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双喜临门-《小欢喜,深海与繁星》

  七月的北京,暑气开始蒸腾。

  清华大学虽然开始了暑假,但林磊儿参加了一项重要的研究项目,大部分时间仍需留在校园。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他特意请了假回家——方家要搬家了。

  虽然新家就在同一个小区,隔壁单元,但意义非凡。这一次,不是租赁的房屋,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对方一凡和林磊儿来说,这意味着他们终于不用再挤在一个房间,睡上下铺了。

  早上八点,方家四口人已经吃完了早餐,开始忙碌地收拾家具。客厅里堆满了纸箱,各种物品被分门别类地打包整理。

  童文洁里里外外的忙碌着,指挥着搬运工作:“凡凡,那些书要小心打包,别弄皱了封面。”

  “磊磊,厨房的碗碟要用泡沫纸包好。”

  “方圆,你看着点那个花瓶,别碰碎了。”

  方圆一边应着,一边仔细地收拾着客厅的抽屉。在这个住了两年的家里,每个角落都藏着回忆。当他收拾到电视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时,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质的文件夹。

  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重要的证件和文件。方圆细心地整理着,突然,一个蓝色的病历本滑落出来。他捡起来翻开,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病历本上清楚地写着:方一凡,男,18岁,诊断结果:严重溺水,吸入性肺炎,低温症...

  那一刻,时间倒流回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

  方圆清楚的记得接到电话时的恐慌,记得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守候的煎熬,记得看到儿子浑身插满管子的心痛。

  方一凡虽然只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几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但那段经历对每个家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方圆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病历本粗糙的封面。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年来,全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乔英子的康复上,却忽略了方一凡可能承受的心理创伤。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亲眼目睹心爱的女孩跳海,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人,自己也差点丧命...这些事情怎么可能不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童文洁忙完一阵,看到方圆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便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傻坐这干嘛呢?那么多东西要收拾。”

  方圆回过头,童文洁这才发现他眼眶通红,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顺着方圆的视线,看到了那本病历,也愣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可怕的夜晚,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医生严肃的表情,方一凡苍白的脸庞......

  方圆握住童文洁的手,声音哽咽:“文洁,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忽略了凡凡?这一年来,我们只顾着庆幸他身体康复了,只顾着关心英子,却从来没问过他...问过他那个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问过他心里会不会害怕...”

  童文洁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是啊...我们怎么就这么粗心呢?那天晚上,他是亲眼看着英子跳下去的,是他拼了命把英子救上来的......我们却从来没问过他害不害怕...”

  就在夫妻俩沉浸在自责中时,他们没有注意到方一凡和林磊儿正站在房间门口。俩兄弟本来是来问要不要帮忙搬一个大箱子的,却意外听到了这番对话。

  方一凡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又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海水刺骨的寒冷,乔英子苍白的脸庞,自己逐渐模糊的意识...这些记忆虽然被时间冲淡,但从未消失。

  林磊儿担忧地看着方一凡,轻轻捏了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他深吸一口气,对林磊儿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走向客厅,在父母对面坐下。

  方圆和童文洁看到儿子,慌忙擦去眼泪,方圆下意识地把病历本藏在身后。

  方一凡看着父母,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童文洁立刻握住方一凡的手:“傻孩子,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这一年来,我们都没好好关心过你的感受...”

  方一凡摇摇头:“我没事的,真的。只要英子能好起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方圆把病历本放在桌上,声音沉重:“凡凡,那晚的事情...你经常想起吗?”

  方一凡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嗯,时不时候会做噩梦...梦到海水很冷,梦到我抓不住英子的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每次醒来,看到英子还在,就好了。”

  童文洁心疼地把方一凡搂进怀里:“我的傻孩子...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们?”

