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昏迷-《君夺臣妻之朕偏要她》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已是寒冬腊月。坤栩宫内早已备好了暖如春日的产房,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太医日夜轮班值守,一切应用之物皆按最高规格备齐,只待皇贵妃临盆。

  舒云的产期就在这几日,腹部高耸如山,行动愈发不便,身子也沉重得厉害。玄烨几乎是掐着日子,将能推的政务尽数推后,或直接搬到坤栩宫偏殿处理,只为离她近些,确保一有动静便能立刻知晓。

  这夜,朔风凛冽,吹得窗棂呜呜作响。玄烨在偏殿批完最后几份紧急军报,已是深夜。

  他并未立刻歇下,而是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殿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梁九功。”他沉声唤道。

  一直守在殿外阴影中的梁九功立刻躬身入内:“奴才在。”

  玄烨没有回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冷肃:“产房那边,今日都查验过了?所有经手之人,底细都摸清了?朕不要听‘应该’、‘大抵’,朕要万无一失。”

  梁九功心头一凛,知道皇上这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容不得半点闪失。他连忙跪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回皇上,奴才以性命担保,绝无疏漏。产房内所有器物,每日必由三名以上信重太医共同查验;所有接生嬷嬷、医女、伺候汤药的宫人,连同他们三族亲眷的底细,粘杆处都已反复核查数遍,稍有疑虑者,早已剔除。如今留在坤栩宫伺候的,皆是身家清白、绝对可靠之人。各处通道皆有御前侍卫与奴才安排的暗哨交叉把守,便是只苍蝇,也休想不经盘查飞进来。”

  玄烨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他知道梁九功办事稳妥,但这仍不能完全消除他内心的焦灼。舒云年纪不算轻,之前还经历了那般惊险的摔倒,虽然后来调养得当,但他始终悬着一颗心。

  这后宫看似在他的掌控之下,但暗地里的魑魅魍魉从未绝迹,他绝不能容忍在生产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任何差池。

  “太医院那边,”玄烨继续问道,“所有应对方案,都预备齐全了?若是……若是有任何不顺,保大人,这是铁律,不容有任何迟疑!你可都交代清楚了?”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梁九功将头埋得更低:“皇上放心,奴才已再三严令太医院院判,所有方案以皇贵妃娘娘凤体安康为第一要务,所需药材、人手,皆已备齐,随时听用。奴才也安排了心腹之人守在太医院和药房,确保指令畅通,无人敢阳奉阴违。”

  玄烨终于转过身,烛光下,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锐利如鹰。“很好。”

  他走到梁九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帝王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梁九功,你跟在朕身边多年,当知朕心。皇贵妃与她腹中的孩子,若有半分差池,朕不管牵扯到谁,背后有什么缘由,所有相关之人,朕必诛其九族,一个不留!你,明白吗?”

  这话语中的血腥与决绝,让梁九功这等见惯风浪的老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重重叩首,声音坚定:“奴才明白!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护佑皇贵妃娘娘与小皇子周全!若有闪失,奴才提头来见!”

  玄烨盯着他看了片刻,那目光如同实质,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去吧,再去各处巡视一遍,朕要这里,铁桶一般。”

  “嗻!”梁九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倒退着出了殿门,融入寒冷的夜色中,亲自去进行又一轮的巡查。

  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玄烨独自站在殿中,负手而立,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舒云温柔的笑脸,浮现出她依赖地抓着他衣角的模样,也浮现出那未出世的孩子有力的胎动……

  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坚定。任何可能威胁到他们母子安全的因素,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太子的沉寂,索额图的退让,乃至朝堂上可能因此产生的任何波澜,在此时此刻,都比不上坤栩宫内即将降临的新生命重要。

  这一夜,坤栩宫内外,看似平静,实则暗哨林立,戒备森严到了极点。帝王的无上权威与一个男人最深沉的爱与担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这座宫殿牢牢护住,静待着黎明到来时,那一声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啼哭。

  腊月十五,子夜刚过,坤栩宫的宁静被骤然打破。舒云发动了。

  玄烨第一时间被惊醒,衣冠未整便冲至产房外间。里面很快传来舒云压抑的痛呼声,接生嬷嬷们沉稳的指导声,宫女们匆忙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紧张的氛围。

  玄烨在外间焦灼地踱步,每一次里面传来的痛呼都让他心头一紧,双拳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深夜到黎明,再到日上三竿,产房内的消息却愈发不容乐观。太医面色沉重地出来禀报:“皇上,娘娘……娘娘胎位似乎有些不正,且产道迟迟未开全,气力消耗过大,情形……甚是凶险。”

  玄烨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外面的雪地还要白上几分。“保大人!朕说过,无论如何,保皇贵妃!”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直负责为舒云擦拭汗水、喂参汤提气的、一个名叫墨画的贴身大宫女,竟趁众人不备,在递给舒云的参汤里,抖入了些许无色无味的药粉!那并非致命毒药,却是能让人宫缩无力、气血涣散的阴损之物!

  墨画是舒云从赫舍里府带进宫的心腹,性情沉稳,手艺精巧,深得信任。谁也没想到,她竟会在此刻,做出如此背主求荣之事!

