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号，舰桥。
江锋站在主控台前，深邃的目光投向舷窗外。
“哈尔西。”
“锁定坐标，和拉撒路号同步，我们走。”
“遵命。”哈尔西认真道。
“坐标锁定，超光速引擎就绪，倒计时启动！”
舰桥内，柔和的灯光渐渐变作淡淡的红光，这是提醒舰内人员即将开始超光速航行。
下一秒。
舷窗外，静止的星辰扭曲拉长，化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丝线。
宇宙的黑幕被无形的力量撕开，露出一道通往远方的裂口。
“3，2，1……”
“启动！”
诺曼底号瞬间被拉长的星光彻底吞没，消失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之中。
只留下引擎喷口残留的灼热光痕，在虚空中缓缓消散。
…………
福尔斯恒星系统，边缘。
黑暗，这是唯一的印象。
远处恒星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如果站在飞船表面，摊开手掌，充其量能够看到五个指头的影子，再多就不行了。
一片寂静中，一艘1250米长的巨舰正以惊人的速度巡航。
而在它宽阔平坦的腹部装甲上，紧贴着一片阴影。
正是160米长的诺曼底号，简直就像是一条吸附在巨鲸腹部的吸盘鱼。
它利用强大的磁力锚，完美地隐匿在拉撒路号庞大的电磁，与热辐射信号的遮蔽之下。
远方，数百万公里之外。
几艘涂装风格趋同，透着一股子狰狞感的商船，正以极快的相对速度掠过。
它们的侧舷，喷涂着奇恩帝国某个贸易联盟的标志。
商船的主动扫描波束并未收窄，这意味着它们没有试图获取更高分辨率的信息。
相反，商船保持了很大的扫描宽度，礼貌地扫过拉撒路号的舰体，丝毫没有窥探之意。
最多只能算是深空行路者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谨慎试探。
信号灯闪烁，向四面八方传递着表示无害通过的信号。
在这空旷而危险的深空，船大一级压死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就是福尔斯星系？不是秘密的海军船坞么？”
“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处繁忙的贸易航道？”
江锋透过光幕观察着外界，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先生，交通量激增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的。”哈尔西回答道。
“根据公开信息，附近的‘杰苏’和‘哈塔’两个恒星系统内，正在大规模建造新的超空间中继器。为了不被外界特工渗透，常规航路的通行审查，正变得越来越严苛。”
“这导致了通航效率降低，引发班次延误等等麻烦事情。”
“许多寻求效率和规避风险的商船，宁可多绕行几周甚至数月，选择这条相对荒凉，但管制松懈的福尔斯航线作为中转跳板。”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有利伪装的好消息。”
江锋点点头：“保持被动传感器全开，咱们多上点心。”
“好嘞。”
…………
拉撒路号，舰桥。
空气里弥漫着羊水箱的微腥水汽。
薛帕德刚从动力甲板匆匆返回，碳黑色的护甲上还沾着些许油漆喷雾。
轮机长，一个身高近两米，壮硕得如同移动堡垒的汉子正跟在她身后。
“……船长，那些工匠机器人，简直神了！”
轮机长拍了拍自己的战斗护甲：“奇恩人那几个藏在反应堆冷却系统里，专管二次冷却的冗余安全阀，咱们折腾了几个星期，操作逻辑愣是没搞明白，时常误触。”
“还有那套该死的，高效率但动不动就锁死的引力调节阵列。”
他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人家就用了不到一天，连图纸都参考，就把原理、操作手册、还有最好的维护流程，全替咱们弄明白了！”
“还把老子手底下几个白痴都给教会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睛溜圆：“不仅如此，它们还有更绝的。”
“10小时前，它们直接在反应堆满功率运行状态下，给咱们做了个不停机维护。”
“换了三个传感器，校准了主等离子喷注器序列，咱们的人就在旁边看着，连小气都不敢喘一口。太他妈稳了！”
“这效率，这技术，老子心服口服！”
轮机长偷偷摸摸地道：“船长，这批机器人，你可一定要留下来啊！”
薛帕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挥挥手：“知道了，别在这儿嚷嚷啦，快滚蛋，动力甲板上没你可不行。看好那些铁疙瘩，后面硬仗还指着它们呢。”
轮机长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又重重拍了下胸甲算是行礼。
转过身去，便像一头发情的犀牛般，“咚咚咚”地冲出了舰桥。
舰桥内恢复了些许安静。
大部分操作员已经浸泡在各自的羊水箱中，粘稠的液体里悬浮着安静的人影。
阿什利站在主控台旁，她看着轮机长消失的方向，眼眸转向薛帕德。
“怎么样？”薛帕德走到主控台前。
“亲自接触过江锋，感觉如何？”
阿什利转过身来，屁股靠在控制台上，双臂在胸前一抱，嘴角带笑。
“感觉？”她重复了一遍。
“薛帕德，我就实话实说了。”
“我啊，要不是早了八百年，就铁了心要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