  “因为我不想让大家更担心。”方一凡轻声说,“英子需要所有人的关心和精力,我不能添乱。而且...”他顿了顿,“看到英子那么努力地做康复训练,我就觉得自己的这点恐惧不算什么。”

  方圆红着眼眶,声音沙哑:“可是凡凡,你也是我们的孩子啊。看到你承受这些,爸爸妈妈心里特别难受。”

  方一凡握住父母的手,努力露出一个笑容:“爸,妈,我真的没事。那一晚确实很可怕,但是值得的。如果不是我及时跳下去,英子可能就......所以即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童文洁抚摸着儿子的脸:“可是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的感受啊。有什么难受的,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妈。”方一凡点点头。

  方圆深吸一口气:“凡凡,爸爸妈妈为你骄傲。你是个勇敢善良的好孩子。但是答应我们,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要自己扛着,好吗?”

  “好,我答应。”

  童文洁突然想起什么,担忧地问:“那...你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聊聊?妈妈可以帮你联系...”

  方一凡摇摇头:“不用了妈,真的。有你们的理解和支持,我就已经很好了。”他看向父母,眼神坚定,“而且,看着英子一天天好起来,就是最好的良药。”

  三人相视而笑,多年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理解彼此。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乔卫东和宋倩来帮忙搬家了。方一凡迅速擦干眼泪,换上笑容去开门。

  “叔叔阿姨早!”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

  乔卫东拍拍他的肩:“早啊凡凡!今天搬家,我们特地来帮忙。英子本来也想来的,但我们让她在家休息了。”

  宋倩注意到方家人眼眶都有些发红,关切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童文洁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收拾东西时看到些老照片,有点感慨。”

  大家开始忙碌起来。虽然新家就在隔壁单元,但收拾整理的工作量依然不小。方一凡格外卖力,仿佛想用体力劳动来驱散内心的阴霾。

  中午时分,大部分物品已经搬到了新家。这是一个比之前更宽敞的户型,方一凡和林磊儿有了各自的房间。

  “凡凡,来看看你的新房间!”童文洁兴奋地拉着儿子,“朝南的,阳光特别好。我和你爸特意选了这张书桌,够大,你写歌的时候可以摊开所有材料。”

  方一凡环顾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爸妈。”

  林磊儿的房间就在方一凡的隔壁,有一个飘窗,他很喜欢,这里可以放下他所有的书,他那些宝贝书,终于不用在家里的角落流浪了。

  正当大家忙着整理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乔英子拄着拐杖,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方猴儿!方猴儿!”她激动地喊着,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方一凡赶紧迎上去:“怎么了英子?慢点慢点,别摔着!”

  乔英子一把抱住他,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录取通知书到了!我考上了!南大天文系!正式录取了!”

  整个房间顿时沸腾起来。童文洁第一个欢呼起来:“太好了!英子太棒了!”

  方圆激动地拍手:“恭喜英子!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乔卫东和宋倩相拥而泣,这一年来的艰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喜悦的泪水。

  方一凡紧紧抱着乔英子,眼眶湿润:“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我的英子是最棒的!”

  乔英子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珍贵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取出录取通知书。

  南京大学的校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南京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学院” 这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林磊儿也很兴奋的说道:“根据往年的数据,南大天文系的录取分数线都很高。英子这个成绩,很可能还是专业前几名。”

  宋倩擦着眼泪走过来:“好了好了,今天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新家入伙,英子金榜题名,我们必须好好庆祝!”

  童文洁立刻响应:“对对对!我这就去订餐厅!咱们今晚不做饭了,出去吃大餐!”

  乔卫东拍拍方圆的肩:“方圆儿,今天可得好好喝一杯!”

  方圆笑着点头:“必须的!我珍藏的那瓶茅台今天终于找到开瓶的理由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每个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新家的客厅里,大家相视而笑,仿佛拥抱了整个未来。

  方一凡看着身边笑容灿烂的乔英子,再看看欣慰的父母,心里充满了感恩。

  “走吧,”方圆拍拍手,“为了新居,为了新生,我们去庆祝!”

  大家欢呼着走出新家,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