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您先别紧张-《小欢喜,深海与繁星》

  回到书香雅苑,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着,各自沉浸在方才那场情绪风暴的余波里。

  忽然,乔英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伸出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正在行走的方一凡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方一凡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随即温柔的回抱住她,低下头轻声问:“宝宝,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

  乔英子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刚刚止住的泪水似乎又有决堤的趋势:“凡宝......你真的......真的不怪我吗?真的不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吗?如果不是我......”

  方一凡的心又被她这话揪紧了。

  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宝宝?不是说好了,不怪自己了吗?”

  乔英子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立刻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赶忙用手背胡乱地擦去眼眶里蓄满的泪水,努力想做出一个“我没事”的表情,却显得更加可怜又可爱。

  方一凡看着她这强忍泪水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轻笑出声,指尖刮过她的鼻梁:“傻不傻。”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小区里人不多,但毕竟是在公共区域。

  他柔声说:“如果你还想聊,还想确认什么,我们去我房间聊,好不好?这里...”

  他示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乔英子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那些深埋的情绪和需要彻底宣泄的话语,确实不适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倾诉。

  她点了点头。

  方一凡便牵着她,回到了家。

  打开门,家里一片安静,看来爸妈都还没下班回来。

  方一凡暗自松了口气,他现在确实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安抚乔英子,还不想立刻面对父母的询问。

  他牵着乔英子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营造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乔英子坐在床边,情绪又有些低落下来,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又开始无声地抽泣。

  方一凡看着她这样,心里难受极了。

  他去客厅倒了杯温水回来,递到她手里,在她身边坐下:“看你这么难受,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本来是想让你安心,结果却让你更难过。”

  乔英子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眼泪掉得更凶。

  放下水杯,起身紧紧抱住方一凡,声音哽咽却坚定:“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会更难受!”

  方一凡回抱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轻颤,心里五味杂陈:“所以我最后还是选择告诉你了......但是我没有想让你这么难过的。我希望你知道了,能理解我,能陪着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这么痛苦......”

  “可你都生病了...因为我生的病......我怎么会不难过...我恨不得......”乔英子的话说到一半,被门口突然传来的动静猛地打断!

  只听“吱呀”一声,原本只是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童文洁一脸震惊和焦急的站在门口,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变了调:“方一凡!你怎么了?生病?什么病?严重吗?!!”

  房间里的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猛地分开。

  方一凡惊讶地站起身:“妈?!您......您在家啊?”

  乔英子也慌忙站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手足无措的小声叫人:“阿...阿姨......”

  童文洁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她刚才在房间换衣服,隐约听到儿子房间有说话声和哭声,本想过来问问晚上想吃什么,却冷不丁听到“生病”两个字,再结合乔英子哭得红肿的眼睛和方一凡那异常的语气,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步冲进来,目光锐利地在两人之间扫视:“别给我扯开话题!方一凡!你告诉我,你生什么病了?啊?什么病不能告诉妈妈?!”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脑子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闪现各种可怕的猜测。

  方一凡看着童文洁这副样子,知道瞒不下去了,而且似乎......也没必要再瞒了。

  他深吸一口气,先转向乔英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英子,你先回家。晚点有时间,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乔英子担忧地看着他,又看看情绪激动的童文洁,犹豫着:“可是...”

  “没关系,”方一凡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让她放心的笑容,“我自己来跟我妈说。你先回去。”

  乔英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方家。

  门刚一关上,童文洁立刻抓住方一凡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别吓妈妈!是不是检查出什么不好了?啊?你告诉妈妈,天塌下来有爸妈给你顶着!”