“还真有点动心，想跳槽去给他打工试试。”
耳边传来羊水箱液体循环的微弱汩汩声。
薛帕德缓缓转过头，翠绿的眼眸凝视着阿什利，眼神深沉。
她知道阿什利是个什么样的人，理想主义者，一根筋。
但无论如何，她的忠诚比拉撒路号的装甲更坚硬。
这样一句看似玩笑的话，从阿什利口中说出，分量之重，就是最高的赞誉和认可。
“是吗。”薛帕德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她理解阿什利的想法，那个男人，确实有让人折服的力量。
阿什利收起那丝笑意，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务实：“不过船长，我还是有疑问。”
“这次您是不是太大方了点？”她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光幕。
光幕上，代表着7200台机器人的光点，正在舰船各处高效地工作着。
“一口气全盘接收江锋给的机器人，还让突击队们免去了和机器人一起适应性训练，直接投入虚拟实战进行磨合。”
“不仅如此，还让它们承担关键系统的维护修理，您就不怕？”
她耸了耸肩：“不怕江锋起了歪心？趁着我们最虚弱的时候，一个指令下去，这些铁罐头瞬间倒戈，夺船杀人，一气呵成？”
“我可不是夸张，就凭它们的成色，要是反叛，我怀疑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薛帕德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
“他不会。”薛帕德笃定道。
“至少，在这次行动彻底结束，我们双方都拿到各自想要的东西之前。”
“江锋绝不会背叛。”
阿什利的眉头皱得更紧：“凭什么这么肯定？”
薛帕德的目光穿透舷窗：“直觉？经验？”
她自嘲般笑了笑，随即眼神变得锐利：“都不是。是代价。”
“背叛我们，对他而言，代价不大，但收益很小。”
“他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一个追求最优解的人，一个……”
薛帕德表情突然微妙：“……比我更贪婪的人。”
“一艘拉撒路号，不值得他动手。”
她顿了顿，看着阿什利：“更重要的是……”
“阿什利，信任是相互的。我把他的机器人，像信任自己的手足一样，放进动力核心，放进武器系统，放进我的舰桥……”
“这本身就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我要让他看到，我薛帕德，不是那种只懂算计，随时准备背后捅刀的小贱人。”
“我要让他相信，同我合作，值！”
她猛地一捶控制台：“至于担心？”
薛帕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舰桥里回荡，满是狂放。
“哈哈哈！谁他妈不担心？”
“老子也担心！担心得要死！”
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表情瞬间如同寒冰。
“但是，阿什利，你记住……”
她掷地有声道：“看着镜子担心的人，一辈子也就在厕所里打转！”
“看着未来担心的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薛帕德向前一步，气势逼人：“为什么？”
“因为前者活在别人给你划好的框框里。”
“整日担惊受怕，畏首畏尾，连放个屁，都要看别人脸色。”
“他们永远在害怕，害怕失去现在那点可怜的安稳，连改变一丁点的勇气都没有！”
“而后者……”她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们眼里只有目标！”
“他们活在自己亲手要去打拼，去创造的世界里。”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失败是常事，成功才是侥幸。”
“但无论最后是站着拿到战利品，还是脸朝下死球……”
薛帕德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脸上绽放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
“……我他妈绝不后悔！”
她的话语在舰桥内久久回荡。
阿什利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眸深处，那最后一丝疑虑如同薄雾，被狂风吹散。
她挺直脊背，右手猛地握拳，重重捶在自己的左胸护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砰！”
无需言语，这是最纯粹，也最有力的回应。
薛帕德满意地看到了阿什利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
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舰桥中央那个最大的羊水箱，同时向阿什利抛去一个眼神。
阿什利立刻会意，快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那个……竖着的棺材。
粘稠、温暖而略带滑腻的淡黄色液体迅速淹没了身体。
呼吸并未受阻，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通透感。
羊水箱的顶盖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眼前微微一暗，随即，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意识中展开。
