身心舒畅,甚至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十王:呦,还说什么“那倒也不会”?

  “是他不会哄你,还是你不会被迷住?”

  “闭上你的狗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十王道了声“好吧”。

  “跟我没关系,我们还是说回正事吧。”

  “其实,关于你娘的事情,你应该早点问我的。”

  “我猜,你之所以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件事,大概是因为那个小贩对你说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前前后后太过巧合,不足为信?”

  “但事实就有这么巧。你从那个小贩嘴里听到的,差不多就是真相。”

  “我为何如此肯定?因为我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啊。”

  “在他身上,缠绕着一条三百年未能化解的因果线。”

  李停云问:“从何说来?”

  十王道:“当然是,从头说来。”

  ……

  说来梅时雨并未离开地界。

  李停云要他先随薛忍冬回去,他却在半路上接连遇到几位“拦路虎”。

  打头一位,是梅时雨从未见过的……灰无常。

  薛忍冬挡在他面前,正好挡住他的视线,他只好先把人推开,看着眼前既不黑也不白的半透明身影,不确定地问:“你是?”

  “灰无常”一开口,两道声音相互重叠:“梅仙尊,幸会。在下谢必安,范无咎。”

  梅时雨略吃一惊,“你们……融合在了一起?”

  “没错,就像这样……”

  “灰无常”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个小苹果,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撞在一块儿,“嘭”地变成一个大苹果。

  “我们迫不得已共用一只灵核。”

  薛忍冬的身影又挡了过来,梅时雨再把他推开一些,问道:“什么叫‘迫不得已’?”

  “灰无常”一脸死气沉沉,“你知道的啊,我们被人打了一顿。”

  范谢两人作为十王的跟班,平时就守在潇湘阁兢兢业业履职,不久前,他们阻止李停云踹门,不出所料惹怒了这尊杀神。

  范无咎为了掩护谢必安,受到一记重创,谢必安趁梅时雨拉住李停云,连忙把范无咎逸散的魂魄塞进自己的灵核,火速逃遁。

  “啊,是这样。”梅时雨若有所思。

  “共用灵核……难道这就是你们一体两面、精神相通的‘秘诀’?”

  “你猜这个秘诀,我们是怎么发现的?提示一下,好几百年前,我们也曾被人痛打一顿。”

  梅时雨立刻想到:“你指的,是我师尊?”

  “灰无常”面无表情:“正是。”

  当年任平生在地界大杀四方,范无咎亦如是,为了保护谢必安,被打碎灵核。

  而谢必安呢,不知从哪儿求到一个“共用一体”的偏方,把范无咎快要消散的灵魂碎片给“吃”了,让他寄生在自己的灵核里,温养许多年,渐成人形。

  两只鬼,一灵核,因此他们总是寸步不离,形影相依。

  “所以你们……是来找我麻烦的?”

  梅时雨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薛忍冬倾斜向他的身影。

  “怎么可能?仙尊你在异想天开。”

  除非他们仅剩的灵核也不想要了。

  “那你们是想?”

  “求你帮个忙。”

  “说说看。”

  薛忍冬终于不再执着于站他面前挡他视线了。

  但还是直挺挺地竖在他旁边。

  非常碍眼。

  “灰无常”瞥他一眼,问梅时雨:“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梅时雨道:“可以。”

  薛忍冬抱起双臂,不作表态。

  但梅时雨左挪一寸,他就跟挪一寸,比影子都胶粘。

  看来这一步是借不成了。

  梅时雨转头叹道:“你真是‘不辱使命’。”

  不枉他薛忍冬对李停云保证过“一定把人看好”。

  于是就像押解囚犯一样,把梅时雨盯得死死的,哪怕不看路也要看着他。

  梅时雨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不要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理由还得是“李停云大概并不喜欢你这么做”。

  为什么梅时雨能想出这种理由?

  哈哈哈……问得好啊。

  因为薛忍冬除了这种理由其他都不接受!

  不把李停云搬出来根本就无法撼动他分毫!

  梅时雨尝试道:“你离我太近了,李停云也不喜欢?”

  薛忍冬想了想,觉得有可能,便离他远了一点。

  从一步之遥,变成三步距离。

  “他或许根本就不想让你守着我。”

  “这个绝无可能。”

  “……你还有自己的判断?”

  “自然。”

  梅时雨不会以为,只要拿李停云压他,说什么他都信吧?

  天真。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梅时雨不可思议。

  他说李停云不喜欢这个,不想要那个,完全胡说八道啊。

  “直觉。”薛忍冬道。

  心说:你是他的人,我只要站在他的角度一想,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很难吗?

  梅时雨不再管他,对黑白无常道:“什么请求?你们还是直说吧。”

  二人便直说道:“想问你借一点……血髓。”

  薛忍冬一听就要动手,梅时雨更快一步拦住他。

  在李停云身边锻炼出来的反应力超乎寻常。

  “公平交易的话,你们又能给我什么?”

  “治疗梦魇的偏方。”

  “……我要这个做什么?”

  “万一以后,有大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