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吹皱一池春水-《君夺臣妻之朕偏要她》

  大年初一的紫禁城,在庄重繁琐的仪式过后,并未真正沉寂下来。

  午后,依着旧例,宫中会有小型的家宴,皇室宗亲、得脸的王爷贝勒及其家眷会入宫饮宴、听戏,比起上午的大朝拜,更多了几分“家”的氛围,却也依旧是权力与亲疏远近的微妙角力场。

  玄烨换下沉重的朝服,着一身石青色金龙常服,于畅音阁设宴。台下戏台上锣鼓铿锵,上演着吉祥喜庆的剧目,台下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佟佳贵妃自然坐在离玄烨最近的位置,应对着宗亲命妇们的奉承,仪态万方。德妃、宜妃等人也各自与相熟的福晋们说着话。

  隆科多也带着李四儿来了,只是经过上午那一遭,两人明显收敛了许多,尤其是李四儿,虽依旧穿着艳丽,却不敢再肆意张扬,只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

  玄烨心不在焉地听着戏,目光偶尔掠过台下众人,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他指间把玩着一只甜白釉的酒杯,杯中御酒醇香,他却觉得索然无味,远不如昨夜那山间小院里,一壶简单的甜酿酒来得酣畅淋漓。

  台下,裕亲王福全的福晋正笑着同贵妃说话:“……说起来,我们王爷前几日还念叨,说西山静心庵的梅花今年开得极好,清幽得紧,改日得空也要带我去瞧瞧呢。”

  这话本是寻常的闲谈,却像一根细针,猛地刺了玄烨一下。他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眸光骤然锐利了几分,扫向裕亲王福全。

  福全被皇帝这冷不丁的一眼看得有些莫名,连忙赔笑道:“皇上恕罪,臣也就是随口一说,实在是那庵堂清静,梅花也确有可看之处……”他心下嘀咕,难道皇上不喜臣子去这些清修之地?

  玄烨瞬间收敛了外泄的情绪,面色恢复如常,淡淡道:“无妨。梅花清傲,看看也好。”心中却已掀起波澜。福全?他何时去过静心庵?舒云可知他的身份?他们……可曾见过?

  一连串的疑问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一种陌生的、酸涩的警惕感。

  他忽然意识到,他能以“王爷”的身份接近她,别人自然也能。尤其是福全,他的皇兄,身份尊贵,性情也算温和……

  一种强烈的、属于雄性的领地意识悄然苏醒,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他几乎想立刻下令,不许任何外男靠近那座庵堂。

  但他不能。

  他只能将这股无名火压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间却越发灼涩。

  戏台上的欢闹还在继续,他却只觉得喧嚣刺耳。

  ……

  西山静心庵,却是另一番光景。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满小院,雪团儿穿着它的红坎肩,在院子里追着一片枯叶打转,铃铛声清脆悦耳。

  舒云坐在廊下,做着针线。只是这次,她手中的料子,是前几日他送来的那些软缎中,颜色最沉稳、质料最舒适的天青色一块。

  她裁的样式,是男子贴身里衣的款式,宽窄尺寸,在她心中已默默丈量过无数次,无比清晰。

  针起针落,细密匀称。她做得极其认真,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而温柔。阳光勾勒着她宁静的侧脸,仿佛将外界所有的喧嚣纷扰都隔绝开来。

  偶尔停下来,指尖抚过光滑的缎面,她会微微出神。

  想起他昨日带来的、儿子那封充满稚气与牵挂的信; 想起他看似随意、却体贴入微的叮嘱和关怀; 想起昨夜那场模糊却温暖的梦,以及唇上那挥之不去的、或许是错觉的酥麻…… 还有他看着她时,那双深邃眼眸中,她越来越无法忽视的、灼人的温度。

  心中那池春水,早已被风吹皱,再难恢复平静。

  她知道自已不该如此。身份云泥之别,前路晦暗未明。这般心动,不啻于玩火自焚。

  可是…心之所向,又如何能轻易控制?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那点不安和惶恐压下,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针线。至少此刻,在这阳光温暖的午后,为他缝制一件衣裳,能让她感到一种平淡而真实的慰藉。

  或许…这也是一种无言的回答。回应他昨日那句半真半假的“讨要”。

  云翠端着一盘刚蒸好的红枣糕过来,看到夫人手中那明显是男子式样的衣裳,抿嘴一笑,却聪明地没有多问,只道:“夫人歇歇吧,尝尝新做的糕。”

  舒云接过糕点,小口吃着,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活计上。

  “夫人,”云翠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前两日,奴婢去前头取东西,好像瞧见有个陌生男子在庵堂外面转了转,瞧着衣着挺贵气的,不像寻常香客…不过很快就走了。”

  舒云拈着针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可知是什么人?”

  “奴婢没看清,隔得远呢。”云翠摇摇头,“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这大过年的…”

  舒云蹙了蹙眉,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很快便释然了。

  或许是哪位路过的贵人吧,与她并无干系。她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天青色软缎上。

  此刻,能占据她心神的,唯有这一针一线,以及那远在皇宫王府、却仿佛无处不在的人。

  阳光静静流淌,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温柔而绵长。

  她却不知,那庵堂外短暂的驻足,已在紫禁城的畅音阁内,激起了怎样隐秘的波澜。而她手中这件尚未成型的里衣,又将牵动怎样难以预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