虚拟舰桥。
意识仿佛脱离了沉重的肉体，悬浮于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
四周不再是合金墙壁，而是360度环绕的，深邃而真实的宇宙景象。
无数星辰，映衬着远处的福尔斯A星。
那颗暴躁的红矮星，在大倍率的虚拟视界中呈现出清晰的暗红色光芒。
被动传感器阵列捕捉到的所有信息。
引力扰动、背景辐射、微弱的光点……都以动态的直观方式呈现在眼前。
“报告船长。”
虚拟空间中，导航员的声音直接在薛帕德的意识中响起。
“连续超光速航行已经结束，本次行动，已持续航行15个地球日。”
“根据被动传感器阵列持续监测分析，魔鬼沙坑方向很安静。”
“没有异常的舰队集结或调动迹象，没有超出背景值的主动扫描或通讯信号溢出。”
“防御空雷阵列未侦测到任何激活或异常移动。能量辐射水平稳定，略高于背景辐射。”
“那些大蜥蜴，躲在洞里什么也不知道。”
薛帕德微微颔首。
这种安静，正是他们想要的。
但深空里的安静，往往是最危险的伪装。
就在这时，导航员的声音陡然带上一丝紧绷。
“警报！高能闪光！方位，福尔斯A星方向，坐标阿尔法7-11。”
虚拟视界的边缘，一点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
其亮度瞬间压过了背景星光，如同在黑纸上点出的一个白点。
薛帕德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分析来源，强度，性质！”
几秒钟的沉默，十分漫长。
虚拟视界中，拉撒路号的被动光谱分析仪的数据快速刷过。
“分析完成！”导航员放松下来。
“能量爆发源已锁定，福尔斯d星表面。”
“光谱特征分析确认，爆发光谱中清晰地检测到硅酸盐、铁镁质矿物及大量挥发成分的汽化特征谱线，是典型的大型天体撞击事件。”
“根据闪光峰值强度及持续时间推测，撞击的天体，直径超过600米。”
“撞击点位于d星，北半球高纬度冰原区。”
虚拟视界中，那个刺目的白点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消失。
只有光谱分析图上残留的独特线条，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发生在数百万公里之外的毁灭。
薛帕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次自然灾难……不是陷阱。’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下令道：“继续监控。保持最高级别静默。”
“目标区域，一切风吹草动，立即报告。”
“是，船长！”导航员应命。
时间悄然流逝，每一秒，都很漫长。
深空航行的枯燥，在巨大的压力和对未知的警惕面前。
屁都不是。
江锋站在主控台前，深邃的目光投向舷窗外。
“哈尔西。”
“锁定坐标，和拉撒路号同步，我们走。”
“遵命。”哈尔西认真道。
“坐标锁定，超光速引擎就绪，倒计时启动！”
舰桥内，柔和的灯光渐渐变作淡淡的红光，这是提醒舰内人员即将开始超光速航行。
下一秒。
舷窗外，静止的星辰扭曲拉长，化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丝线。
宇宙的黑幕被无形的力量撕开，露出一道通往远方的裂口。
“3，2，1……”
“启动！”
诺曼底号瞬间被拉长的星光彻底吞没，消失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之中。
只留下引擎喷口残留的灼热光痕，在虚空中缓缓消散。
…………
福尔斯恒星系统，边缘。
黑暗，这是唯一的印象。
远处恒星的微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如果站在飞船表面，摊开手掌，充其量能够看到五个指头的影子，再多就不行了。
一片寂静中，一艘1250米长的巨舰正以惊人的速度巡航。
而在它宽阔平坦的腹部装甲上，紧贴着一片阴影。
正是160米长的诺曼底号，简直就像是一条吸附在巨鲸腹部的吸盘鱼。
它利用强大的磁力锚，完美地隐匿在拉撒路号庞大的电磁，与热辐射信号的遮蔽之下。
远方，数百万公里之外。
几艘涂装风格趋同，透着一股子狰狞感的商船，正以极快的相对速度掠过。
它们的侧舷，喷涂着奇恩帝国某个贸易联盟的标志。
商船的主动扫描波束并未收窄，这意味着它们没有试图获取更高分辨率的信息。
相反，商船保持了很大的扫描宽度，礼貌地扫过拉撒路号的舰体，丝毫没有窥探之意。
最多只能算是深空行路者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谨慎试探。
信号灯闪烁，向四面八方传递着表示无害通过的信号。
在这空旷而危险的深空，船大一级压死人，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这就是福尔斯星系？不是秘密的海军船坞么？”
“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处繁忙的贸易航道？”
江锋透过光幕观察着外界，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先生，交通量激增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的。”哈尔西回答道。
“根据公开信息，附近的‘杰苏’和‘哈塔’两个恒星系统内，正在大规模建造新的超空间中继器。为了不被外界特工渗透，常规航路的通行审查，正变得越来越严苛。”