  方一凡看着妈妈瞬间煞白的脸和盈满泪水的眼睛。

  扶着童文洁坐到床边,自己拉过书桌前的转椅,坐在她对面,母子俩面对面。

  “妈,您先别激动,坐稳了。听我跟您说。”方一凡的声音异常冷静,试图先稳住她的情绪,“不是什么大事,真的,您先别自己吓自己。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坦诚,“确实......我生病了。”

  “什么病?!”童文洁听到他亲口承认,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捂住嘴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眼睛死死盯着方一凡,充满了恐惧。

  方一凡赶忙解释:“不是您想的那种绝症!不是身体上的大病!是心理上的......小问题,小事情,真的,您先别紧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是林磊儿回来了。

  他刚进门,就感受到家里异常低压的气氛,又看到小姨抓着表哥的手泪流满面,而表哥一脸凝重,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心里叹了口气,放下书包,默默走过去,坐在童文洁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小姨,您别太紧张,先冷静下来,听表哥慢慢说。”他同时递给方一凡一个鼓励的眼神。

  方一凡接收到林磊儿的支持,点了点头。他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今天医生开具的那份诊断证明和评估报告,递到童文洁面前。

  然后,他开始用尽可能平静、清晰的语言,向母亲解释这一切:从救英子之后就一直存在的心理压力,强撑的表象,海边的爆发和持续的不适,今天的诊断,以及接受心理治疗的必要性和初步方案......他尽量淡化那些痛苦的细节,强调这只是“心理感冒”,需要一点时间和正确的方法来康复。

  童文洁颤抖着手拿着那几张薄薄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听着方一凡的叙述,看着纸上那些专业的术语和评分,眼泪一直没停过,但最初的极度恐惧慢慢被一种沉重的心疼和后知后觉的懊悔所取代。

  原来儿子经历了这么多......

  原来他阳光开朗的笑容背后,藏着这么深的恐惧和压力......

  她这个做妈妈的,竟然一直都没能察觉,还一直以为他只是长大了,懂事了......

  “凡凡,”她哽咽着,放下诊断书,紧紧抓住他的手,“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妈妈听说心理治疗是要把你心里的那些......不好的想法、害怕的事情...都......都掏出来,放在明面上......会不会很难受?很痛苦?”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治疗过程的不了解和担忧。

  方一凡摇摇头,反握住妈妈的手,细细地跟她解释:“妈,没那么可怕。医生很专业,更像是一个引导者,帮助我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情绪,学会和它们相处,而不是硬扛。就像......就像疏通堵塞的水管一样,通了就好了。难受肯定会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释放。”

  他还把乔英子刚才激烈的反应和自责也简单说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对乔英子的心疼和维护。

  童文洁听着,眼泪流得更凶了:“英子这孩子,唉......可是凡凡,妈妈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妈妈现在只想知道,你!你现在到底怎么样?难不难受?你要和妈妈说啊!别什么都自己憋着!”

  方一凡没有再隐瞒,轻声说:“妈,说实话,心里确实还是有点难受,空落落的,有时候会莫名心慌。但是跟你们说了,尤其是跟英子说开了之后,感觉好多了。就像......有人帮我分担了一半的重量。”

  童文洁听完,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用力握着方一凡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林磊儿在一旁默默地递着纸巾,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童文洁才缓缓站起身,声音疲惫而沙哑:“凡凡,你先让妈妈....自己缓缓......我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她说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门口,“我先回房间待会儿”

  方一凡看着童文洁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不少精气神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充满了愧疚感。

  林磊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让小姨自己安静一会儿吧,她需要时间接受。没事的,表哥。”

  兄弟俩在房间里,气氛沉重地聊着天,主要是林磊儿在开导方一凡,让他别因为童文洁的反应而更有压力。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声响,是方圆下班回来了。他哼着小曲走进门,换了鞋,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文洁?我回来了!晚上吃啥?”

  没人回应。他觉得有点奇怪,走到客厅,发现空无一人。

  又看到童文洁的包在沙发上,卧室门却关着。

  他推开卧室门,只见童文洁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明显是哭过了,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方圆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搂住妻子:“文洁?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还是单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童文洁看到方圆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摇着头,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把方一凡的情况说了出来。

  方圆听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无比的心疼和严肃。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那整天嘻嘻哈哈、像个开心果一样的儿子,竟然独自承受了这么多心理上的痛苦?!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没来得及多安慰妻子几句,就大步流星地冲向方一凡的房间,一把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方一凡和林磊儿都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同时抬起头。

  方圆一眼就看到坐在转椅上、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忐忑和疲惫的方一凡。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几步上前,张开双臂,结结实实的、用力的将方一凡整个人拥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非常用力,充满了父亲深沉而不知所措的爱与心疼。

  “儿子......”方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傻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