  也许是舒云命不该绝,也许是母子连心。就在她勉强要喝下那口参汤时,腹中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她手一抖,汤碗摔落在地,漆黑的药汁泼洒在猩红的地毯上,散发出一点极淡的、不同于寻常参汤的异样气味。

  一直紧绷着神经守在最近的另一位心腹嬷嬷立刻察觉不对,她猛地抓起地上沾染药汁的毯子一角凑近鼻尖,脸色骤变!“这汤有问题!”她厉声喝道,目光如电射向脸色瞬间惨白、转身欲逃的墨画。

  “拿下她!”玄烨在外间听得真切,怒喝声如同惊雷!侍卫立刻冲入,将瘫软在地的墨画死死按住。

  玄烨几步跨入产房内室门口,隔着屏风,他能听到舒云更加微弱痛苦的呻吟。看着地上那滩污渍和被制住的叛奴,一股毁天灭地的暴怒瞬间席卷了他!他眼中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周身散发的戾气让整个产房温度骤降!

  “给朕撬开她的嘴!朕要知道,是谁指使的!”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他甚至没有多看墨画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风后那个气息奄奄的人儿身上。

  梁九功立刻将面如死灰的墨画拖了下去,严刑拷问。

  产房内,因那碗动了手脚的参汤和叛徒的刺激,舒云的情况更加危急,气息愈发微弱,几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太医和接生嬷嬷们急得满头大汗,各种方法用尽,效果甚微。

  “舒云!舒云!你听见朕说话吗?!”玄烨再也顾不得什么产房不洁的规矩,猛地推开屏风,冲到床前,紧紧握住舒云冰凉湿漉的手,“撑住!为了朕,为了胤禵,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不能放弃!朕命令你,撑住!”

  似乎是听到了他声嘶力竭的呼唤,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力量,舒云涣散的眼神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惊慌失措、痛苦万分的帝王,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母性的坚韧与力量,从身体深处勃发出来!她不能死!

  她还有胤禵要照顾,还有这个视她如命的男人要陪伴,还有腹中挣扎求生的孩子要见面!

  她猛地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配合着接生嬷嬷的指令,发出了近乎嘶吼的用力声

  “哇——!”

  一声响亮却带着些微孱弱的啼哭,如同破开乌云的金色阳光,骤然响彻产房!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接生嬷嬷喜极而泣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舒云在听到孩子哭声后,仿佛耗尽了所有生机,手无力地垂下,双眼一闭,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任凭玄烨如何呼唤,再无回应。

  “娘娘力竭昏厥,需好生静养,至于何时能醒……臣等……臣等必当竭尽全力……”太医战战兢兢地回话。

  玄烨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舒云,再看着乳母怀中那个虽然瘦弱却五官精致、哭声渐渐有力的儿子,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喜悦、后怕、暴怒、以及无边无际的恐慌交织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从乳母手中接过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那是他和她的骨血,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是舒云拼却性命为他生下的儿子。

  而梁九功也带来了拷问的结果。墨画受不住刑,招认了。指使她的人,手段极其隐蔽,绕了几道弯,最终指向的,依旧是那沉寂已久的、却从未真正死心的东宫势力!

  他们不敢直接下毒要命,只想让皇贵妃难产而亡或生下死胎,如此,既能除去心腹大患,又不易留下明显把柄。

  玄烨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抱着孩子的手臂,收得死紧。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挥退了所有人。

  他将孩子交给可靠的乳母嬷嬷,自己则坐在舒云床边,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雕像。

  一天,两天,三天……

  舒云毫无苏醒的迹象,只是依靠参汤吊着一口气。玄烨不眠不休地守着,处理必要的政务也都在床边。这三天,他想了许多。

  他想起了初见她时,在隆府后院那惊鸿一瞥,她清冷孤傲,眼底却藏着不屈的坚韧。

  他想起了多次“偶遇”,她带着岳兴阿,在困境中努力维持着尊严与温情的模样。

  他想起了南苑枫林,他强势摊牌,她从震惊、抗拒到最终无奈认命的复杂眼神。

  他想起了她入宫后的温柔相伴,孕期依赖的娇憨,以及那夜她得知他无法给予唯一承诺时,虽伤心却依旧选择理解的泪水……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原来,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这颗在权谋算计中冰冷了多年的心,便已沦陷。

  他所谋划的所谓“青云之路”,不过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将这缕照亮他生命的光,牢牢锁在自己身边。

  他拥有万里江山,却直到险些失去她的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他最不能割舍的珍宝。

  权势、平衡、储君、朝局……在这些面前,她的安然无恙,她的笑靥如花,才是他玄烨,作为一个男人,最深的渴望。

  第三天黄昏,夕阳如血。玄烨轻轻抚摸着舒云消瘦的脸颊,俯身在她耳边,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舒云,只要你醒来,朕答应你,从此以后,这后宫,再无人能让你受半分委屈。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朕那‘好’太子。”

  他眼中,最后一丝因父子之情而产生的犹豫,彻底湮灭,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