“这导致了通航效率降低，引发班次延误等等麻烦事情。”
“许多寻求效率和规避风险的商船，宁可多绕行几周甚至数月，选择这条相对荒凉，但管制松懈的福尔斯航线作为中转跳板。”
“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有利伪装的好消息。”
江锋点点头：“保持被动传感器全开，咱们多上点心。”
“好嘞。”
…………
拉撒路号，舰桥。
空气里弥漫着羊水箱的微腥水汽。
薛帕德刚从动力甲板匆匆返回，碳黑色的护甲上还沾着些许油漆喷雾。
轮机长，一个身高近两米，壮硕得如同移动堡垒的汉子正跟在她身后。
“……船长，那些工匠机器人，简直神了！”
轮机长拍了拍自己的战斗护甲：“奇恩人那几个藏在反应堆冷却系统里，专管二次冷却的冗余安全阀，咱们折腾了几个星期，操作逻辑愣是没搞明白，时常误触。”
“还有那套该死的，高效率但动不动就锁死的引力调节阵列。”
他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人家就用了不到一天，连图纸都参考，就把原理、操作手册、还有最好的维护流程，全替咱们弄明白了！”
“还把老子手底下几个白痴都给教会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睛溜圆：“不仅如此，它们还有更绝的。”
“10小时前，它们直接在反应堆满功率运行状态下，给咱们做了个不停机维护。”
“换了三个传感器，校准了主等离子喷注器序列，咱们的人就在旁边看着，连小气都不敢喘一口。太他妈稳了！”
“这效率，这技术，老子心服口服！”
轮机长偷偷摸摸地道：“船长，这批机器人，你可一定要留下来啊！”
薛帕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挥挥手：“知道了，别在这儿嚷嚷啦，快滚蛋，动力甲板上没你可不行。看好那些铁疙瘩，后面硬仗还指着它们呢。”
轮机长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又重重拍了下胸甲算是行礼。
转过身去，便像一头发情的犀牛般，“咚咚咚”地冲出了舰桥。
舰桥内恢复了些许安静。
大部分操作员已经浸泡在各自的羊水箱中，粘稠的液体里悬浮着安静的人影。
阿什利站在主控台旁，她看着轮机长消失的方向，眼眸转向薛帕德。
“怎么样？”薛帕德走到主控台前。
“亲自接触过江锋，感觉如何？”
阿什利转过身来，屁股靠在控制台上，双臂在胸前一抱，嘴角带笑。
“感觉？”她重复了一遍。
“薛帕德，我就实话实说了。”
“我啊，要不是早了八百年，就铁了心要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
“还真有点动心，想跳槽去给他打工试试。”
耳边传来羊水箱液体循环的微弱汩汩声。
薛帕德缓缓转过头，翠绿的眼眸凝视着阿什利，眼神深沉。
她知道阿什利是个什么样的人，理想主义者，一根筋。
但无论如何，她的忠诚比拉撒路号的装甲更坚硬。
这样一句看似玩笑的话，从阿什利口中说出，分量之重，就是最高的赞誉和认可。
“是吗。”薛帕德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她理解阿什利的想法，那个男人，确实有让人折服的力量。
阿什利收起那丝笑意，神情恢复了一贯的务实：“不过船长，我还是有疑问。”
“这次您是不是太大方了点？”她微微蹙眉，目光扫过光幕。
光幕上，代表着7200台机器人的光点，正在舰船各处高效地工作着。
“一口气全盘接收江锋给的机器人，还让突击队们免去了和机器人一起适应性训练，直接投入虚拟实战进行磨合。”
“不仅如此，还让它们承担关键系统的维护修理，您就不怕？”
她耸了耸肩：“不怕江锋起了歪心？趁着我们最虚弱的时候，一个指令下去，这些铁罐头瞬间倒戈，夺船杀人，一气呵成？”
“我可不是夸张，就凭它们的成色，要是反叛，我怀疑我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薛帕德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她沉默了几秒钟，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
“他不会。”薛帕德笃定道。
“至少，在这次行动彻底结束，我们双方都拿到各自想要的东西之前。”
“江锋绝不会背叛。”
阿什利的眉头皱得更紧：“凭什么这么肯定？”
薛帕德的目光穿透舷窗：“直觉？经验？”
她自嘲般笑了笑，随即眼神变得锐利：“都不是。是代价。”
“背叛我们，对他而言，代价不大，但收益很小。”
“他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一个追求最优解的人，一个……”
薛帕德表情突然微妙：“……比我更贪婪的人。”
“一艘拉撒路号，不值得他动手。”
她顿了顿，看着阿什利：“更重要的是……”
“阿什利，信任是相互的。我把他的机器人，像信任自己的手足一样，放进动力核心，放进武器系统，放进我的舰桥……”
“这本身就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我要让他看到，我薛帕德，不是那种只懂算计，随时准备背后捅刀的小贱人。”
“我要让他相信，同我合作，值！”
她猛地一捶控制台：“至于担心？”
薛帕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舰桥里回荡，满是狂放。
“哈哈哈！谁他妈不担心？”
“老子也担心！担心得要死！”
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表情瞬间如同寒冰。
“但是，阿什利，你记住……”
她掷地有声道：“看着镜子担心的人，一辈子也就在厕所里打转！”
“看着未来担心的人，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薛帕德向前一步，气势逼人：“为什么？”
“因为前者活在别人给你划好的框框里。”
“整日担惊受怕，畏首畏尾，连放个屁，都要看别人脸色。”
“他们永远在害怕，害怕失去现在那点可怜的安稳，连改变一丁点的勇气都没有！”
“而后者……”她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们眼里只有目标！”
“他们活在自己亲手要去打拼，去创造的世界里。”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失败是常事，成功才是侥幸。”
“但无论最后是站着拿到战利品，还是脸朝下死球……”
薛帕德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脸上绽放出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
“……我他妈绝不后悔！”
她的话语在舰桥内久久回荡。
阿什利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眸深处，那最后一丝疑虑如同薄雾，被狂风吹散。
她挺直脊背，右手猛地握拳，重重捶在自己的左胸护甲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砰！”
无需言语，这是最纯粹，也最有力的回应。
薛帕德满意地看到了阿什利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
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舰桥中央那个最大的羊水箱，同时向阿什利抛去一个眼神。
阿什利立刻会意，快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那个……竖着的棺材。
粘稠、温暖而略带滑腻的淡黄色液体迅速淹没了身体。
呼吸并未受阻，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通透感。
羊水箱的顶盖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眼前微微一暗，随即，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意识中展开。
虚拟舰桥。
意识仿佛脱离了沉重的肉体，悬浮于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
四周不再是合金墙壁，而是360度环绕的，深邃而真实的宇宙景象。
无数星辰，映衬着远处的福尔斯A星。
那颗暴躁的红矮星，在大倍率的虚拟视界中呈现出清晰的暗红色光芒。
被动传感器阵列捕捉到的所有信息。
引力扰动、背景辐射、微弱的光点……都以动态的直观方式呈现在眼前。
“报告船长。”
虚拟空间中，导航员的声音直接在薛帕德的意识中响起。
“连续超光速航行已经结束，本次行动，已持续航行15个地球日。”
“根据被动传感器阵列持续监测分析，魔鬼沙坑方向很安静。”
“没有异常的舰队集结或调动迹象，没有超出背景值的主动扫描或通讯信号溢出。”
“防御空雷阵列未侦测到任何激活或异常移动。能量辐射水平稳定，略高于背景辐射。”
“那些大蜥蜴，躲在洞里什么也不知道。”
薛帕德微微颔首。
这种安静，正是他们想要的。
但深空里的安静，往往是最危险的伪装。
就在这时，导航员的声音陡然带上一丝紧绷。
“警报！高能闪光！方位，福尔斯A星方向，坐标阿尔法7-11。”
虚拟视界的边缘，一点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
其亮度瞬间压过了背景星光，如同在黑纸上点出的一个白点。
薛帕德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分析来源，强度，性质！”
几秒钟的沉默，十分漫长。
虚拟视界中，拉撒路号的被动光谱分析仪的数据快速刷过。
“分析完成！”导航员放松下来。
“能量爆发源已锁定，福尔斯d星表面。”
“光谱特征分析确认，爆发光谱中清晰地检测到硅酸盐、铁镁质矿物及大量挥发成分的汽化特征谱线，是典型的大型天体撞击事件。”
“根据闪光峰值强度及持续时间推测，撞击的天体，直径超过600米。”
“撞击点位于d星，北半球高纬度冰原区。”
虚拟视界中，那个刺目的白点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消失。
只有光谱分析图上残留的独特线条，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发生在数百万公里之外的毁灭。
薛帕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次自然灾难……不是陷阱。’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下令道：“继续监控。保持最高级别静默。”
“目标区域，一切风吹草动，立即报告。”
“是，船长！”导航员应命。
时间悄然流逝，每一秒，都很漫长。
深空航行的枯燥，在巨大的压力和对未知的警惕面前。
屁都不是。